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六夫人認罪
快到天亮時,在另外一個房間裏響起了聲音:“你昨天晚上去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去了。”這是昨天晚上和帶著恨意『婦』人說話的女子。
“她想怎麽樣?”
“就像爺料想的,她怎麽可能會放過那個孩子?不過她現在不會下手,要等一個很好的時機才可以。”
“哦——,我明白她的心思;嗯,也許我們可以幫她一把。”
門外似乎有些微的響聲傳來:丫頭們起來了。屋裏便寂靜了下去,聽鼻息男人和女子好像又睡著了。
一晃眼便又過去了三天。
六夫人的娘家終於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親自尋到了沈府上;沈老侯爺等人和親家談了多半天之後,六夫人便可以在當天自由出入了。
紅袖也因此事知道了娘家的重要『性』:如果六夫人的娘家不是如此強勢,怕是沈家早就對她動用私刑也說不定;憑她的衝喜新娘身份,現在能牢牢的占在嫡妻的位置上,還要感謝她有一位很彪悍的父親。
她救了沈妙歌的命?在侯爺大族,婚姻是極好的政治工具:而她這個衝喜的身份,可是能高能低的——給個平妻也不算是辱沒了鄭家。
紅袖想明白之後,忍不住給父親寫了一封信:隻是叮囑他要注意身體之類的,並沒有告訴家裏人自己有哪裏不好;她寫家信的一貫原則就是,報喜不報憂。
因為她現在心情不好,身子也沒有調理好,所以她才攔下沈府要去鄭家報信的舉止:此事自然是要告訴鄭將軍夫『婦』的,隻是要在她好多了之後;她不想父母再為她擔驚受怕。
六夫人當天也見到了她的父兄,送走他們之後便沒有再出過屋子,不知道在屋裏呆呆的想什麽;父兄給她出了主意,可是她心下卻並不安穩,反而更是七上八下的坐立難安。
可是那法子是父兄和沈家的人商議出來的,她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如此在房裏悶了二三天之後,她才自屋裏出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她先去看孩子們,進了屋子之後她這一次先去看的人是十哥兒——十哥兒和十一哥兒是一年生的,年齡相差不過是幾個月。
她抱起十哥時眼淚又掉了下來,對一旁的丫頭道:“等你們爺回來,我一定要把十哥收到我名下;生母已經沒有了,怎麽也要讓他多些護持才可以。”
丫頭勸慰了她幾句,六夫人收淚之後又抱起自己的兒子親熱了一番,主仆二人便離開了孩子們的房間。
每日六夫人足不出院,不是看孩子便是在房是刺繡:不停的繡帕子,誰勸也不聽。
平靜的日子滑過去的飛快,屈指一算已經有六七日了。
六夫人這兩天總有些心驚肉跳,做夢不時的被嚇醒,氣『色』越來越差了。這天一大早,她去看孩子們時,卻發現十哥兒麵『色』發紫,進氣少出氣多了!
她終於知道自己這兩天為什麽總是心神不寧了。
六夫人一麵急聲喊人去請靈禾,一麵又著人去請大夫,她伸手已經把十哥兒抱到了手上;然後看到十哥兒的難受樣子,立時對貼身的丫頭道:“你在這裏看好十一哥兒,我抱十哥兒去你們五爺那裏。”
她已經掃了一眼兒子:兒子好好的,一點事情也沒有。
六夫人連日裏的不安眼下已經全部不見了:不管是這兩日的心驚肉跳,還是她一直擔心卻說不出口的事情;替代這些出現在她心中的是怒火。
不管那些人想做什麽、為什麽要針對自己,但她真沒有想到他們如此喪盡天良,對小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如果十哥兒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定不會同那些人善罷幹休。
她抱著十哥兒趕到紅袖屋裏時,靈禾已經準備好一切;看到六夫人,靈禾二話不說接過十哥兒便診脈,然後取出金針來在孩子身上一連飛快的紮了十幾針。
沈妙歌就在一旁,不過他和六夫人誰也沒有寒暄見禮:現在沒有人再注意這些俗禮了。
不等六夫人問,靈禾便道:“六夫人,現在婢子隻是穩住了毒『性』,如果想要驅毒隻能尋太醫來才成。”
太醫?!太夫人的臉『色』變了:那要去求沈太夫人或是沈老祖才可以;可是她眼下極不得沈家兩位主母的歡心,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她的所求。
不過救人如救火,她也顧不得想太多,看了一眼十哥兒後便道:“靈禾,十哥兒就托給你了,我去求老祖宗開恩。”
門簾挑開,紅袖在床抬起上半身來:“嬸娘,您去不如讓夫君去的好。”
沈六夫人一聽便明白,隻是她沒有想到紅袖和沈妙歌會在這個時候幫她;沈妙歌本來就想說話的,聽到紅袖已經開口,便也不同六夫人打招呼,連外裳也沒有來得及披,急急的就奔了出去。
有沈妙歌去,事情自然一定是成了;沈六夫人的眼淚差一點又奪眶而出。
靈禾把十哥兒抱到了裏屋,沈六夫人自然也跟了進去;她看著紅袖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你現在身子不好,原不應該……”
“嬸娘說什麽呢?我們是一家人,十哥兒是我們的弟弟,這樣的事情我們原本就應該盡一份力的;”紅袖打斷了六夫人的話:“隻是,嬸娘,你真不應該抱著十哥兒過來。”
沈六夫人冰雪聰明的人,一聽便明白:“隻是十哥兒如此,我哪裏想到這麽許多?就是想到了——,唉!也顧不得許多了;伍姨娘因我而死,我豈能讓她的孩子有萬一,就算被人捉到短處惹上是非也隻能認了。”
紅袖沒有接六夫人的這話,她雖然認為六夫人應該不是主使之人,隻是現在一切還沒有塵埃落定,她還是少說多聽為好。
不過,六夫人待十哥兒的誠心,還是觸動了紅袖,她的心一時間軟了三分;再看到十哥兒小小的身體上紮滿了針,而臉孔與嘴唇都漲得紫紅紫紅的,說不出來的猙獰可怕——就算是大人,受此苦楚也是極難受的吧?
不管是誰、因為什麽目的,如此禍及無辜的孩子,實在是讓人可恨又可惱。
不過紅袖轉念一想:沈府夭折的孩子不是一個兩個了,禍及無辜的孩子這句話,唉,早已經不是今天才有的。但是聽說和親眼看到還是不一樣的。
沈妙歌不過剛到半路,便看到太醫急匆匆的奔過來;他跳下車子:“太醫,快隨我走。”
太醫點頭:“是沈家五爺?我正要去你院子裏,六夫人和府上的十少爺是不是在你那裏?”
沈妙歌答應著飛快的帶太醫到了屋裏;經太醫的診治,孩子的小命暫時保住了;不過太醫還有話,如果孩子三天內不會高熱,便是好了;如果發起了高熱來,那隻能聽天由命,神仙也無救。
六夫人的麵『色』一下子白的得如霜如雪:不一定有救?她正要過去求太醫多想一想法子時,外麵有人來請她:“太夫人請六夫人過去議事。”
六夫人的臉『色』又是一變,她先整了整衣裙對著太醫拜了下去:“請太醫救救小兒,請太醫多想想法子。”說完跪在地上叩頭不止。
太醫無奈隻得答應六夫人一定會盡力,六夫人這才起身;她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十哥兒,然後對沈妙歌和紅袖道:“我嫁到沈府多年,卻並沒有一個交好之人;如果日後我有個……,不管怎麽樣,都請你們多多照看十哥兒和十一哥兒。”
說著,她對沈妙歌和紅袖都大禮拜了下去:“知道你們為難,但我實在是沒有可托之人。”
慌得紅袖在**伏身還禮叩頭不止,沈妙歌也跪在地上磕頭:“嬸娘請起,有話好好說”。
沈六夫人卻執意跪在地上不起來:她知道,整個沈府能保得她兩個兒子的唯有這一對小夫妻,她能信得過的也唯有這一對小夫妻。
紅袖和沈妙歌都很鄭重的答應了沈六夫人,她這才起身重整了一下衣裙便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處忽然又止住了身形:“侄媳……,袖兒,你使人去把十一哥抱過來吧,好不好?並且記得替我親一親他,我怕是——,不能再親他了。”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裏有了幾絲哽咽之意;但是說完之後,卻不等紅袖答話,頭也不回的去了。
紅袖在沈六夫人拜托自己夫妻照顧她的兩個兒子時,心頭便有些不安:六夫人好像在安排後事一樣;再聽到她在門口說的幾一句話,便確定她是在交待後事。
不過是太夫人請她過去議事,就算是議伍氏的事情:現在一樣無憑無據,也不能拿六夫人如何吧?那六夫人為何會是這副樣子?
她驚疑不定的看向沈妙歌:“嬸娘她……”
沈妙歌也被驚到了:“是,嬸娘她,她……;袖兒,我去看看,你不要太擔心;太醫,這裏一切全拜托你了,不管是用什麽樣的『藥』材你盡管說,所有都記到我帳上。”
說完沈妙歌便跑了出去。
而紅袖想了想,又把點嬌叫過來,悄悄的吩咐她幾句,讓她隨沈妙歌一起去了。
沈太夫人房裏並沒有太多的人。
下毒害十哥的丫頭已經捉到,一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現在她也是進氣少出氣多。據她所說,是聽了柳婆子的話才下得毒。
使人去尋柳婆子時,她人卻不見了。
不過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柳婆子可是四夫人的陪嫁下人;於是四夫人也被太夫人打發人去請了。
無巧不巧,四夫人和六夫人一起下得車子;她看向六夫人微笑:“弟妹,早。”
六夫人並沒有理會她,挺身就向太夫人房裏走去:今天,她已經存必死之心,這等小人自當不會理她。
四夫人卻也不生氣,緊走兩步到了六夫人身邊,悄悄的說了兩句話後,便搶在六夫人前麵進了屋子。
六夫人的麵『色』更加難看,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鎮靜下來才進屋。
不等太夫人問起,六夫人立時上前跪下道:“伍氏所為是兒媳指使的,現在十哥兒的毒也是兒媳命人下的——柳婆子早已經被我收買了,隻是為了不讓太夫人等懷疑是我所為。”
滿屋子鴉雀無聲,隻有四夫人的眼底閃過了笑意;正正落在了沈妙歌和點嬌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