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曲,是打通井陘的要隘。
若井陘打開,則太原便可以和冀州連為一體,幽州兵馬也可以順勢南下,一舉攻占常山。
可以說,陽曲是劉闖將幽州並州兩地合而為一的關鍵。
高順也是兵法大家,聽聞劉闖這話,心裏沒由來一咯噔,已經猜出了劉闖的意圖。
“主公要對並州用兵?”
劉闖輕輕揉著太陽穴,有些困倦道:“孝恭,我也不瞞你。
而今曹操占居鄴城,二袁恐怕已無力抵擋曹軍兵鋒。最遲來年開春,曹操一定會對邯鄲發動總攻。到時候袁譚也好,袁尚也罷,絕不是曹操對手。我必須要趁二袁覆沒之前,結束並州戰事,而後兵鋒直指河東,方能牽製曹操一部分兵馬……陽曲,極為重要。一旦我對並州用兵,你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拿下陽曲,打通井陘。到時候,太原郡定可兵不刃血拿下。”
劉闖目光灼灼,凝視高順。
高順沉吟片刻之後,一咬牙道:“若主公能與我調集雁門兵馬之大權,三天之內定取陽曲。”
劉闖沉默了。
他並沒有立刻做出決定,而是在沉吟良久之後道:“如此,我便明白了!
孝恭,此事你暫且記在心裏,做好準備。待時機成熟的時候,我自會與你命令,望你一舉功成。”
“喏!”
高順連忙站起,躬身領命。
劉闖在句注山隻停留了兩日,便帶著董匆匆趕去樓煩。
他之所以急匆匆來到雁門,說穿了也就是擔心南匈奴會有動作。不過,既然司馬懿已經覺察到呼廚泉的異動,並且也做好了安排,那劉闖也就不再為南匈奴費心……呼廚泉,有司馬懿對付,足矣!
就在也就在劉闖離開句注山的同時,距離雁門郡千裏之外的街泉亭,一場大戰拉開了序幕。
西涼太守馬騰,金城太守韓遂兵分兩路,直逼司隸。
馬騰的兩萬西涼兵,以及韓遂的三萬兵馬,合在一處共五萬人,詐稱十萬,氣勢洶洶。馬騰號稱奉天子詔令,要鏟除奸賊。而韓遂在涼州聲望不弱,加之與馬騰關係莫逆,自然起兵響應。
兩路大軍勢如破竹,在短短一月時間裏攻克二十餘城鎮。
涼州刺史韋端提兵迎戰,並且向長安緊急求援。隻是,馬騰父子驍勇善戰,韋端雖然名聲響亮,手下更有楊阜等謀士,卻抵擋不住馬騰父子的兵鋒,連連敗退。幸虧司隸校尉衛覬率部接應,總算是讓韋端穩住陣腳。雙方在開頭山成僵持局麵,衛覬下令死守開頭山,馬騰猛攻數日,卻始終無法前進一步。
另一邊,韓遂從金城出兵之後,卻不似馬騰那邊戰況激烈。
他畢竟是涼州名士,所過之處也大都采用懷柔的手段,以至於兵不刃血拿下隴西,兵臨街泉亭。
鍾繇在得知消息後,也不敢怠慢,忙下令死守街泉亭。
韓遂在佯攻數次無果後,便暫時停止了攻擊,尋找戰機準備和鍾繇決一死戰。
時,已入秋,涼州天氣也變得涼爽起來。
韓遂帶著一幹親隨,在巡視了街泉亭地形之後,返回大營。
他正準備吃飯,忽聽外麵有小校來報:“啟稟太守,轅門外有人自稱是太守故人,求見太守。”
故人?
韓遂聽了一怔,心裏有些疑惑。
“既是故人,便請他前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一個身穿黑色大氅,頭戴高冠的男子走進大帳。
他臉上帶著一副麵巾,所以韓遂未能看出他的身份。隻是那雙眸子,卻好像有些眼熟……
“敢問……”
韓遂正要開口詢問,就見那男子把臉上麵巾取下。
“元常先生?”
借著大帳中的燈光,韓遂一眼認出來人身份,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人,正是鍾繇。
鍾繇已年過五旬,但看上去卻顯得精神矍鑠。
他朝著韓遂微微一笑,“文約,別來無恙乎?”
“元常先生,怎會來此?”
韓遂連忙繞過桌子,躬身向鍾繇行禮。
雖說兩人處於敵對的狀態,但鍾繇的聲名,卻遠非韓遂可比。哪怕韓遂是涼州名士,可是和鍾繇比起來,終究是差了些檔次。故而,在鍾繇麵前,他還是保持了幾分恭敬。當然了,這其中也有其他的因素。
想當初,他和馬騰歸降曹操,便是鍾繇為司隸校尉時勸說。
後來,韓遂和馬騰又發生了一些矛盾,兩人一度相互攻擊,也是鍾繇出麵調解,才重歸於好。
對鍾繇,韓遂自然是非常尊敬。
他見到鍾繇,也是喜出望外,拉著鍾繇的手道:“元常先生前來我這營寨,的確是令遂驚喜。
來來來,先生請坐。”
鍾繇倒也不客氣,便坐下來。
“先生可用過飯嗎?”
“我一早從縣出發,莫說晚飯,便是午飯也沒有來得及吃,卻不知文約可否賞一頓吃食呢?”
韓遂連忙道:“此遂之榮幸,有何不可?”
他連忙命人備好酒食,而後又為鍾繇親自斟酒。
韓遂心裏非常清楚,鍾繇不會無緣無故的跑來找他討要一頓酒食。
如今他和馬騰正在攻打司隸,鍾繇作為曹操置於關中的重臣,此來肯定是有其他目的。有道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更何況鍾繇聲名響亮,韓遂又怎會失了禮數,對待鍾繇極為恭敬。
“這是……”
鍾繇吃了一口酒,看了一眼站在韓遂身後,如護衛一般持矛而立的青年,忍不住笑著向韓遂詢問。
“彥明,快來見過元常先生。”
那青年上前一步,躬身道:“閻行拜見元常先生,請先生恕我甲胄在身,不得全禮。”
“此我之愛婿。”
聽了韓遂的介紹,鍾繇忍不住有打量那閻行一番。
“久聞彥明驍勇,有不遜虓虎之勇,如今一見,果然氣宇軒昂。
文約,你而今手下的確是人才輩出。”
韓遂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撚須露出得意之色。
這閻行的確是聲名不弱,在西涼也頗有聲望。兩年前,韓遂與馬騰交惡,馬騰命幼子馬鐵與之交戰,閻行在十個回合便險些刺殺馬鐵。以至於馬騰對閻行,也是非常忌憚。韓遂笑罷,便對閻行道:“彥明,你到外麵守著,若沒有我的命令,不管任何人,都不得來打攪。”
“喏!”
閻行大步走出大帳,這帳中便隻剩下韓遂和鍾繇兩人。
“元常先生此來……”
鍾繇看了韓遂一眼,微微一笑,“我此來,特為救文約性命。”
韓遂眼睛一眯,臉上沒有流露出半點情緒波動,隻笑了笑,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
“莫非文約以為,我此話是在危言聳聽?”
“元常先生,我敬你為人……
隻是你說來救我性命,我卻不知如何回答。今你我兩家交兵,涼州無人能夠抵擋我西涼大軍。此前數戰,先生也沒有占到半分便宜,反倒是我與壽成**,眼見著就要攻入司隸。
先生說我有性命之危,卻不知是從何說起?”
我現在占居了上風,你鍾繇想要憑三言兩語便讓我恐懼,恐怕不太可能。
鍾繇笑道:“文約而今,的確是占居上風。
隻是接下來,再想取勝,恐怕很難……今以入秋,涼州天氣轉寒在即。我今背依司隸,隻需死守關隘,文約想要一鼓作氣打進司隸,恐怕也非易事。不瞞你說,司空已班師回朝,並且命元讓在河洛集結兵馬,不日就將西出函穀。我隻需拖住文約腳步,待大軍抵達之後,勝負尚未可知。
此我言文約有性命之危其一。”
韓遂麵頰,微微一抽搐,默不作聲。
鍾繇說的這番話,的確沒有錯。
他直指韓遂和馬騰最大的軟肋,便是他們兵力不足。
整個涼州,在籍人口不足五十萬人,其中武威三萬,金城不足兩萬。
韓遂和馬騰手中的兵馬,大都是以當地羌胡為主,雖悍勇善戰,可是卻難以持久。這也是馬騰和韓遂的全部力量。而曹操作用中原,手中有源源不斷的人力可以調用,絕非韓、馬可比。
對於這一點,韓遂心裏也非常清楚。
這也是他急於攻入司隸的主要原因……隻要他和馬騰能盡快奪取長安,便可以和曹操談和。
但現在看來,鍾繇已經看破了他的伎倆。
“涼州,自古為苦寒之地,糧草不豐。
若文約無法在月內攻入司隸,隻怕這手中糧草,也難以為繼。我知道,文約帳下多羌胡,乃一群好利之輩。若沒有糧食,又無法攻入司隸,恐怕用不得多久,你手下軍心便要潰散。
此我言文約有性命之危其二也。”
“願聞其三。”
鍾繇臉上的笑容更濃,輕聲道:“文約與馬騰之間矛盾頗深,據我所知馬騰妻子,便在上次衝突中死於文約部曲之手。雖則經我調解,你二人重歸於好。然則馬壽成虎狼之性,這仇怨已經結下,他之前迫於無奈才不得不休戰。可一旦有機會,我相信馬壽成一定會找你報仇。
有此三條,文約怎無性命之憂?”
韓遂聽完鍾繇這一番話,臉色陰晴不定,沉吟不語。
良久之後,他苦笑著抬起頭來,“卻不知,元常先生又要如何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