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有一門富豪親戚,論關係很遠,隻是早年間,這位富豪王家初發達時,王家人主動熱絡靠上去,關係就一直保持下來,過年過節走動拜訪——自然是王素萍一家走動人家家門。

像是王父早年在廠裏做主任,這就是王富豪家的廠子。王素萍大哥做生意,二哥混了個體製內的閑職,都是靠這門親戚的。

這會病房內,王素萍一提王伯伯家,池傑就知道是哪個王家。

現如今這位王家是平安縣富豪排行前十。

“人家有好事,第一個想的就是咱們,要是托詞拒了,以後有什麽好事,可就不會想著我們了。”王素萍話裏意思,讓丈夫掂量掂量。

池傑心想,有什麽好事收益的也是妻家,跟他沒什麽太大關係。

“王伯伯現如今病著,家裏是二少做主,他有個四弟,留學回來的高材生,按理來說,要是人沒出事,人家肯定瞧不上池星諾。”

池星諾就站在後媽身邊,聽著。

說,繼續說。

“這個四少爺,相貌堂堂儀表人家,還是什麽九八五的。”

池傑聽著不對,“不是留學的嗎?國外還有985?”

王素萍哪裏知道這個,說:“我的意思是高學曆好相貌,本來要是不出事,縣裏女孩子掙著嫁,說命好吧,托生那麽富貴人家,說不好啊,才二十三歲就沒了。”

“你看四少爺二十三,池星諾今年十八-九,年齡上也很相配。”

池傑在意的是:“這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既然是男的,怎麽還給池星諾說,他也是男的。”

“死了啊。”王素萍聲音大了些,“我剛說了,四少爺留學的,在國外學的亂七八糟,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了,你老是問問問,有沒有聽我說。”

池傑心想你剛沒說清,但他不再糾纏這個點,點了頭而後說:“對方都死了,你說池星諾嫁給對方,那這不就是配冥婚。”

“你終於聽懂了。”王素萍高興,連連點頭,“是這個叫法,冥婚。人家王家富戶,二少爺怕弟弟在底下孤零零的,就說給娶個,又說四弟喜歡男的,雖然不合規矩,但人都死了,死者為大,還是順了四弟心願,要挑合適的。”

前幾天大嫂去王家守孝,聽到就說了一嘴這兒有個合適四少爺的對象。

說的就是池星諾。

“可——”池傑對迷信那套不信,甚至有些厭惡,可聽妻子這番言論,顯然是想促成這樁事,他也不想潑冷水,隻說:“可你看,星諾還躺在那。”

人沒死呢。

王素萍一聽這話,以為池傑心疼兒子不願意,當即是不愉,又壓了回去,說:“人家是大老板,家裏有錢,光是彩禮就十八萬八,更別提還許諾了,再給一輛車,你那車十多年了,一直想換車的。”

“什麽車?”池傑下意識問。

王素萍笑,池傑心裏不快,妻子的笑像是戳破了他剛才假正義,神色也正經了些,王素萍還笑著,並不怕丈夫,說:“我就說是好事,二少給弟弟辦婚事,外頭說是配冥婚,可人家把這個當正經婚事辦的。”

“陽間娶媳婦什麽流程,給什麽東西,人家王家都給了。”

池傑說:“池星諾還沒死,怎麽配冥婚。”

“他是沒死,但就這幾天的事了,你答應了,咱們就帶他回去,不住醫院了,重症室天天燒錢,誰能掏得起。”王素萍覺得好辦,池星諾身體拉回去,不就是等死了,就是放家裏晦氣些。

池傑還是沒說話,臉色板正,剛才的氣還沒消。

王素萍便笑說:“誒呀老池你真跟我生氣了?其實我也是為小諾好的,要是成植物人,孤孤單單在這世上活一輩子,還不如死了算了,這會在底下還有個伴,逢年過節王家多有錢,給燒紙燒衣,享大福了。”

池星諾:……

這福氣給後媽好了。

“這是喜喪,也不虧我白白養他一場,你想想咱們還有小龍呢。”

王素萍磨破了嘴,最後池傑下坡答應了。有了後爹首肯,說什麽要出院,醫院讓簽免責說明,這個得池傑來。

池星諾飄在夫妻二人身後,臉色發黑霧沉沉的。

烏拉!他要原地黑化!

他要嚇唬死這夫妻倆,順帶再把池安龍帶上!

王素萍昨天聽大哥大嫂說了這一樁‘好事’,早上就給那邊回話說可以沒問題,還翻箱倒櫃要了池星諾一張證件照和八字送到富豪王家。

是先斬後奏答應上了,中午才給池傑打電話讓到醫院接人。

王大嫂說:“你還是跟池傑商量下,萬一要是不同意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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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不同意!”王素萍很幹脆說,十八萬八加一輛車,還能從此擺脫這個拖油瓶,她怕這好事被人截胡,因此做的很是利落幹脆。

下午三點多,池傑借了一把輪椅,推著池星諾出院上車。醫院裏李大夫麵色凝重,沒辦法啊,攔不了。年輕實習護士有些急,問,“真就不管了?”

“人家監護人硬要出院,醫院有什麽辦法。”

“可那是一條人命,跟謀殺有什麽區別。”

旁邊護士說:“我剛聽見了,這池星諾的後媽早早出院是給池星諾配了冥婚,要嫁給有錢人,所以——”

“這得報警!”實習護士忙說。

護士長看著年輕人熱血正義,說:“報警沒證據,那位後媽很難纏的,到時候說家裏沒錢,說醫院收費高,說接孩子回去親自照顧是慈母心,你能怎麽辦?”

那也不能這麽算了,太可惡了。實習護士心想,但她知道護士長話是對的,也是為她好,隻想著另尋辦法。

下午四點,池傑將車停好,王素萍殷勤的去拿輪椅,附近鄰居熟人看見了,驚訝問:“出院了?星諾好了嗎?”這才幾天。

“縣城裏醫院不好,我想著把小諾接回來,再聯係市裏醫院,我先照顧。”王素萍笑盈盈的回話。

熟人都愣了下,不可置信看著王素萍,這人跟換了個人似得。

“老池你慢點,小心別嗑著碰著小諾了。”王素萍關心護著池星諾的頭,在外人麵前一副慈母樣。

外人看了都稱奇,後來池家一家上樓,留在原地的人紛紛討論起來了,一人說:“瞧見沒?王素萍跟換個了人似得。”、“她咋對池星諾那麽好了?”、“是不是知道她兒子是池星諾救得,良心發現了。”

有人說:“哪有那麽好心,我前兩天還聽她說,是池星諾攛掇池安龍下河,是池星諾害了池安龍。”

“你聽錯了吧?要不咋解釋,王素萍突然對池星諾這麽好。”

肯定沒聽錯,王素萍親口說的,可這會王素萍一反往常態度,不對勁不對勁。樓上鄰居心想,肯定有什麽事。

王素萍在這兒住了幾十年,周圍鄰居什麽慣性哪能不知道,她兒子下河貪玩讓池星諾救了,她嫌這口風傳出去,池星諾成了大好人,她兒子調皮搗蛋害了池星諾,那不行,當即是黑的說白的。

反正誰都有錯,不可能是池安龍。

這會要用池星諾換錢了,還要講顏麵——在車上時,池傑也提出來了,說配冥婚傳出去多少不好聽,尤其他當老師的……

話音未盡,一個被窩的王素萍就知道怎麽做。

是啊,不能真這麽講,鄰居街坊背地裏說閑話倒無所謂,就怕事情先傳出去,到時候報警或是怎麽著,讓池星諾沒死,冥婚不了,那就不好了。

車上夫妻倆一對視,當即編出一套說辭來。

等抬著池星諾輪椅到了家,門一關,王素萍笑嗬嗬的慈母臉就變了,說:“可沉死我了,真是麻煩晦氣。”

池傑咳了咳,提醒。王素萍說:“也沒外人。一會我大嫂過來,送小龍回來。”

“那我先把他放回去。”池傑推著輪椅到了陽台。

陽台隔出來的房間又小又窄,池傑放進去時,還碰到了池星諾的頭,池星諾就飄在半空,怒目呲牙,但白天他不行,隻能先磨牙放狠話。

晚上等著瞧!!!

沒一會王大嫂送池安龍回來,進了門寒暄了下,池傑帶著兒子出門玩,王大嫂往陽台去,掀開簾子看了下,有些害怕,王素萍之前還怕鬼,現在滿腦子都是十八萬八。

池星諾生前在她手下討生活,死了她怕什麽?再說這會還沒死呢。王素萍熱火朝天,膽子正壯呢。

“還活著呢?”王大嫂小聲問。

王素萍:“醫生說了,兩三天不醒就危險,現在不在醫院觀察,應該是快了。”

“咱可不能故意殺人。”王大嫂提醒。

王素萍點頭,“利害關係我知道,肯定不會亂來。醫生說的,這幾天不醒,十有八-九活不了,這都第五天了,還沒醒。”

“那就好。”王大嫂先應了聲,又犯難,“你哥早上跟那邊說好了,下午人家就打電話問情況,我不敢說人還活著——”

“對對嫂子,你要替我瞞著。”

“我知道,人家情況你也知道,雖說是冥婚,可多少人都願意,白得的錢是不是?可人家看完池星諾照片和八字,找了大師合了,說可以,兩人八字很合,選吉日就要定下來,可你這邊沒屍體——”王大嫂泛起了愁。

王素萍忙說:“反正池星諾早晚的事,他現在起不來,跟死人沒什麽差別,要是辦儀式,也行吧,混過去?”

“嫂子你可要幫我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