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章

狗二老爺

墨神醫去看過二老爺之後,到紅袖這裏來回話:二老爺的脈像的確是不太對,所以現在他的情形不是裝出來的。

“那會不會好起來?”紅袖問道;能好起來最好,不然沈家二老爺這個樣子,要如何安置?她是一點兒不同情二老爺——如果當真是瘋傻了,也是老天爺有眼對他有了報應。

“不知道;”墨神醫根本不怎麽在意二老爺會不會好:“不過看現在的脈像,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想到沈二老爺趴在地上搖屁股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他現在這個樣子,嗯,更可愛一些。”

紅袖聽得默然:二老爺再怎麽樣,也和可愛兩字扯不到一塊去;也隻有墨神醫才會用這麽兩個字形容二老爺。

不過他現在好不了,送去出家是不太可能了,隻好先養在府中了。

他養在府中並沒有對不起誰,因為他並不在屋裏,也不到桌上吃飯,完完全全的當自己是一條看家的、修煉有成,並且沒有忘本的狗兒:做什麽事情,都要和狗兒完全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來旺哄他說身上的衣服是他的皮『毛』所變,他根本就不會穿上衣服;而且非要守在二夫人原來的院子門口,趴在門邊兒如同一條真正的狗一樣,看到有來人他就汪汪叫上兩聲兒。

隻不過現在經過二夫人那個院子的人太少了,所以他每天能汪汪叫的時候並不多:這多少讓二老爺有些不滿,認為自己這麽一條優秀的狗兒,應該守著更重要的地方才對。

但是他卻不想離開這個院子,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不過也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因為他是一隻狗嘛,狗兒又怎麽會多想。

沈府的人不是沒有想法子救治二老爺:因為他如此,實在是丟沈家人的臉;但是無論想什麽法子,沈二老爺就是認定了自己一隻狗;你就是打得他屁股開花,他也隻會搖著屁股汪汪叫著求饒。

最後,就算是沈老侯爺等人也無奈,隻能由著二老爺去了。

此事成了沈府最大的笑話,也成了沈府最大的禁忌:下人們不需要誰吩咐,便沒有人敢多嘴出去,相互之間也不談此事——二老爺自認是狗,那沈老祖與沈家的列祖列宗與沈家的各房主子們,是什麽呢?

所以,此事倒也無人提及。

最終,墨神醫告訴沈家主子們,沈二爺一輩子可能也不會好了;於是,沈家便有了一位狗二老爺。

沈老侯爺無奈,隻得對外宣稱二老爺悲痛妻子之死,所以也病倒而亡;給他在沈家祖墳裏立了一座衣冠塚,而沈府裏就多了一個叫做“灰灰”的狗兒——灰,通悔。

趙氏等人都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啊;並沒有幾個下人對沈二老爺報同情之心。

紅袖並沒有讓人特別的厚待於他,長輩們怎麽吩咐紅袖便怎麽做;讓她同情的是沈二老爺之女,府中所有姑『奶』『奶』的人情來往中,紅袖總是備一份厚厚的給她:她是無辜的,卻無形中被父母所累,已經不見喜於沈家的長輩們了。

紅袖對二老爺消去了疑心,便把對六夫人的疑心對沈妙歌提及了,沈妙歌想了良久之後道:“不太像,隻是讓人查一查吧,莫要著了形跡傷了嬸娘的心;那些事情不解開,始終是個心病。”

紅袖和沈妙歌又把江氏和二夫人的事情細細的理了理,然後小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咦,這裏麵有太多的不對勁兒了,如果不是當初有那麽的多的事情,他們早就會發現其中的不對了。

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如果他們所想是真的,那麽後果……;事情好像已經脫出了他們、以及沈家的掌控之外!

紅袖咬牙:“現在快一些查,也許還來得及!”

沈妙歌鐵青著臉點頭,夫妻二人低頭密議了一番,又叫了白逸塵過來,吩咐了他一些事情之後;沈妙歌便急急的到前麵去了,而紅袖又叫了茶香等人貼耳叮囑了一些事情。

就在紅袖和沈妙歌把自己的所疑告訴給沈老侯爺時,府外傳來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今天中午,廉親王一家人服毒自盡了!

紅袖和沈妙歌對視一眼,他們夫妻可是剛剛見到廉親王不久,那個時候的廉親王談笑風生,哪裏像個要自盡的人?而且他並不是沒有自保的能力,那些灰衣人呢?怎麽會讓他們的主子就這樣含冤莫白的死掉了。

廉親王剛剛來送信兒說,不要沈家出手相救,然後他便死掉了,還是一家人都死掉了!

沈妙歌的身子晃了晃,他不能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不可能;紅袖的眼圈也紅了:那麽善良的廉王妃,那麽可愛的福官姐弟,那麽瀟灑任『性』的廉王爺,當真就這樣去了嗎?

廉親王一直對什麽事情都是一哂,在他的眼中就沒有過難事,怎麽可能就這樣被『逼』死了?

紅袖和沈妙歌不相信廉親王是自盡而死的,而沈老侯爺等人也不相信廉親王是自盡而死的,因為廉親王就不是一個會自盡的人。

他深夜前來,還說要紅袖和沈妙歌好好的養育他的兒媳和女婿,然後今天他一家人便死掉了。

紅袖和沈妙歌對視了一眼,他們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個『藥』箱,那個被廉親王敲詐走的『藥』箱;如果是服了那裏麵的毒,那麽廉親王一家人就不是死了,也不可能是死了。

廉親王死了,皇帝怎麽也不能讓皇家之人無臉麵的走:就算不是王爺了,也要容人吊唁,安排身後事兒。

隻是同時,京中對沈家等人的“保護”更周到了;好在,皇帝還顧著臉麵,並沒有說不許沈家等人出入。

沈妙歌和紅袖到了廉親王府吊唁,他們卻聽到了一個讓他們悲痛的消息:廉親王所服的『藥』,是皇宮裏的『藥』——特別配製給皇族之人服用的鶴頂紅!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紅袖和沈妙歌跪倒在靈前落淚了:廉親王居然死了,居然真得死了!

讓整個京城都頭痛不已的廉親王就這樣死掉了,身後之事非常的蕭條,並沒有多少人前來吊唁:就算是得過他好處的權貴中人,也沒有多少人來吊唁。

或許有很多人傷心,但是卻沒有多少人願意拋卻身家『性』命來送廉親王一家一程。

沈、鄭兩家的人並沒有避嫌,他們在廉親王出喪之時親自送他們的棺槨出了城:停靈七天,居然如此簡單就打發廉親王一家;皇帝,不能不讓人齒冷。

沈妙歌和紅袖剛回到府中不久,便聽到一個令他們更加不敢相信的消息:皇帝不知道聽信哪一個的讒言,居然下了一道聖旨,要對廉親王一家實行火葬!

要火燒了廉親王一家的遺體!這對於天朝的人來說,是極難接受的;人人都知道入土為安,而且講究全身而葬——不是不得已,沒有哪一個人願意看到親人被火葬之。

如果兒子不能護得住父母全身,要火化成灰帶回故裏安葬,便是大不孝啊。

廉親王放棄了皇位之爭,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皇帝之後,卻得到了這樣的下場:人死之後,天大的仇恨也是一了百了;更何況廉親王沒有對皇帝做過什麽。

皇帝就這麽不放心,非要把廉親王化成灰燼才能安心?沈妙歌的雙手死死的握住,他在心中喊道:我們沈家,居然保了這樣一位皇帝?

沈老侯爺跌倒在椅子上不發一言,沈侯爺低著頭也隻是沉默;紅袖能說什麽呢?

因為廉親王的話,所以沈家早已經把準備好的一切收了回來,現在就算想去護下廉親王的屍身也來不及了。

“他那麽聰明,怎麽會到最後連自己的『性』命保不住,最終連個全屍也不能有?!”沈妙歌搖頭,喃喃的自語:“他怎麽可能不安排,怎麽可能?”

隻是因為不想和朝廷相抗,隻是因為知道現在抗不過這個朝廷?沈妙歌不相信,他不能相信那個常常表現的,一切盡在掌握這中的廉親王,就這樣死掉了。

他生前常常出人意料,難不成連死之後,也如此“出人意料”、讓人如此的難以接愛。

紅袖聽到了沈妙歌的話,在心中反反複複的念叨著:怎麽可能?眼前浮現是福官的麵容,那個看上去可愛、『性』格溫順、文質彬彬的半大男孩兒,其實骨子裏就是另外一個廉親王;這個孩子,可是她的女婿啊——紅袖的眼圈紅了。

皇帝如此做,紅袖和沈妙歌等人都不理解:他雖然不是很賢明,但也不是很昏庸啊,怎麽會做出如此失人心的舉動來;皇帝想做什麽?

到了晚上,皇帝想做什麽,沈家的人便知道了。

廉親王一家人的屍體並沒有被燒毀,因為他們的屍體被一群灰衣人搶走了:在經過了一場激烈的衝殺之後,灰衣人在大地上消失了。

就算是死在當場的幾個灰衣人的屍體都沒有留下來:這一場激鬥,死得絕大多數都是皇帝的人——死的就足有上百人之多,而灰衣人隻死了幾個人而已。

於是,廉親王便有了謀逆之罪;隻是他是皇家的人,所以不能夷九族:不然連皇帝自己也被夷了;但是皇帝卻大大的發作了一番,並且在朝中要查找附逆之人。

京中的腥風血雨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