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才放了溫泉水,露天的,是活水,大大小小池子一共有三個,湯池顏色不一,都有功能。要是以往,劉媽媽和寧姨媽肯定要下去好好泡一泡。

今晚都沒心情。

李懷銘心情倒是很好,主動問:“媽,小姨你們不泡一泡嗎?天氣寒冷,好解解乏。”

“不了。”劉媽媽拒絕,連借口都沒找。

寧姨媽望著眼前這個是她兒子又不是她兒子,心如刀絞,很想問這東西把她兒子怎麽了,這會勉強笑笑,找借口說:“坐了一下午車,我們累了,改天在泡。”

“那好吧,媽你好好休息。”李懷銘臉上有些遺憾,轉頭目光灼灼看著池星諾以及背後那‘人’,“要泡嗎?”

“你們約到這裏,不知道跟我爸媽說了什麽話,怎麽現在一個個怕了我?”

這東西在挑釁他們,或許是不放心,還想在試探試探。池星諾心想,聽到大人說,便點頭,欣然接受:“泡。”

“好啊,一起泡泡澡,我等你們。”‘李懷銘’看向表弟,“表弟也一起來,爸爸姨夫你們呢?”

劉父想攔著兒子別去,最後看池星諾如此淡定,遲疑了幾秒,說:“姐夫,那一起泡泡吧,池子挺多的,別浪費了。”

大家都回房間換衣服,劉媽媽和寧姨媽不放心,最後也加入了泡湯計劃——劉爸爸不放心,劉媽媽也是說:“反正三個池子,我和我姐一個小湯池,我倒是要看看,那東西想說什麽。”

“再說星諾也在。”

劉父點點頭。

寧姨媽和姨夫兩人在房間,憂心忡忡滿臉的不知所措。

“我那時候請陰差給銘銘認幹親,說實話,第一次見時我也害怕,想著在底下當官。”

“後來知道不是那回事,官也分大小,請上來的那位一聽我們囑托,就翻臉不認人,看著、看著挺油滑的。”

寧姨媽說的還算給麵子,實際上很是‘小人’見風使舵做派,吃的元寶都拿走,前一秒笑嗬嗬,後一秒一概不認,簡直像是無賴。

要是池星諾家的大人是這樣的,那、那——

“這時候你就別想了。”寧姨夫安撫妻子,“趕鴨子上架隻能這麽來,就算現在給南市大師打電話,今晚也趕不來。”

寧姨媽心驚肉跳,抓著丈夫手,“你說再拖一拖,不要今晚去什麽野鬼村,再等等,等大師。”

寧姨夫也有些動搖,拖一拖——

夫妻二人聊天,門外一道身影聽的一清二楚,臉上露出了笑,抬手敲了敲門,看到屋裏夫妻驚嚇,他渾然不在意,甚至笑出來了,說:“爸媽,好了嗎?”

“還、還沒。”寧姨媽捂著胸口,心跳很快。

‘李懷銘’:“那我先過去了。”

寧姨媽姨夫看人走了,這才急了,寧姨媽說:“我剛才是不是說漏嘴了?他聽見了野鬼村。”、“我去給池星諾說一說,不行今晚就算

了,我請大師來。”

今晚怎麽能算了呢。

池星諾在屋子裏磨磨唧唧換泳褲,泳褲是新買的,大人在外麵,他在浴室換,可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直到聽見外麵敲門聲,這才麻利套了浴袍,趕緊出來。

門已經開了。

“寧叔叔徐阿姨,有什麽事嗎?”

池星諾打完招呼才發現,兩人在看大人,有些錯愕和怔愣,便緊跟著介紹:“這是我家大人,姓宮。”

寧姨媽姨夫是第一次見到池星諾口中的大人,兩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兩人以前見過陰差的,可、可麵前這位,神色容貌氣度,跟以前的陰差不同,可以用截然相反來說。

“什麽事?”宮曜開口。

寧姨媽才回過神,忙說:“剛才那東西聽到我說今晚去野鬼村的事了,要不要延後?”

夫妻兩人的‘延後’是不信任池星諾,想多重保險請南市的大師,可現如今寧姨媽又看了眼池星諾家的大人,不一樣真的不一樣,這位看上去氣定神閑,像是很厲害。

“我們想延後,他也不會的。”池星諾說起正事,也忘了泳褲的不自在,分析說:“一是真正的李懷銘生魂在野鬼村一天,就危險一天,隨時都有被其他野鬼吃掉的可能。”

“二則是,今天他先是試探而後示弱示軟,到了剛才已經不顧早上時的退讓,可見他覺得他占上風。”

這個時候他們延後,對方肯定不肯的。

寧姨媽姨夫聽聞後,沒跟池星諾說,而是雙雙看向宮大人。

“那宮大人,今晚去野鬼村,您去嗎?”

宮曜看了眼麵前夫妻二人,“不如今晚大家一起去。”

“啊?”

“啊!!!”

池星諾雖是詫異,但他聽大人的,點點頭說一起去。

夫妻二人一時間半晌不知說什麽,是又驚又怕,原本跑來找池星諾想延後是為了穩妥起見,怎麽一兩句話變成了今晚去定了,還他們夫妻二人也去。

“去看看你們的兒子現在什麽情況。”宮曜淡淡說。

夫妻二人走後,池星諾笑了下,說:“謝謝大人。”

“應該的。”宮曜很自然道,他家的人類,他不護著,誰護?

寧姨媽姨夫不信池星諾說的,他們兒子危在旦夕,處境糟糕,覺得可以延後可以請大師來,宮曜隻是讓那對夫妻親眼看看罷了。

院子溫泉池中,三三倆倆的已經泡上了。劉媽媽寧姨媽姐倆一個小湯池,寧姨夫劉爸爸一個,最大的湯池是小輩們在泡。

劉俊恩靠在一頭,‘李懷銘’坐在另一方向,以他的視角可以看到院中所有人,在他的注視下表麵裝著鎮定其實戰戰兢兢正在害怕。

他喜歡大家怕他。

‘李懷銘’享受著嗅了嗅空氣,“真新鮮……”

說的是空氣,好像又是在場的人。

劉俊恩待看到池星諾過來,才鬆了口氣,池星諾脫了浴袍下水,宮

曜就坐在旁邊椅子上,目光自然的落在池星諾的背……而後偏移開目光。

“今晚來玩一個遊戲。”池星諾看向‘李懷銘’。

‘李懷銘’歪了歪頭,看著所有人,和善說:“我不想害人的,爸媽,我是你們的兒子,你們難道不信我,信這個外人嗎?”

“你不是我兒子,你不是銘銘。”寧姨媽手腕還有一圈青,她的兒子不會跟她動手的。

這不是銘銘。

‘李懷銘’沒否認,隻是略有些遺憾,雙目卻是戾氣,說:“我有他的記憶,李懷銘經曆過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怎麽就不是他了?隻是時間長短……”

寧姨媽姨夫沒說話,他們察覺到了危險,隻是恨恨的看著麵前披著兒子皮的東西。

“你們想讓我好起來,親自請了法器來,是你們邀請我進來的。”‘李懷銘’歎了口氣,而後看向池星諾,笑說:“陰界,是鬼的地盤。”

池星諾:“那野鬼村見。”

“劉叔叔。”

劉爸爸應了聲。池星諾說:“記得定宵夜,我們回來吃。”

“好好。”

像是戰前放狠話,刺激的‘李懷銘’雙目猩紅,戾氣很重,冷冷笑了兩聲,死死地盯著池星諾,說:“我等你,底下見。”

池星諾微微一笑,攻擊力倍增。

短暫的溫泉結束,除了李懷銘,都在池星諾的房間。池星諾將紅繩發給今晚要下去的人,他、大劉、寧姨媽姨夫,一共四人。寧姨媽姨夫驚慌,想找宮大人,卻找不到。

“星諾,你家大人不去嗎?”

池星諾說:“大人不用這個。”

夫妻二人才想起來,池星諾大人是陰差自然不用紅繩了。池星諾低頭剪紙人,很快手下就是四隻小紙人,上麵分別是四人的生辰八字。

劉媽媽劉爸爸著急,“你們都走了,那我們?要是他——”

“他會下去的。”池星諾肯定說。

‘李懷銘’不可能現在大開殺戒在陽間作亂,因為還沒真正取代李懷銘,不敢犯事,那就隻有在陰界的惡鬼村吞噬掉他們所有人的生魂。

這樣杜絕後患。

要是‘李懷銘’選擇保守起見,今晚不下去,任由他們去野鬼村找李懷銘生魂,它隻要占著軀殼,即便他們找到生魂帶了上來,一時也能拖延磨蹭,池星諾可沒實力將對方‘打’出軀殼來。

所以剛才放狠話,大家底下見碰碰頭。

“紅線拴在小拇指。”池星諾說,將另一頭紅線黏在各自紙人腳下,說:“找到了生魂後,跟著我從惡狗嶺返回,回去黃泉路上,誰叫你留下來,看見什麽都不要應。”

池星諾看大家都緊張,其實他也是第一次幹,說:“先下去吧。”到時候再叮囑一遍。

劉俊恩第一次幹這個事,緊張的直咽口水,劉爸爸媽媽實在不想兒子犯險,可事情到這一步,加上大姐姐夫也下去,隻能殷切看著池星諾。

“星諾,恩恩交給你了。”

“好。”池星諾點點頭,坐吧。

四人坐在椅子上,中間是圓桌,上麵放著各自的紙人,一根紅線牽著肉身,香爐燃起,幽幽的香升空,劉爸爸和劉媽媽就站在旁邊幹著急看著,聞著那香味,兩人說:“恩恩,你在底下一定要緊跟著星諾別亂跑。”、“聽星諾的話。”

劉俊恩張口剛說個我,突然人就迷迷瞪瞪,意識不清。

劉爸爸媽媽一急,再看其他人,都是一樣,雙目不清明,像是沒了靈魂一樣,直勾勾迷茫的看著前方。

“這是下去了?”

劉媽媽不想說話,守在兒子旁,緊張的攥著手。

陰界。

那是條破破爛爛雜草橫生的土路,灰蒙蒙的天,抬頭往空中看,什麽也沒有,說天也不是天。路上很多人,雙眼迷茫,不知不覺的往前方趕路,也不知去向何處。

池星諾迷茫了一瞬間,很快反應過來在哪裏,先去找大人。宮曜說:“這裏。”

“大人!”池星諾的心便安定了下來,不多話,他開始找其他人,寧姨媽姨夫竟然擠在鬼道中,跟隨大流往前走,池星諾幾步過去,拽了拽兩人,兩人才如夢初醒,結結巴巴。

“這是哪裏?”

“黃泉路。”池星諾快速說:“別亂走,跟著我。”他環視一圈,劉俊恩在後麵蹲著,抱著頭,有個鬼正問他話,劉俊恩抱著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別跟我說話別跟我說話。”如此重複。

池星諾:“大劉!”

“哥!”劉俊恩聽到聲音猶如天籟。

那位鬼倒是嚇到了,沒好氣說:“我問你話呢。”而後看到池星諾背後的人影,頓時收斂了脾氣,擠出笑來,一溜煙跑了。

“人到齊了,走吧。”池星諾說:“別耽擱。”

一行人趕路,寧姨媽和姨夫緊緊拉著手,他們穿過好多好多迷迷茫茫的鬼,這些鬼像是才死,神誌不清一樣,隻知道往前走。

他們有意識,在池星諾的帶頭下,走得飛快也不覺得累,途中時不時能看到有手拿鐵鏈的,這應該是鬼差了。寧姨媽害怕被發現,低著頭混在其中,可那鬼差分明看到她,本來是凶神惡煞要叫住她,但後來又走開了。

寧姨媽看向丈夫,而丈夫眼神示意前麵。

……前麵打頭陣是池星諾和他家大人關係。寧姨媽姨夫心想。果然是底下有人好辦事,那位鬼差看到他們了,卻當看不見。

一路暢通無阻。這條道很快就到頭了,是一座山,山不大不高,還沒進,就隱約聽到狗叫聲。鬼差們手持鐵鏈,將陰魂往山上趕去,那些陰魂本來沒意識,麻木的,聽到狗叫聲紛紛有了神智一樣。

“我在哪裏?”

“我死了?我怎麽會死?”

“放我回去。”

大部分人認清了自己死了,隻是舍不得家人親人,有人苦苦哀求鬼差想放她回去看孩子,她孩子才生下來,她還沒見過。

鬼差嫌這陰魂堵路,磨磨蹭蹭,本來要嗬斥,不過看到了宮大人,忙收斂住,好聲解釋:“急什麽,你走完流程,到了往生處,又不會一時半會投胎,頭七會放你回去探親的。”

那陰魂哭哭啼啼,想孩子,她還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你別耽誤我差事,你既是死了,那就是活不了,都到這裏了,趕緊走吧,要是哭哭啼啼耽誤了大家功夫,等到了審判司,給你記下這筆賬,小心頭七都不放你探親。”鬼差說。

那陰魂一聽不敢再哭,果然上路了,隻是念念:“我以為大夫嚇唬我,我看網上說她也是高血壓心髒病生孩子也沒事……”所以才想拚這一把賭一賭的,誰知道真的死了。

陰差不管這些,把隊伍捋齊了,讓趕緊麻溜走,恨不得腳下踩著風火輪,後麵隊伍中宮大人在那,他心裏發毛害怕啊。

這隊伍趕路走的急急忙忙,池星諾也趕路,走的也很快,於是兩方跟比似得,很快上了山,看到了野狗。

有陰魂挨了野狗咬,吱哇亂叫。陰差不管這些,任由野狗咬那陰魂,陰魂叫的淒慘淋漓,本來是魂體,竟然能看到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傷口。

劉俊恩很害怕,小聲問:“星哥,這狗咬人看起來很痛,那差大人為什麽不管?”

“一會要是咬我們怎麽辦?”

池星諾想起來,先問:“你們有吃狗肉習慣嗎?”

劉俊恩搖頭,寧姨媽也搖,寧姨夫嚇得臉白,說:“我以前年輕的時候,生意場的朋友請我吃過一回,就一回,後來再也沒吃了。”

寧姨夫猜出來了,嚇得半死,“是不是專咬吃狗肉的?”

“也不全是。”池星諾說:“惡狗嶺的惡狗能嗅到陰魂惡意,陰魂生前作惡,以大小來定,越作惡,惡狗咬的越猛烈。”

宮曜說:“死不了,放心。”

“是啊,還要等審判司大人審,這些惡狗就是以那些陰魂的惡當飯吃,它們靠這個活著的。”池星諾解釋。

寧姨夫是麵如土色,這會戰戰兢兢,惡狗越來越多,前麵隊伍那些陰魂被咬的渾身是傷,衣服破破爛爛,有的更是幾條惡狗全都撲上去咬,隻聽淒厲慘叫聲。

陰差也不管,就在一旁看著。

劉俊恩已經細數過去他做的壞事了,問:“星哥星哥,我跟同學打架算不算?我曾經還揪女生頭發算不算?不過我不是故意的。”

“你初戀嗎?怎麽這麽幼稚。”池星諾還挺八卦的。

劉俊恩忙解釋說:“不是不是,我看她快被球打中了,我就下意識拉她的頭發,不是故意的,打架那是她喜歡的男生其實挺惡劣討厭的。”

池星諾想我也不是惡狗,評判不了啊。那邊寧姨夫抖著嘴唇想說又顧忌什麽,最後憋得臉漲紅也沒說出來。寧姨媽也是。

惡狗越來越多,雖是都躥出來,這是它們的‘飯’。這些惡狗凶神惡煞,什麽品種都有,都是魂體,有斷了腿的、傷了眼的、沒了尾巴,可就是這些殘缺的惡狗,它們體型才最大最凶煞,專挑

最凶惡的陰魂咬。

有一頭到了他們小隊伍前,那是一隻巨大巨大的黑狗,半個腦袋沒有了,露出血肉模糊的肉,狠狠的盯著他們。

宮曜拍了拍那隻狗頭,大狗尾巴搖了搖,就去別處了。

“以前幫過它,認出我來了,隻是打個招呼。”宮曜回頭跟池星諾說。

其他人:寧姨夫都快嚇得尿褲子了。劉俊恩擦擦額頭沒有的冷汗。

“大人,它生前被虐待了?”池星諾雖是問話但很肯定,他看著那隻大黑狗,腦袋還是維持著生前死狀模樣。

宮曜說:“它們進食會修補傷口。這隻比較倔,要傷口外露等害它的人,不過……也快了。”

大黑狗本來跑遠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尾巴一頓而後搖的更猛烈了,露出凶惡無比的牙齒。

“害死它的孩子那年十三歲,它是個剛滿一歲的小狗。”

池星諾看著眼前快兩米高的黑狗,在惡狗嶺不是按年齡算,而是看惡意戾氣怨念滋養的,大黑生前肯定受過很久的虐待折磨。

“過不了多久,害死小黑的凶手,也會被孩子殺了。”宮曜麵上露出趣味來。

池星諾看的有點入迷,覺得大人這個看好戲的表情有些眼熟,後來想,占在李懷銘身體裏的惡鬼也曾經做過這樣表情,不過要惡心,一看就是大壞蛋。

大人不是,大人是嫉惡如仇。

不知不覺小隊伍被惡狗環著,第一聲叫在後麵響起,一隻奶白奶白的小狗咬著劉俊恩的褲腿,劉俊恩噫噫噫的叫,說:“星哥,這狗還挺奶的,咬的我一點都不疼,你夠不夠吃啊?”

“……它應該是夠的,吃別人的會撐壞。”池星諾說,再看那小狗體型,別人它也幹不翻。

緊跟著是寧姨夫的慘叫,這次真的叫聲,一隻大黃狗撲向寧姨夫,一口咬在寧姨夫的胳膊上,頓時血出來了。

惡狗咬魂體,那疼痛比□□更折磨。

寧姨夫挨了第一隻,很快第二隻也撲上來了,這次咬在寧姨夫的腿上,寧姨夫喊救命,池星諾看大人,宮曜說不會死,池星諾便沒去管,隻讓寧姨夫忍一忍。

“現在把前半生的惡還了,回去好好積德,下次過惡狗嶺就不會有狗咬你了。”池星諾說。反正早晚都要挨,別人還是一口氣挨全部,寧姨夫這是分批還債,這麽想來,算賺了。

寧姨媽那兒也有惡狗圍上,寧姨媽後退幾步,還是被咬了,不過寧姨媽那兒狗下嘴不狠,就是胳膊挨了幾口就沒事了。寧姨夫受傷最重,一條小腿、半隻胳膊都是狗牙印。

但跟著另一頭滿地打滾渾身血肉模糊看不清魂體的陰魂比,寧姨夫這個傷口,好像也不算特別嚴重,起碼能走路,雖然一瘸一拐的。

“下山了。”宮曜說。

池星諾趕緊給寧姨夫鼓氣,“我們出惡狗嶺了,快到野鬼村了。”

“大劉,你背著寧叔叔吧。”

劉俊恩腳腕的牙印跟撓癢癢一樣,半點都不疼,聞言就蹲下來說他背姨夫。不能再耽擱了。寧姨夫就跳到了外甥背上。

“野鬼村跟惡狗嶺不一樣。”池星諾看到過爺爺手劄,此時跟大家說:“雖然說是村子,但裏麵很大,有很多野鬼,有一處我爺爺說陰差來了都不會去不會管,叫迷霧林,裏麵就跟惡狗嶺一樣,很多不想去審判司不想投胎,生前犯了太多惡的野鬼在哪。”

因為惡鬼厲鬼太多,上頭不清理,陰差也不會往那兒跑。

池星諾懷疑,“李懷銘的生魂可能在那裏。”

“銘銘在那!那不是被其他惡鬼欺負。”寧姨媽一聽就急壞了。

原本的野鬼村隻是陰差趕陰魂安頓歇腳的地方,到了如今裏麵大多數都是凶神惡煞的野鬼。

跟他們一路的陰差送陰魂姍姍來遲,路過村口目不斜視,顯然不打算停留,而剛才被惡狗啃的血肉模糊的陰魂,像是受到指引一樣,偷偷摸摸的往野鬼村去,陰差看到了,卻隻喊了聲:“路在這裏。”指著正方。

那渾身血的陰魂充耳不聞。

“你想清楚了,到審判司,殺人放火,大人定奪,在地獄報服刑受報,時日到了,有投胎的機會,你現在進去了,以後想投胎了,罪加一等,機會渺茫,隻能成野鬼了。”陰差語氣嚴厲許多。

可那陰魂一聽要去地獄報服刑,嚇得瑟瑟發抖,頭也不回,連滾帶爬跑進了野鬼村。

陰差看向宮大人,拱了拱手,說:“大人,我交差去了。”

“嗯。”宮曜頷首。

兩方錯過。

陰差趕著陰魂往審判司去,到了地方,這趟差事就差不多完成了,能歇一歇,今天要不是碰到宮大人,他也不會這麽好脾氣還給新魂解釋勸告。

池星諾目送陰差大人,爺爺以前也是這個活。

“我們進去吧,大家都走近一些,別分散了,這裏的野鬼待得久了,鬼力高,會迷惑人心,像鬼打牆、迷魂陣、幻境這些,其實都是障眼法。”池星諾說。

寧姨媽一聽這裏凶險,隻擔心兒子,“我們快去找銘銘吧。”

野鬼村也沒牌子,到處淒涼,陰風陣陣,雜草橫生,最‘繁華’像個村子的就是一些四散開的木屋了,鬼生前也是人,成了野鬼也會想著抱團。這裏麵亂,陽間有法律,底下有鬼律,而野鬼村,有鬼還心存想投胎的底線,能不亂來就不亂來,到這裏隻是害怕被審判去地獄報,能拖就拖。

而有的鬼則是沒了這個‘底線’,不想投胎不去審判,這些都是惡鬼厲鬼,撞在他們手裏就是死,魂飛魄散,再也無生機會。

因此野鬼村分兩大派:苟活的野鬼,和在迷霧林的惡鬼厲鬼。

“銘銘在那裏,身邊都是惡鬼,他可怎麽活下去。”寧姨夫顧不上腿疼了,擔心兒子,到了底下一趟,這才知道嚴重性。

是不能耽誤了。

“星哥,你說我哥為什麽不是在這兒?”劉俊恩背著姨夫環顧這些木屋村莊。

池星諾說:“我是覺得大概率在迷霧林,不過你說的對,可以都找一遍。”

“怎麽找?我感覺我們經曆了好久。”劉俊恩怕時間不夠。

池星諾摘下書包,拉鏈大開,反過來一倒。

裏麵金燦燦的大元寶全都掉出來了。

“我提前給我燒好的,香燭拿不了,不過有了元寶能自己買香吃。”

“有人,啊不是,有鬼願意幫我找個生魂嗎?元寶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