櫥房間裏沒有柳淑英的影子,切的一盤洋蔥卻在,小廚子正用洋蔥與豆皮、雞蛋皮和黃瓜絲做涼拌清香三素菜。
“喲,馬秘書,要不要先嚐嚐?”小廚子熟練地顛著拌涼菜的小鋁鍋,還真是飄出絲絲的清香來。
“那可不能,這菜是莊書記招待客人的,咋能嚐呢。”馬小樂邊說邊四下裏看,“看到我表姐了麽?”
“哦,你說柳主任啊。”小廚子停了下瞧瞧門外,“還真是沒在意呢,她把洋蔥送來就出去了。”
馬小樂點著頭退了出來,到前廳看看,也沒有柳淑英的蹤影,剛好吳儀紅又在辦公樓前使勁招著手,馬小樂便回去了。
“小樂,文件我弄好了,要印多少份啊?”吳儀紅一臉的興奮勁讓馬小樂無法理解,而且這次弄文件的速度是如此之快,這才多長時間呢。
“不用多,頂多20份。”
“那很快就能結束!”吳儀紅蕩漾著春意,扭著身子對馬小樂道,“印完文件,要不要我和你一起下村去發放呢?”
吳儀紅的**一點也沒激起馬小樂的情緒,隻是讓他感到不安,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估計早晚要惹一身騷,惹一身騷還不說,恐怕還要被馮義善給整得倒倒地,扶著牆可能都怕不起來。
“吳主任,說過話咋忘了?”馬小樂見四處無人,小聲說道:“不是說過了麽,在這鄉政府大院裏,啥事都不能搞麽?”
“沒忘啊,咱倆是沒搞啥事兒嘛!”吳儀紅忽閃了兩眼,擺出很無辜的樣子讓馬小樂極其反感,“可像你這樣表現法,那比搞事還招眼呢!”馬小樂已經開始後悔那天讓吳儀紅太舒服了,以至於她有些意亂情迷。
“小樂你別多想了,沒事的。”吳儀紅很自戀地扭了下,“在鄉政府大院裏,還沒有人能造得了我和你的謠!”
馬小樂聽了簡直火冒三丈,什麽造謠了,已經是鐵定的事實了,還造謠呢!看著麵前仍舊洋洋自得的吳儀紅,馬小樂突然覺得這個女人真的是很傻很傻,傻得讓人生氣!
“行行行,吳主任你把握大。”馬小樂雖然很生氣,可他知道自己的分量,雖然吳儀紅被他搞得有些失去主心骨了,但還遠遠不是可以對她吆三喝五的時候,“不過還是小心點好,小心使得萬年船哪,下村送文件的事你還是不要去了。”
“嘻嘻。”吳儀紅的騷首弄姿讓馬小樂極為不安,“不去就不去唄,去了也沒啥機會。”說完,踏著小皮鞋“哢哢”地上樓去了。
覺著心裏頭不太順,馬小樂走出了政府大院,透透氣。
大街上的人也並不清閑,同墩村雖然是鄉政府駐地,但因為鄉裏沒啥廠子,同墩村的村民沒有半點脫離莊稼活。眼下是正春季,地裏的活漸漸開始忙碌了,種花生、播玉米、栽地瓜、灑黃豆,那都是正緊的活計。同墩村的鄉鄰們都各自忙活,扛著鋤頭釘耙的,匆匆走在大街上,往西直走到莊稼地裏開工忙活。
鄉政府大院斜對門是糧管所,門口的人出出進進,都在買種子,有些人走到外麵,發現有癟子,便氣呼呼地返回去,嚷著要退換。特別是買稻種的,拔開袋子看到自家不如別人家的,提著袋子就朝裏跑,就怕好稻種給揀沒了,嘴裏還哇哇地叫著,“這種子咋落穀呢,搞不好都不出芽呐!”
這一切馬小樂聽在耳朵裏看在眼裏,雖然聒噪但很親切,以前在小南莊村年年都會經曆這些。想想鄉親們辛辛苦苦種一年的莊稼,累死累活地也存不下幾個錢,馬小樂直咂嘴,“唉,這鄉政府不知整天忙些啥,不給老百姓弄些實惠哪成呢!”馬小樂想著這些心裏有點火熱,決定下午就到各村去發文件,讓大家夥搞點柳編,稍微用用功,怎麽說一天也能弄個十塊錢,一年幹兩個多月,起碼能撈到七八百呢!這些個錢,賣一年的莊稼頂多也不過如此。
看著大街兩側的泡桐樹,葉子已經開始綠大起來,春天的味兒確實已經濃的不行了。陽光已經開始要顯示威力了,照在身上已不僅僅是暖和的感覺了。路邊露天下水道裏常年的碎草和枯葉沒人清理,已經被積水泡成了黑褐色,又被太陽這麽一曬,發出陣陣惡臭,幾乎讓人昏厥。
馬小樂狠狠地吐幾口唾沫,轉身朝大院裏走去。這個時候要是在村子裏就不一樣了,大街小巷裏的孩子們半中午就都把棉襖的扣子解開了,敞著懷奔跑追逐打鬧,一直都能跑到嶺地渠道上歡騰,直到吃午飯時,才一個個滿頭大汗地跑回家去。小時候馬小樂就經常這樣,每到家門口的巷子裏,因為家家門口都有豬圈,所以一路總是能聞到被太陽曬得熱烘烘的豬屎味兒,現在想想,和門口下水道裏的惡臭相比,那是親切多了。
回到辦公室,馬小樂到吳儀紅辦公室把印好的文件拿了,找了十五個袋子,寫上了各村的村名,準備下午和老王去各村跑一趟。
準備好了這些,馬小樂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到食堂吃飯。不過馬小樂沒什麽食欲,雖然柳淑英說要給他弄點好吃的肉丸和帶魚段子,可一想到莊重信對她垂涎窺視就不舒坦,再加上在大院門口聞到的下水道的惡臭,心裏頭霧慥慥的,哪還能吃得下去,索性到食堂端了飯菜回宿舍,想吃就吃一口,不想吃拉倒。
走過拱門,家屬後院裏是另一番情景,咋一看還以為是到了農家小院,很多家屬沒有事做,把後院打理成了自家小菜園子,辣椒、茄子、黃瓜、西紅柿,見縫插針,種的到處都是,不過因為弄得還算整齊,看起來也不算淩亂。以前可不是這樣,汙七八糟的,縣領導來視察時批評了,莊重信一氣之下讓人把菜園子都翻了,但家屬院裏的一些老太婆可不願意了,十幾個人約好了一同去大樓裏鬧騰,敲銅盆砸鐵桶的,弄個整個辦公樓跟地震似的。莊重信實在也沒法子了,妥協了,要她們把菜畦子弄得規矩些就罷了。
“哎喲,小馬,怎麽把飯端回來吃了?”正彎腰撚辣椒種的夏老太直起身子,看著一臉沉悶的馬小樂問道。
“哦,感覺胃口不太好,端回來慢慢吃。”馬小樂看著夏老太皺巴巴的臉,心裏泛起一陣寒意。夏老太是吳儀紅的婆婆,一個鬼精鬼精的小老太婆,馬小樂曾聽吳儀紅說過,平時在家裏小老太婆就處處提防著她,像防賊似的,不是防她偷別的,而是男人。不過雖然小老太婆防得緊,但吳儀紅那種天生的賊性是防也防不住的,況且後來偷的馮義善,當然也有可能是被偷的,但不管怎麽說,算是高攀了,所以夏老太心知肚明也默不作聲。
“年輕人呐,好好幹工作要緊,不能瞎整扒弄的,要不到時可就沒啥指望幹工作嘍。”夏老太幹枯的眼裏射出一絲銳利的目光,盯得馬小樂脊梁骨又是一陣發寒。
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馬小樂低著頭走了,不過心裏卻沒落下半點琢磨:夏老太說這話絕不是無來由的,既然不是無來由,那肯定是就是對他和吳儀紅的關係起疑心了,甚至已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想到這裏,馬小樂心裏更加煩亂,這夏老太在大院裏是有名的拱頭,掂量事情知道哪輕哪重,往往一下就能準確地捅出婁子來!如果她較上了真,不知啥時候害他一下,那可是要難受到骨頭裏去的。
進了宿舍,馬小樂徹底沒了半點食欲,把飯菜朝桌子上一放就上床睡了,心裏很不滋味,有些事情總想不開,以前在小南莊村,一個吊兒郎當的小農民,整天樂嗬嗬的,可現在到了鄉政府做秘書了,咋就天天有心事呢!
迷迷糊糊地睡到下午兩點鍾,馬小樂起來洗了臉,感覺有點餓了,逮著涼飯一頓猛剋,連涼肉丸什麽的都吃了。吃過後抹了抹嘴往辦公樓走去,準備喊老王一起下去。
來到辦公樓下,剛好吳儀紅在樓下的儲藏間裏找拖把。馬小樂見了,覺得有必要和她說說她婆婆的事,便推門進了去。
吳儀紅隻顧在掃帚堆裏翻弄著拖把了,一點都沒在意有人進來。馬小樂過去輕拍了一下,嚇得她一個冷戰,“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吳主任你咋的了,一驚一乍的。”馬小樂扭頭看看門外,很擔心有人路過聽到,那可不是啥好事。
吳儀紅一看是馬小樂,頓時蕩漾起來,“哎呀小樂,咋這麽嚇唬人呢,還摸人家!”
聽吳儀紅這麽說,馬小樂很驚訝,他實在不明白吳儀紅啥時變成這模樣了,說出的話一點都不符合身份,難道是因為上次舒服到精神不正常了?如果是這樣,看來得想個法子,把吳儀紅給整治回來,要不這麽下去,再加上夏老太的密切注意,早晚要出事!
得把夏老太的事情對吳儀紅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