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春回大地,萬物複蘇,蟄伏在泥土和洞穴中的昆蟲蛇獸,紛紛從冬眠中醒來。
伴隨著春雷陣陣,一場春雨後,便迎來了農耕時節。
今年的春耕,極為重要。
曹操下令,在汝南地區推廣高粱種植。雖然它口感並不是很好,但對於老百姓而言,確實能夠裹腹之物。徐州一場大戰,也使得曹操的糧食消耗極大。如果高粱能夠豐收,那麽曹操便會在來年大規模推廣。
與此同時,遠在河北鄴城的大將軍府中,一場jiliè的爭論,也已經落下帷幕。
“若不得北海東萊,便難以掌控青州。
以前,劉皇叔坐鎮北海國,可抵禦操賊兵馬。如今劉皇叔身陷許都,北海國人心惶惶,也需一強有力之人坐鎮方可穩定局麵。既然劉皇叔願意用北海和東萊兩郡交換,說明他不甘為操賊階下之囚。大將軍便答應了劉皇叔之情,著其暫居遼西……嗬嗬,與大將軍有莫大好處。”
辛評神色淡定,一副風輕雲淡之色。
袁紹眉頭緊蹙,“仲治所言之好處,又是什麽?”
“莫非主公便不垂涎劉皇叔之精兵悍將嗎?”
袁紹一怔,眼中頓時閃過一抹貪婪之色,仿佛自言自語道:“劉皇叔部曲,可堪銳士,但又如何得到?”
“劉皇叔部曲,有太史慈許褚黃忠等人,對劉皇叔忠心耿耿。
有這些人在,想要拉攏其他人。便非常困難。可如果主公能夠答應了要求。令這些人屯駐遼西。便等於放在自己家中。劉皇叔一日不能從許都脫身,主公便可以施以恩義,拉攏他們。若久了,便是鐵石心腸也會意動,更何況這些人群龍無首,難免會聽從主公的招攬。”
“可如果劉皇叔從許都脫身……”
辛評笑道:“且不說操賊對劉皇叔忌憚,必然會嚴加看管。
就算是劉皇叔能夠脫身,到時候他們身處主公治下。又能做得什麽事情?實在不行,主公可效仿當日操賊對付劉皇叔的手段。拜劉皇叔為遼東太守,屯駐於遼西。再委派得力之人為遼西太守,必然能夠對劉皇叔予以牽製。如此一來,不但可以使主公得仁義之名,也能夠壓製住劉皇叔的勢力擴張。而遼東公孫氏,又豈能甘心把遼東交出來?主公可一舉三得。”
得仁義之名,牽製公孫氏力量,打壓劉闖勢力……
袁紹把目光投向沮授,卻見沮授沉思不語。
說實話。沮授也覺得,劉闖若是從北海國遷至遼西。也難有成就。
遼西,苦寒之地!
北有烏丸,東有公孫氏,再加上袁氏合圍,他劉闖到了遼西,便等於是陷入重圍,焉得發展。
那是一塊死地,人口不多,物產也不算豐富。
沮授實在是想不出來,劉闖到了遼西之後,能討得什麽便宜。
可心裏麵,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但若為這虛無的猜疑,便把劉闖那些精兵悍將推到了曹操身邊,那曹操定然如虎添翼。
“仲治,那頭虓虎,而今如何?”
辛評連忙道:“呂布如今,已成了廢人。
據說他整日飲酒,悶悶不樂……而其部曲,多心向劉皇叔。就連他身邊幾員大將,似乎也傾向於劉闖。我觀虓虎,再難有複起。一頭沒有了牙齒的虓虎,又怎可能與主公造成wēixié?”
想想,似乎是這麽一個道理。
沮授向袁紹看去,輕輕點頭……
袁紹旋即道:“既然如此,仲治便去與那陳長文回複,就說我同意他們前往遼西。
不過,北海國輜重糧草,不得帶走。
還有,從即日起,令顯思進駐北海國,先屯兵於劇縣。告訴那陳長文,四月前需讓出北海,五月前,我要徹底占居北海和東萊郡。嗯,不過這遼西太守的人選,還要好生斟酌,選合適之人,前往遼西就任。
這樣,公與先派人前往烏丸,告知汗盧維,要他屯兵盧龍塞,別問為什麽,隻屯兵即可。”
汗盧維,烏丸十六部大人。
袁紹與汗盧維關係素來親密,若是有汗盧維屯兵盧龍塞外,便可以對遼西形成有力的牽製。
雖然劉闖兵馬尚未到達盧龍塞,袁紹也不願意,讓劉闖順利占領遼西。
總之,劉闖麵臨的困境越多,對袁紹就越有利。
他暫時尚無多餘的力量來對付劉闖,但他卻可以給劉闖製造出足夠多的麻煩,讓他難以立足。
辛評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而沮授則露出一抹笑意,輕輕點頭道:“主公放心,授這就去安排。”
從大將軍府出來,辛評心裏麵亂糟糟,說不清楚是個什麽滋味。
他登上停在門外的馬車,看著端坐在車中的陳群,歎了口氣道:“長文,大將軍已經同意,讓遼西換北海和東萊兩郡,並答應拜劉皇叔為遼西太守。”
“哦?”
“不過大將軍言,四月前必須讓出北海國,五月之前他要進駐北海和東萊郡。”
陳群道:“如此說來,大將軍對我等,頗有忌憚之心啊。”
辛評苦笑道:“劉皇叔身陷許都,必有人會對北海國生出窺視之意。
大將軍而今平靖北方,糧草充足,兵馬強盛,正有南下之意。所以這北海和東萊,必須要掌控手中,長文這次來的正是時候,若換做其他時候,大將軍未必會同意把遼西拱手相讓。”
這一點,陳群倒是讚同。
非常時期,非常決定……劉闖在這個時候讓他出使冀州,時機掌握的恰到好處。劉闖的底線。是至少要有一郡棲身。陳群開出兩郡換兩郡的條件。也知道袁紹根本不可能同意這樣的條件。隻是。終究要搏一下才是。從目前來看,至少已經達到了劉闖的條件,讓陳群鬆了口氣。
“仲治先生,恐怕大將軍還有其他的要求吧。
比如我家公子,當除何職務?”
“這個……”
辛評露出尷尬之色,猶豫片刻後輕聲道:“大將軍欲除劉皇叔遼東太守。”
“遼東太守?”
“長文,你莫急。
我知道這樣做有些不太好,但大將軍也是無奈之舉。其實大將軍是讚同除劉皇叔遼西太守之職。可沮授沮公與卻不讚成。你也知道,沮授乃老臣,在大將軍帳下頗有地位,非我可以改變。”
這袁紹,果然是沒前途!
陳群想起來劉闖曾對他說過,袁紹內部矛盾重重,派係林立,彼此間相互牽製,又怎能成大事?
辛評也是潁川人,和陳群是同鄉。
但他畢竟在袁紹帳下效力。忠於袁紹。
辛評不可能把責任推給袁紹,但是他對沮授田豐一向不太感冒。所以便把責任丟給了沮授。
但,這對陳群而言,並無太大影響。
陳群的老爹陳紀,在一月初,已攜帶大量典籍,秘密出海前往遼西孤竹城。
同行的尚有荊州名士黃彣,以及造紙者左伯。所以說,此次大遷徙,已經秘密開始,在時間上,並無太大問題。唯一的麻煩,就是這遼東太守。袁紹換遼西郡與劉闖,卻除劉闖為遼東太守,便注定了劉闖一旦抵達遼西,就要和遼東成為對手。而遼東公孫氏,也是百年望族。那可是遼東實實在在的土皇帝,劉闖還沒有去,就得罪了公孫氏,日子可不太好過。
這更說明,袁紹其實並不是心甘情願讓出遼西郡。
陳群心裏有些擔憂,不過表麵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絲毫沒有顯露出緊張或者不滿之色。
“仲治先生辛苦了,既然如此,待我拿到大將軍手令後,便立刻返回北海,準備遷徙之事。而今已二月,很快就要三月……還請仲治先生幫忙向大將軍催促,以便我早日返回北海。”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辛評有些赧然,對於陳群這個請求,倒也沒有任何推脫。
馬車在驛站外停下來,陳群下了車,麵帶微笑,目送辛評離去,可轉過身,卻是一臉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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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很快。
眨眼間便到了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
春回大地,萬物複蘇……曹操把劉闖關押了六天,而後便把劉闖放出來。
沒辦法,鍾繇三天兩頭上門求情,讓曹操感到頗為頭疼。而他寵愛的二女兒曹憲,也跑來哭嚷著要他放出劉闖。再關押下去,恐怕會越來越麻煩。加之春耕開始,曹操決定以棗祗為典農中郎將,總督汝南更換農作物的事宜。接下來,他必須要把所有精力,投注在上麵。
劉闖雖然喜歡惹事,但終究折騰不起什麽風浪。
所以在三思後,曹操下令,把劉闖放出來,同時又派人嚴厲警告劉闖,莫要在許都再鬧事。
劉闖聽完滿寵的傳話,並不是太在意。
他微微一笑,便邁步走出大牢。
大牢外,太史享帶著二十多名飛熊騎鐵衛,已恭候多時。
“恭迎公子洗脫牢獄之災。”
早有人在牢門外,擺了一個火盆。
劉闖邁過火盆之後,卓膺牽著象龍馬來到劉闖跟前。
“好了,都別在這裏杵著了,咱們回家去。”
劉闖倒也沒有客氣,翻身上馬,招手示意鐵衛上馬跟隨。
他把太史享叫到了身邊,輕聲問道:“元複,家中這兩日的情況,可還正常?”
“公子放心,子升大哥得到消息後,立刻加強了對府中的保護。加之曹司空也派人前來,故而家中一切正常,倒也沒什麽麻煩。衛氏這幾日,也非常安靜,聽人說是受了司空斥責。”
劉闖點點頭,催馬緩緩而行。
看樣子,曹操並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亦或者說,他的精力並不在這上麵,所以才這樣安排。
“長社那邊,可有消息?”
“杜伯侯派人前來,通報說已經建好墳塋,隻等公子前去。
衡若大哥也派人過來,說是露了馬腳。老夫人希望能夠與公子見上一回,後來得知消息後,便沒有了後話。不過衡若大哥說,老夫人倒是通情達理,似乎頗有學識,他也非常敬重。”
劉闖聽罷,隻笑了笑,並沒有贅言。
徐庶的母親已經覺察到他的存在了嗎?
看情況,這位老人家對自己的印象,似乎頗為不錯,這倒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劉闖感到非常滿意,如果老夫人能夠幫助他說兩句好話,那麽徐庶來投也就能有七八分把握。
“孔明那邊,可有消息?”
“孔明哥哥那裏倒是沒什麽動靜,也沒有派人回來。”
劉闖先一怔,旋即便反應過來。沒有消息,就是一切順利……否則以諸葛亮那謹慎的性子,如果出現什麽麻煩,肯定會派人來通知劉闖。隻不過,劉闖到現在還不太清楚,諸葛亮究竟是想了什麽主意,助他從許都脫身?要知道,這可不是一兩個人逃走,而是幾百人離開。
但出於對諸葛亮的信任,劉闖沒有去過問。
一行人沿著長街而行,很快就到了北許裏坊市外。
這時候,從坊市中行出一隊車馬,在到達長街中央的時候,突然一輛馬車的車軸折斷,倒在路上。
劉闖命人停下來,和太史享說話。
就在這時,忽聽那車馬隊伍中傳來一聲爆吼:“休走了闖賊。”
車隊的護衛猛然拔出兵器,呼啦啦朝著劉闖便衝過來。
看那殺氣騰騰的模樣,就知道這些人早就準備妥當,隻等劉闖到來。太史享勃然大怒,下馬擎槍,便迎向那些護衛。而劉闖身後的鐵衛,也都蜂擁而上,把那些個護衛攔住。劉闖依舊端坐在馬背上,一手擎巨闕劍,一手挽著韁繩,饒有興趣的看著那些麵目猙獰,如凶神惡煞般的刺客。
他根本不緊張,因為看得出來,這些個刺客,根本不是太史享的對手。
太史享自從被太史慈接回身邊,得太史慈和許褚悉心教導,劉闖還傳授他龍蛇九變的前三變,槍法純熟,殺法驍勇。一杆大槍虎虎生風,幻化出重重槍影,那些刺客根本不是對手。
如此手段,也想要行刺殺之事?
劉闖心中突然騰起一絲警兆,反手拔出巨闕劍。
就在巨闕劍出鞘的刹那,從一旁民舍的屋頂上,竄出一個黑影,淩空撲擊,森寒劍氣撲麵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