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章
黎明前
沈家的壽筵讓皇帝有些不高興,很不高興;他原以為沈家會沒有幾個人去,不想卻有二三十人之眾;並且裏麵還有不少的皇家之人。
隻是這裏麵的人,有一些卻是動不得:比如長公主,再比如他的幾個皇叔——個個都金貴萬分,卻又對皇權並沒有威脅,而且實話實說他們還是比較維護他的。
雖然在沈家的事情上,這幾個人和他唱了反調,但是皇帝總不能拿他們出氣;宗正也不會同意,所以皇帝今天的臉有些黑:他著人去沈府了一趟,賞了一些東西算是給沈老祖賀壽。
沈家的人因此而又進宮謝恩,皇帝倒是一臉的笑意:他再生氣,不能對著沈家的人發作;但是賀壽的人當中,除了公主與王爺之外,大半都是朝中重臣,而且都是極有好評、硬骨頭、認死理的大臣。
這些人,雖然一直不是很得皇帝喜歡,便是他卻明白治國是離不了這些人的:這些人說話雖然不中聽,卻的確是有真材實料的;而且這些人在朝中多年,門生故舊極多,動他們哪一個也會朝野震驚的。而且,皇帝認為,為了一個沈家,就治重臣的罪,實在也是抬舉了沈家。
除開這些人,餘下的幾個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吏,皇帝還真是不屑於拿他們出氣;想來想去,皇帝除了生悶氣之外,還是隻能生悶氣。
長公主等人離開之後,紅袖輕輕一歎:她何償不知道沈家應該交出兵權,隻是他們想交皇帝卻不想收;或者說,皇帝並不想就這樣輕輕的收上去。
皇帝認為如此收上去,也隻是一個形式罷了,並不是真得打掉了沈家在軍中的威望:所以他不會安心的。
隻是長公主的好心,紅袖還是告訴了沈老侯爺;而幾位王爺的意思相同,他們想助沈家交出兵權:安穩的過上幾年,沈家也就不會再被皇帝視作眼中釘了。
並不是長公主等人喜歡多事,實在是他們知道現在邊關的安寧並不等於長久的安寧,而朝中能征善戰的人,當然是非沈、鄭兩家莫屬:為了日後,沈、鄭兩家人的『性』命,當然要保下。
紅袖明白長公主的意思,就如同她自幼聽過的楊家將:不管如何迫害楊家將,最終總會留楊家一條活路;到時邊關有了戰事,皇帝便會有個依靠。
隻不過,現在這個皇帝好像並不懂這個道理;或者說是,他認為沒有沈、鄭兩家,滿朝還有那麽多的將軍,怎麽可能沒有帶兵征戰之人;所以長公主等人,怕是要白費心思了。
沈老侯爺也隻是長長一歎:“做,還是要做的。”
沈妙歌和紅袖都低著頭,沒有說什麽;雖然再次提及兵權,皇帝依然會不許,但是總不能太過駁長公主等人的麵子。
就如紅袖所料,皇帝依然是好言勉勵了沈老侯爺,還是沒有準了沈家所請。
轉眼間冬去春來,大地萬物在一個漫長的冬季之後複蘇了;而皇帝現在忙於應付舞霞的兄長,近三四個月裏,都沒有功夫來理會沈府。
這倒讓沈家的人過了幾個月還算舒心的日子:不可能真的完全舒心,因為皇帝並沒有把懸在沈家眾人頭上的劍拿走,他們如何能真正的放心過日子。
不過,沒有來找麻煩,紅袖等人還是過得很平靜;當然了,一大家子過日子,並不是天天都和和美美,總有些小小的磕絆,但是各房都能過幾天便放下這些,再度和氣起來。
這樣的日子,卻讓紅袖感覺很真實,她過得也很充實。
七夫人生下了一個兒子來,倒讓沈家眾人在高興之餘,微微有些失望;眾人圍坐在一起閑話時,不免都猜測,日後沈家不會是隻有兒子沒有姑娘吧?當然沒有什麽人當真擔心,隻是大家慢慢的變得喜歡姑娘起來。
夢琪十分的高興,她和幾個未嫁的姑娘天天圍在沈老祖周圍,說說笑笑做做女紅,或是讀些書給沈老祖聽,日子過得比原來快活:如果她們心中沒有擔憂的話。
隻是她們的擔心也隻能壓在心底,努力的在長輩們麵前盡孝,少給紅袖這些嫂嫂們添『亂』而已;府外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們也都是無能為力的。
沈家當然不是一直在閑著,紅袖等人都在忙,隻是忙些什麽並不是人人都知道。
而朝中,終於有人再次向沈家發難:二夫人的死,不知道怎麽在朝中好事者之中傳揚開來;最後傳成了是沈家害死了二夫人。
最終,有禦史依據風聞奏事:他們原本就是可以風聞奏事的,沈家也不能說那兩個禦史就是單純和沈家過不去;不過也算不得是什麽壞事,如果沒有人把此事挑明,沈家的人就隻能繼續保持沉默,並不能辯白什麽。
但是皇帝不知道是因為無暇理會,還是存心要看沈家人的笑話,那折子居然留中不發,問也沒有問一句;禦史們一個月裏連上了三回折子,都是一樣留中不發。
這一來,此事變得半明朗化,一些大臣也開始質疑此事、談論此事;而沈家的人卻不好無緣無故的辯白什麽,隻能繼續沉默著。
紅袖看到沈家被流言所傷,知道有一個人可以救沈家於水火之中,隻是沈家也不好去麻煩她;而沈家的眾人也知道,卻沒有一個人提及。
流言越演越烈,已經開始在坊間流行,對於沈家的名聲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沈家的仆從出去時,和人發生過幾次口角了。
就在此時,楚夫人到沈家來拜訪,倒讓坊間的人多了一份猜測;看楚夫人的樣子,可不像是來找沈家算帳的。
楚夫人到了沈家,也沒有客氣直接道明了來意:就是為了那些流言而來;事關她的女兒,她不能一直沉默下去;雖然她極為不想提及此事,但此時也不得不出麵。
沈太夫人感謝了楚夫人一番,並且說此事隨它去;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理會那些流言,時間一久自然也就無事了。
楚夫人明白沈太夫人是在安慰她,眼下這個時候,這些流言對於沈家來說,可以說是要沈家『性』命的開路先鋒:她欠沈家一個人情,所以她來還這一個人情,並且也是為了女兒的身後,希望沈家的人能真正的原諒死去的二夫人。
聽完楚夫人的話後,沈家的人輕輕一歎:“此事,我們不能答應;眼下沈家已經今時不同往日,所以還請楚夫人原諒,我們不想帶給楚家災禍。”
楚夫人一笑:“什麽災禍?真到那個時候,我自然會想法子開脫的,我們還是先顧眼下吧。”她想到了唯一的外孫女,那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骨血相連之人。
她做了這麽多之後,相信沈家一定會善待她,並且見外孫女也會理直氣壯一些。
在楚夫人的堅持下,沈太夫人答應了此事。
楚夫人走了之後不久,沈家便使人前去提親:為沈四爺向憐星姑娘提親。而楚夫人也答應了此事,兩家人很快便下了文定。
沈楚兩家無一人對流言說半個字,但是流言卻悄悄的消失於無形中:如果二夫人當真是沈家害死的,沈楚兩府當然不會再結姻親;這是最有力的反擊。
也因此,沈太夫人等人對於楚夫人和憐星極為感激,待沈四爺如同沈妙歌一般無二;這倒讓三老爺夫妻喜出望外,不想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皇後聽到沈、楚兩家訂親之後,輕輕一歎:“這種小伎倆不會成功的,他們府中的二夫人和二老爺是怎麽回事,也隻有他們府中的人知道;現在楚家一出麵,流言自然消失了。”
她輕輕搖頭:“兄長做事,越來越離譜了。”可是想一想,娘家真能成事的也隻有一個六安縣主,但是她卻早已經和女兒、女婿回去了。
皇後想到沈五老爺帶到六安家的那些田產鋪子,再次長歎:換作是她,也會得了這般好處就走人的。
隻是現如今要如何做是好呢?那個舞霞,說起來也是沈家所為:當初,他們是不是就料到了今日之局,所以才設計舞霞入宮的?或者說,眼下舞霞的兄長氣勢洶洶的來問罪,是不是沈家背後動的手腳呢?她現在有些草木皆兵了。
因為她看著皇帝的意思,要平息舞霞兄長的怒火,怕是要抬一抬舞霞的地位:有了皇貴妃,她在後宮之中就等於有了掣肘之人、有了分庭抗禮之人。
她現在也頭疼的很,所以才很想能幫皇帝除去沈家這塊心病,以此來固寵;不然,日後那個舞霞憑借她的兄長,在後宮中和她爭一日之短長是當然的。
皇後急,皇帝也急:隻是當前還是先安撫下舞霞兄長的怒火再說其它;好在舞霞十分的識趣,每每都能幫他說上一兩句;但是看到沈家人每天上朝議政,他都感覺沈老侯爺等人的眼中是譏諷,在笑他這個皇帝離不開沈家。
所以他現在更加想除去沈家,隻是卻一時間顧不上罷了。
皇帝和皇後都頭疼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讓這一對夫妻十二分的高興:沈家,這一次說什麽也不放過。
皇帝為了謹慎起見,並沒有立時對沈家發難,而是把人都帶到了麵前細細的盤問過,然後又讓人去細細的查訪:他不在乎再等一等。況且眼下怎麽也要先打發走舞霞的兄長,他才能對沈家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