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也知道,自己心急了!

隨劉闖從許都一路而來,他倒是不擔心劉闖不用他。

隻是,能夠得劉闖的一句保證,也使得龐德提在嗓子眼的石頭,放回肚子裏。

想想也是,自己初來乍到,除了杜畿、夏侯蘭、吳班、司馬懿、諸葛亮和趙雲之外,其他人幾乎一概不知。龐德心裏清楚,劉闖手下,猛將如雲。太史慈、許褚、黃忠這些人就不用說了,還有已經前往肥如和盧龍塞駐守的張遼曹性,也都是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非他可相比。

不要說,劉闖家中還坐著一頭虓虎。

哪怕那頭虓虎已經傷殘,可虎老雄風在,隻那氣勢,就令龐德感到心驚。

這個時候,與其急於做事,倒不如先設法熟悉一下劉闖的這些將官。

龐德性格高傲,那也要看對什麽人。

在馬超麵前,他不會高傲;在劉闖麵前,他也不會拿架子。劉皇叔手下有這麽多能征善戰的將軍,日後自己少不得要和他們合作。與其到時候臨時抱佛腳,倒不如趁現在,多多交往。

再者說了,自己對劉皇叔手中的兵馬,也都還不熟悉。

這種情況下,就算劉闖給他安排,恐怕龐德也不能一下子上手。

所以,不用著急,耐心就是……

“皇叔,你回來了……鄭師在書房等候多時。”

回到鄭府,就看到王經在門口等候。

得知鄭玄一直在等待,劉闖不敢怠慢。忙讓王經帶龐德下去安頓,自己則步履匆忙,來到書房。

轟隆隆!

當劉闖走進鄭玄書房的時候,憋了許久的雷雨。終於傾盆而下。

鄭玄書房中,點著一支牛油大蠟,火苗子足有一巴掌高,把書房照映的通通透透。鄭玄一身白袍。臥在榻上,身下墊著褥子,手裏正捧著一卷《尚書》,頗有些悠閑自得的品讀著。

“世父,怎麽還不休息?”

劉闖忙走上前,在鄭玄身邊坐下。

鄭玄在劉闖的攙扶下坐起來,笑盈盈問道:“孟彥,和閻柔談得如何?”

“甚好!”

劉闖從鄭玄手中接過書,放在書案上。“看得出。伯正是個心高氣傲之人。但確有才能。整個遼東,幾乎就藏在他的腦袋裏,可以信手拈來。我與他一番交談。收獲頗多……隻是想要讓他為我效力,恐怕還有些困難。若我不能夠展現出足夠的實力。他恐怕也不會歸附於我。”

鄭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既然如此,你準備如何令他歸附?”

“我先請他幫忙,出使遼東屬國,暫時先穩住陣腳。

而後,我當盡謀取遼東……我乃天子所授遼東太守,若連遼東都拿不下,漢室顏麵何存,天子顏麵何在?”

劉闖話語中,透著森森冷意。

鄭玄早已過了那種大驚小怪的年紀,所以渾不在意。

他輕輕點頭,“遼東乃我大漢疆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孫氏竊據遼東多年,的確是時候將他收回。不過,不僅僅是遼東,還有玄菟郡,還有樂浪郡。那高句麗人,多年來屢次犯我疆土,孟彥絕不可對其心慈手軟。若有機會,不妨將之一舉滅亡。”

劉闖覺得,自己已經殺性很重,可聽了鄭玄的話,也不由得打了個寒蟬。

高句麗……

老先生這是要我,滅了高句麗國祚!

按道理說,鄭玄飽讀詩書,學問驚人,本應懷有平和心態。

就像後世影視小說中,動輒要以仁義待人,這似乎才符合一代大儒宗師的風範。

可是,劉闖忽視了一個問題。

漢代的儒學,和宋明,乃至清代的儒學截然不同。可以說,明清儒學,是一種被閹割了的儒學,滿口道德仁義,滿腹女盜男娼。漢代儒學,尚處於一個發展上升的階段。所以在這個時期的儒學,講求海納百川,有容人之肚量。而且,漢代儒生,不會持有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想法。縱觀漢代所有的儒學名家,不僅是學識過人,兼體格強壯。

騎射,是漢代儒生必修之功課。

比如那位設連環計殺死董卓的王允,早年間便是一個遊俠兒,好擊劍,善騎射。

鄭玄在大多數時候,都會表現出謙謙君子之風。

但是在原則問題上,他同樣是極為強硬……莫說鄭玄,許多漢代儒生,都是這樣的性子。

所謂的唾麵自幹,在漢代儒生中絕不可能出現。

若真有這種事情發生,漢代的儒生絕對會施以老拳……而這,恰恰又符合了孔聖人‘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的說法。劉闖喜歡這個時代,尤勝於後來的盛唐。他甚至認為,單以血性而言,漢代讀書人的血性,遠勝唐代的讀書人。不過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唐在漢之後,而在這漢唐之間,尚有五胡亂華之難。漢人血性,儒家的血性,每經過一次這樣近乎於滅族的災難之後,就會出現斷檔,就會變得稀薄,乃至於變成後來的奴性儒學文化。

假使漢唐猶在,焉得胡兒猖狂?

劉闖看著鄭玄那一臉的冷意,又怎敢拒絕。

“孟彥可知道,我為何對高句麗恨之入骨?”

“這個……”

“昔年,我有一位長輩,因黨錮之禍,被趕到樂浪做太守。

時高句麗王位宮死,其子伯固,進犯遼東,與公孫氏勾結,殺帶方縣令,將我那長輩妻子擄走**樂。我那長輩不甘受辱,自刎而亡。可是……後來,在建寧二年。耿臨為玄菟郡太守,將伯固擊敗。那伯固便歸順投降,可是又和公孫度暗中勾結,害死耿臨。霸占玄菟。

此人如今,居於國內城。

但是卻和公孫度一直有勾結,並且控製著玄菟郡。”

鄭玄說到這裏,便忍不住咬牙切齒道:“時玄菟郡尚有十餘萬人口。可如今,玄菟郡五縣總和,人口不足五萬。孟彥,此我漢室子民之奇恥大辱!將來若有機會,切不可對高句麗人有仁慈之心。”

熹平末,也就是公元178年前後,至今還不足二十年。

二十年時間,玄菟郡人口銳減十萬人……

這些人,又去了何處?

劉闖隻覺心頭一股怒火騰地一下子竄起。雙手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世父放心。總有一日。我要讓那高句麗赤地千裏,十不存一!”

鄭玄聽罷,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笑意。輕輕頷首。

“好了,說說你接下來的計劃吧。”

劉闖閉上眼。讓自己的心情漸趨平和。

隻是那殺機並沒有因此而消減,而藏在了內心深處。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世父,我想把孤竹城,變成一座學者之城。

我準備再次開設書院,廣招天下士子來此求學,成為天底下所有讀書人,心目中的一處聖地。

不過,這工程極為浩大……待我穩住陣腳之後,會設法將孤竹城百姓遷移出去,成為一座單純的學術之地。這個想法,目前尚未成熟,需要世父你為我把關,設計出一個完善方案。

將來,就算我輸了,我死了,也能為天下讀書人,保存一處聖地。”

對於劉闖這個想法,鄭玄乍一聽,也嚇了一跳。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孟彥,此事事關重大,在你未有足夠實力之前,最好不要說出去,否則會有禍事發生。自古以來,讀書都是世家望族把持。你這樣做等同於將之門風斷絕,他們又怎可能善罷甘休?但如果真能這樣推行出去,對天下的讀書人,倒是一樁極大的好事。

可是……”

鄭玄拍了拍劉闖的肩膀,輕聲道:“有些事,必須徐徐圖之,切不可急於求成。

這樣吧,此事我會設法與幼安他們進行交流,若有眉目,再與你知。但在此之前,你絕不可走漏風聲。”

劉闖連忙躬身,應命!

鄭玄和劉闖有交談了一陣子,便感到了疲乏。

也難怪,他如今已七十二歲高齡,虛歲七十三……這在後世,七十三,八十四,是老人家的一道坎兒。曆史上,他在這一年已經是臥病在床,來年就將過世。不過現在,由於劉闖的照顧,再加上沒有經曆喪子之痛,所以鄭玄的身體倒還算是健康,隻不過精神有些不足。

劉闖攙扶著鄭玄回去休息,在看了鄭玄臥房中簡單的陳設之後,不由得輕蹙眉頭。

他回到房中,連夜將火炕的圖紙繪出。

這可是在遼西越冬的大殺器!其他人不管,但鄭玄家的火炕必須要先做好,免得他受這朔風之苦。

他把圖紙交給王經,並安排王經先行為鄭玄、管寧等一幹老先生修築。

之後,他又把相關的一些想法,記錄在紙張上,準備第二天返回臨渝後,進行統一的安排。

隻是,把一切事情安排妥當後,已經到醜時。

劉闖也感覺到有些疲憊。

昨天在臨渝並沒有休息好,來到孤竹城,又忙碌了一整日。

耳聽外雨聲,劉闖倒在榻上,慢慢進入了夢鄉……都說做皇帝很活,可真的當你擔負起一個國家的時候,就會覺得,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劉闖現在甚至還算不得一方諸侯,卻感覺到他要處理的事務,實在是太過繁雜。前世一直在說,諸葛亮事必親躬,如何如何……可真當你走到了那個位子的時候,就會發現,所謂的大事,便是有數繁瑣小事匯聚而成。

不成,才一天就讓人頭疼比,這樣子下去,恐怕用不得多久,就要筋疲力盡。

嗯!

可以考慮組建一個秘書監。

這樣子的話,說不定能夠分擔需要壓力?

劉闖想著,沉沉睡去……

“公子,公子醒來!”

劉闖並不覺得自己睡了太久,聽到有人呼喚他名字,便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戶透著黎明時的魚肚白亮光,看樣子好像還不到卯時。

劉闖坐起來,披衣走出臥房,卻見王經和龐德神色慌張的站在臥房門口。

“這麽一大早喚我起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公子,出事了!”

“出什麽事?”

王經連忙躬身道:“剛得到臨渝馬傳訊,昨夜在六股河下遊,咱們的營地遭遇襲擊,死傷慘重。”

“什麽?”

劉闖聞聽,頓時勃然大怒。

“可知道是何人所為?”

“目前尚不清楚……陳先生和步先生派人來緊急通知,請公子即刻返回臨渝,商議對策。”

劉闖的臉色,陰沉似烏雲籠罩。

他沉吟片刻,便對王經道:“你留下來,代我向世父請罪,就說臨渝出事,我要立刻趕回去,法與他老人家道別。待事情結束之後,我會再回來聽他老人家教誨,請他一定保重身體。

另外,我讓你為世父修築的火炕,也要加進行。

若有什麽問題,可以向黃承彥黃先生請教,相信這東西對他而言,不會特別困難。

另外,天亮之後,你再代我走一遭,請魏越將軍派出兵馬,保護閻柔先生前往臨渝,不得有誤。”

“喏!”

“令明,咱們立刻動身。”

劉闖甚至來不及向鄭玄告辭,穿好衣服,和龐德啟程趕回臨渝。

這一路上,劉闖和龐德是馬加鞭。

等他趕回臨渝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劉闖顧不得歇息,便大步流星,直奔臨渝府衙大堂。

大堂上,眾將早已經待命。

見劉闖趕回來,忙上前行禮……

“大家不必多禮,先把情況詳細說明,到底是何人所為?咱們的損失如何?”

步騭連忙道:“昨夜六股河下遊的一個營地被襲擊,死傷數百人,有數百婦女被擄掠走……

如今,六股河地區的營地,人心惶惶。

據探馬回報,那襲擊六股河營地的人,便是盤踞在六股河上遊的頒下烏丸。”

“頒下烏丸?”

“這頒下烏丸,因其部落大人名叫頒下而得名。

而這頒下,是柳城蹋頓部曲,前年袁紹曾派人出使,拜頒下為小單於……也是六股河上遊,實力最大的一支人馬。”

“不錯,頒下烏丸聚眾近萬,皆善騎射,極為凶悍。

那個頒下,是蹋頓手下一員悍將,肆虐六股河地區。皇叔,看起來這頒下烏丸,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