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義善一行當天中午就走了,範寶發和賴順貴根本就沒打算留他們吃飯,因為他們知道,村裏的檔次不夠規格,不過土特產卻備了不少,來者有份一個不少,尤其是馮義善,更是特殊了不少,一切都交由韓旭代辦了。
鄉裏的人是走了,可村裏的沒散,範寶發和賴順貴因為被馬小樂推到前頭領了功,一場興奮,都說中午要使勁敬馬小樂多喝幾杯!馬小樂當然高興啊,現在他覺得是範寶發和賴順貴是對他感恩戴德了,因為馮義善走的時候說,年底會給小南莊村“先進村集體”的表彰,有獎勵。另外,範寶發作為村支書,領導有方,會被評委沙墩鄉“十佳村支書”。
中午的酒場安排在範寶發家裏,他家寬敞。
馬小樂進了範寶發家就想起了範棗妮,這小妮子自打出去上大學了,還沒啥消息呢,假期雖然回來過,但一回家就四處跑,大都是找同學聚會玩耍,在村裏也沒能和她見著個麵。馬小樂心裏癢癢的,老覺著這範棗妮是塊肥肉,沒撈到啃上一口,終究不是個滋味。不過想歸想,馬小樂還是覺得他和範棗妮之間的差距太大,遙不可及。
所以,中午的酒馬小樂喝得很多,也是為了發泄一下,最後也醉了,被劉長喜背回了家。
直到晚上九點多鍾,馬小樂才迷迷糊糊地醒來,頭很疼。胡愛英已經熬了濃濃的大米粥,還特地放了兩顆紅棗,說是補胃的,二寶嚷著要吃都沒給。
胡愛英端著滿滿一碗粥送到床前,心裏疼得慌,忍不住說:“唉,你說吧,那範支書也真是的,幹嘛要讓小樂喝那麽多酒!”
“你懂啥!”馬長根是打心眼裏的高興,“那說明小樂得到他們的重視了,再說了,男人不多喝醉幾次,長不成真正的男人!”
“得了吧,你醉的可不少了吧,咋到現在也沒見你成真正的男人了呢,要啥沒啥,還不如小樂呢,在村裏還能弄個隊長幹幹!”胡愛英對馬長根一點也不客氣。
馬長根領了奚落,自討沒趣地出去了,他講不過胡愛英。
馬小樂喝了粥,感覺好多了,下床便到果園裏。胡愛英說天這麽冷,就在村裏住一宿得了,可馬小樂覺得不得勁,還是堅持走了。
到了果園,馬小樂盤算起事情來,覺著這大棚蔬菜好是好,但沒啥技術含量,要是全村都搞起來,那他也就沒啥優勢了。本來金柱也告訴過說,要是村裏有人也學著搞大棚菜,到時去縣裏賣菜時,他會找人鬧事,讓他們賣不成,都爛在棚子裏。可馬小樂覺得這事有點過了,而且都是一個村的,下手不能太狠。
馬小樂琢磨著,得趕緊換換花樣,要不就顯不出頭來了。
讓馬小樂意外的是,花樣還沒想出來,蔬菜棚就像春天的小草一樣,見地就張開了。好家夥,就連各家各戶的院子裏,都翻了土建起建議的溫室大棚。馬小樂不禁感歎起來,鄉親們的幹勁實在太足了,不說別的,就但說翻那院子裏的地麵,冬天裏凍得那麽結實,可鄉親們硬是一鎬頭一鎬頭地翻了出來!
唉,馬小樂覺著很惱火,這都是啥事啊,幹嘛這麽多人都跟他學呢,要學也成,起碼得等他這個創始人發點小財什麽的再開始啊,這也還剛起步呢。不過惱火歸惱火,麵上還得裝出高興的樣子,做人不能太那個了,否則村裏人沒個好評價。
不痛快,馬小樂心裏真的是不痛快,這種不痛快一直持續到開春。
布穀鳥的叫聲像春雷一樣炸開,村南渠道壩子上背影的地方最後一小塊積雪也化開了。田野裏的泥土已經鬆動,踩上去軟軟的酥酥的,像是搓著姑娘的大腿。
不過春天的氣息帶來的並不全是好事,它所導致的一個事件如同重磅炸彈一樣,把小南莊村震驚了!
賴順貴被抓了,被派出所的大蓋帽從理發店姑娘熱乎乎的被窩裏提溜了出來,帶上手銬拉走了。原來春天一到,陽氣上升,賴順貴那顆曾被理發店小姐觸摸過的心也開始複蘇起來,在忍無可忍之時,他揣上50塊錢,偷偷去了鄉裏。但是他就沒想到,那理發店不是個安全的地方,最終是不出意外地被大蓋帽給堵住門了。結果是比較嚴重的,罰款150元,還要拘留半個月。但是,更嚴重的後果還在後頭呢,賴順貴因此被免了村長職務,還差點被開除黨籍,好在範寶發他們去送禮求情,輕了一點,留黨察看。
這個消息給小南莊村帶來了幾個之最:張秀花最傷心,她好強了一輩子,沒想到這事將她一下子打到了穀底,天天在家抹眼淚;趙如意最害怕,他是罪魁禍首,當初要不是他帶賴順貴去理發店找姑娘,很可能就沒這事了;女人被賴順貴睡過的村民最高興,心想這下你賴順貴可是有報應了,睡女人睡得村長都沒了,看你還威風啥;最有想法的要屬馬小樂了,說實話,他對賴順貴的不幸遭遇很同情,可是同情歸同情,現實最重要,馬小樂一下就想了小南莊村的村長該有誰來當。
幾個之最帶來了幾個結果:張秀花決定離開小南莊村這個傷心之地,到縣城投奔他哥哥,但名義上是去照顧孩子,因為她家孩子一直寄居在她哥哥家,在縣城上學;趙如意如驚弓之鳥,就怕賴順貴把他給扯上,所以把柳淑英和小康帶到學校裏去了,他說關鍵時期要和外界保持距離;那些女人被賴順貴睡的村民,個個歡聲笑語,覺著老天有眼,終於讓他們出了口惡惡的鳥氣;馬小樂的腿跑得歡快了,村民們還種不種大棚菜他不關心,沒事就往範寶發家裏跑,套近乎,探聽村長的人選。
範寶發知道馬小樂的意思,他也想讓馬小樂當村長,就因為馬小樂的功勞,他還得了鄉“十佳村支書”稱號,不過他沒答應下來,因為想當村長的還有好幾個人呢,副村長丁建設、民兵隊長高得勝,就連會計劉長喜也還想這個沒事呢,他們平時對他也都不錯,讓誰當讓誰不當的,容易得罪人。再者說,鄉裏對這事也不是袖手旁觀的,首先要聽聽鄉裏的意見。
鄉裏的意見很快就以文件的形式下來了,說反正很快就要召開人代會了,之前村裏肯定要定下村長人選,不過現在村裏也不能沒有村長,所以由村裏推薦幾名合適人員,經鄉政府批準後就能以代村長的名義主持工作了。
範寶發也不含糊,召開一個村幹部大會,把鄉裏的文件精神傳達下來,說既然這樣,那就毛遂自薦,誰想當村長的就報上名來,並簡單說明一下自己的情況,弄個簡曆,比如年齡、知識能力、工作業績以及特長等,都寫在紙上,然後一起送到鄉裏,看哪個能獲得批準。
聽到這個消息,馬小樂並不是很輕鬆,因為他覺得沒有多少優勢,自己初中還沒畢業呢,就算是初中畢業吧,可比起高得勝和劉長喜他們就不行了,他們都是高中生。副村長丁建設就不用說了,他才小學畢業,可人家有經驗,都多少年的副村長了。
想來想去,馬小樂絞盡腦汁,花了大半夜時間,工工整整地把自己的簡曆寫好,主要寫了他到村部以後的事,特別是當了隊長以後搞大棚蔬菜的事。馬小樂覺得,單是從能力上說,他還是很有優勢的,唯一不擔心的就是初中畢業。範寶發每人都給了張表格,其中就有一向學曆,這一項,馬小樂最後才落筆,猶猶豫豫地寫下了初中兩個字,因為村裏都知道他的底細,不能造假。
簡曆都交上去了,範寶發還審查了一遍,防止有人吹牛胡說。審查完了,範寶發找了個大袋子裝了進去,並用膠水粘上了口,準備第二天送到鄉裏。不過第二天範寶發家女人趙臘梅娘家那頭有事,範寶發得過去,便讓馬小樂去鄉裏走一趟,把各人的簡曆送過去。
馬小樂並不是很樂意,可也不能不答應,本來他想讓劉長喜開三輪車送他過去的,可想想不妥,就借了輛自行車,自己騎了過去。
馬小樂本來是應該找韓旭的,讓他直接把材料給馮義善,不過韓旭可能跟馮義善跟多了,耳濡目染的,有點官架子,馬小樂不想直接找他,便徑直去了鄉政府辦,因為他熟悉吳儀紅,還和她講過幾次話。吳儀紅去過幾次小南莊村,對馬小樂印象也不錯,小夥子眉清目秀、口齒伶俐、腿腳麻利,挺招人喜歡的。
吳儀紅不在辦公室,馬小樂被一個年齡和韓旭差不多的秘書吉遠華給訓斥了一番,心裏別提多窩囊了。
當時,馬小樂一臉虔誠的笑,站在辦公室門口,很客氣地跟吉遠華打招呼,沒想到吉遠華用不屑的眼光瞟了一下,冷冷地問馬小樂要幹啥。馬小樂心裏很不爽,可還是客客氣氣地回答說是小南莊村的,大老遠專程趕來找韓旭送材料。
吉遠華一聽,用輕蔑的口氣說:“找韓旭怎麽找到我們政府辦了,他在鄉長辦公室隔壁的秘書辦。”吉遠華顯得很不耐煩,“這裏忙得很,要是人人都過來,那還不亂了套?”
馬小樂心裏“咯噔”一下,堵得慌,心想你他娘的忙個狗屁啊,坐那兒喝茶看報,鳥事沒有還忙得很呢!到底還是年輕氣盛,馬小樂的不快一下寫在了臉上,看吉遠華的眼光有些倔強與不服。
“看什麽看!”吉遠華一下站起來,“啪”地一聲把報紙摔在桌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馬小樂道:“回村去收拾莊稼吧,沒事來這裏折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