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劉闖準備直接返回高密。
可是在聽完了鄭仁的報告之後,突然生出去琅琊查看的念頭。
自奪取琅琊縣以來,劉闖還沒有去巡視過。而他對琅琊的認識,更多也都是源自徐奕和鄭仁的報告。
六月的高粱地,景色極美。
當劉闖看到那連片不見邊際的青紗帳,腦海中卻突然間回響起那首後世的歌曲: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子走進了青紗帳……劉闖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突然對徐奕道:“子明,有一件事你多留意。豐收之後,給我留一些種子,到時候秘密送來,我有其他的用處。”
徐奕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雖然他不太明白劉闖要這些種子做什麽用,可既然吩咐下來,他自然不會拒絕。
“子明,待秋收之後,來高密吧。”
劉闖巡視完琅琊,臨行前對徐奕道。
當初他用徐奕,是因為諸葛亮舉薦,而且手裏也沒什麽人可用。
可經過這半年時間,劉闖對徐奕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他或許沒什麽驚豔之才,但做事很踏實,很穩重。這馬上就要入秋,秋收之後,劉闖就要對東萊郡用兵,到時候需要大量的人手。
屯田之事,已經穩定下來。
有鄭仁全麵接手,想來這問題,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劉闖希望能夠把把徐奕抽調出來,為明年的事情做好準備。
徐奕連忙道:“願從公子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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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年六月中,劉闖回到高密。
一晃三個月的時間,高密的發展極為迅速。
膠州灣的移民已經告以段落,薛州從東海郡沿海,遷徙三萬餘人登陸。
如此一來。原本荒涼的膠州灣一下子變得格外熱鬧。
黔陬、壯武兩地不斷擴大,三縣人口從最初的五六萬人,已經激增至十萬人口。
大麵積的屯田開荒,也使得膠州灣逐漸展露出不同尋常的生機。劉闖覺得,是時候抽調太史慈回來。
如此大將,留守膠州灣種地,未免有些可惜。
有黃珍和後錢在,保膠州灣穩定,沒什麽太大壓力。
接下來最重要的還是對東萊之戰。劉闖已經繼續足夠的力量。兵馬也擴充至三萬餘人,隻待秋收過後,便可以發動攻擊。解決了東萊郡,接下來便是北海國。彭璆雖說已經無法對劉闖構成威脅,但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劉闖,也有些厭煩了這個家夥。
你老老實實做你的北海相,我懶得理你。
大家相安無事就好,偏偏這個彭璆,卻三番五次挑起衝突。
劉闖離開高密的幾個月裏,彭璆兩次渡過汶水,想要奪取淳於。
好在劉政坐鎮淳於。將彭璆擊退。加之管亥幾次增兵,彭璆這才老實下來,不敢再輕舉妄動。
可這廝卻不肯老實下來,見動手不行。就開始四處造謠。
他更派人前去安丘和昌安兩縣,想要收買兩縣縉紳。四月的時候,安丘縉紳暴動,率數百人想要攻打縣衙。幸虧姑幕守將魏越察覺異動。揮兵平叛,將安丘一幹縉紳。徹底消滅。
但這已經變成劉闖的心腹之患。
當初劉闖不願意接受兩縣,是因為不想表現太過強勢。
而今,他已經兵強馬壯,是時候占居安丘和長安,唯有這樣,才能和淳於形成一個整體……彭璆的舉動,如同蒼蠅一樣惡心著劉闖。如果不把他幹掉,劉闖想要安生,恐怕很困難。
不過這件事,需要稟報鄭玄。
總之,劉闖發現,他手裏居然有這麽多事情要處理,讓他不禁有些頭疼。
但當劉闖回到高密之後,卻發現,有一個意外之喜,正等待著他……
在鄭府的客廳裏,鄭玄笑嗬嗬的指著劉闖,對旁邊一位老者道:“元方,你看這就是子奇之子。”
那老者大約在五六十歲的模樣,相貌清臒,頗有姿容。
他身著一襲青袍,頭戴綸巾。
“子奇兄若泉下有知,必會萬分高興。”
劉闖不認識這老者,但是他卻認識老者身旁的青年。
“陳群?”
劉闖失聲喚出那青年的名字。
“原來,你就是劉孟彥。”
陳群倒是沒有太大變化,不過看上去似乎更加沉穩幹練。
他手指著劉闖,突然忍不住笑道:“我就說那日看到你的時候,覺得有些眼熟……父親,你看他眼眉間,與中陵侯可像?去年我曾在淮陰城外偶遇他,但當時匆忙,卻未與孟彥盤桓。”
去年,劉闖受麋家的雇傭,押送貨物前往淮陰。
當時在渡過淮水的時候,他看淮水滔滔,便背誦了一手詩詞,哪知道被陳群聽到,上前盤桓。
不過那時候的劉闖,是無名小卒。
而陳群雖有些落魄,卻正要前往徐州,出任別駕,也算春風得意。
兩個原本沒有任何交集的人,在淮水河畔寥寥數語之後,便擦肩而過,再也沒有任何聯係。
事實上,就算是劉闖當時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會與陳群重逢。
鄭玄聞聽,不由得露出好奇之色。
“怎地,孟彥還會作詩?我怎麽不知道。”
“嗬嗬,劉公子平日裏忙於政務,哪有時間……”
那老者倒不認為劉闖真能做出什麽詩來,想必是陳群的客套話。他擔心鄭玄讓劉闖當場賦詩,萬一劉闖做不出來的話,說不得會惱羞成怒,甚至會遷怒陳群,反倒麻煩。所以。他連忙起身,為劉闖打圓場。
鄭玄倒是沒有再追究下去,指著老者道:“此陳紀陳元方,說起來也是你的長輩。”
劉闖一怔,詫異道:“可是那著《陳子》之陳先生?”
陳紀頓時樂了,“沒想到孟彥也知拙著?”
早年間黨錮之爭,陳紀也受過波及。在被禁錮的時候,他著書萬言,號曰《陳子》。在士林中頗有聲望。
陳群,便是陳紀之子。
“孟彥,元方是受友若之邀,攜長文前來助你。
你而今事務繁忙,長文又有大才。正可助你一臂之力。”
劉闖正疑惑,陳群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聽鄭玄這麽一說,他頓時恍然。
心裏麵也暗自感激荀諶……他這位老丈人,可真的是一心為他考慮,居然把陳群也給拉來了。
“今得長文之助,我必能輕鬆許多。”
陳群微微一笑,並未贅言。
陳紀道:“對了。方才我聽康成公言,你欲造紙重整典籍,可是當真?”
“啊,確有此事。”
陳紀臉上露出一抹稱讚之色。扭頭對鄭玄道:“不愧是子奇之後,雖幼年蒙塵,卻不忘學問。此關係千秋大業,我以為孟彥這個事情。做的極好,我亦極為心動。這樣吧。若康成公不棄,我也參與其中。如果人手不足的話,我便寫信回去,再找幾位老友過來,也能助一臂之力。
說實話,我之前本欲帶長文前往徐州,友若來信的時候,我還有些不太情願。
孟彥雖是子奇之後,畢竟幼年遭難,我擔心子奇此後門風斷絕。今日一看,我是為子奇欣慰。”
他要去編書?
劉闖聞聽,頓時鬆了口氣。
他剛才也在想,該如何安排這位老先生。
陳紀的名聲和身份擺在那裏,劉闖總不成怠慢。可他又不願意有這麽個老先生天天對他指手畫腳。
既然他願意去編書,正好可以省去一樁麻煩。
劉闖心中萬分高興,但嘴上還是客套一番。
“老大人,何以要去徐州避難?”
眾人坐下之後,劉闖忍不住問道:“豫州據我所知,似乎並無戰事,為何要前往徐州?”
“哦,此事說來,也算不得秘密。
自曹司空迎奉天子,遷都許都以後,豫州除了汝南發生過一些戰事之外,基本上還算平靜。
不過,張繡占據南陽,對潁川虎視眈眈。
我很擔心,張繡若突然用兵的話,潁川必然會蒙難……所以我才想要帶長文去廣陵。不過現在看來,這徐州似乎也不是什麽避難之所。孟彥此次去下邳與呂布聯手,此乃軍政,非我所願涉入。隻是孟彥在下邳痛擊陳漢瑜,可是得罪了不少人。那陳漢瑜在潁川,也有些名望。”
劉闖聞聽,微微一笑。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我素來仰慕陳珪,可是他卻憋著心思想要害我,我又怎能束手待斃?”
陳紀笑道:“孟彥不必解釋,我並無責怪你的意思。
但陳珪畢竟是名士,交友頗廣……你要小心,他今在劉備身邊,少不得要找你麻煩。人言可畏!若非我來北海,恐怕也不知孟彥為人如何……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有些對策才是。”
人言可畏……
劉闖心裏一沉,輕輕點頭。
這可是一個極其重視名聲的時代,他雖然是劉陶之子,但劉陶畢竟已經死了,不可能一直守護他。這個身份,早晚會失去作用。人走茶涼的道理,劉闖當然清楚。這一點,從潁川方麵一直沒有發力,對他形成有效呼應的情況來看,就可以看出端倪。
或許那些人是顧慮曹操勢大,或許他們有別的考慮。
但劉闖身世明朗之後,潁川世族卻多保持沉默。
雖然有伏完楊彪等人為他爭取來了大漢皇叔的名號,可那更多是一種利用的關係。真正應該給與劉闖支持的潁川鄉黨,反而一直保持了沉默。若不是荀諶,恐怕陳紀未必會前來北海。
原因?
恐怕也是因為劉闖無名所致。
陳珪畢竟是名士,他自有他的圈子。
到時候這些人極盡詆毀之事,劉闖恐怕是百口難辯。
所以,一定要發出自己的聲音才好……陳紀說的不錯。單靠著父蔭,恐怕是難以長久。
“還請老大人指點。”
“指點倒不敢說,不過孟彥你造紙編書,乃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何以到現在都遮遮掩掩?這種事,沒什麽好遮掩,相反你應該大張旗鼓才對。參與的人越多,造成的聲勢就越大。
孟彥。我以為你應該設法廣招天下讀書人,來參與這場盛事!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認為你做的不好……不,不是不好。是極差。”
“啊?”
劉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連忙躬身道:“請老大人指正。”
“這件事,也是長文在路上與我提及,還是由長文來說吧。”
陳紀對劉闖的態度非常滿意。
不過,他還是把機會讓給了陳群。
他現在一門心思想的是造紙編書的事情,對於那些陰謀算計,並無興趣。倒是陳群。以後要在劉闖手下討生活。所以讓陳群露露臉,對他日後的發展也有好處,陳紀有怎能放過機會?
劉闖向陳群看去,卻見陳群一笑。輕聲道:“公子得天子賞賜,已有些時日了吧。”
“是!”
“可是公子你可曾向天子上疏謝恩?”
“這個……”
陳群笑道:“我知道公子你現在忙於軍政,可是再忙,禮不可廢。
天子認你為皇叔。封你為灌亭侯,也是天子對公子你的殷切期望。公子你雖為中陵侯之後。但要知道,沒有天子隆恩,你如今想要坐穩北海,恐怕也非常困難。所以,你應當向天子謝恩,並呈上貢禮。天子恩義越重,與公子好處越大……要知道,這江山還是漢室江山。”
陳群這一席話,鄭玄陳紀連連點頭,表示讚賞。
而劉闖則激靈靈一個寒蟬,他發現,他竟然犯下了一個如此巨大的錯誤。
承後世觀念,劉闖潛意識裏,已經把建安視為三國,對天子劉協,或多或少有一些輕視。
可他卻忽視了一個問題,這還是漢室江山。
天下人依舊是共尊漢室,而天子就是漢室的代表。
君不見各路諸侯打得你死我活,根本不把天子放在眼裏。可是袁術一造反,就連袁紹也急急忙忙要和袁術劃清關係……奉天子以令諸侯也罷,扯虎皮拉大旗也好,劉闖發現,他並沒有真正把大漢皇叔這樣一個旗幟用好。反倒是劉備,把他那中山靖王之後的身份,用的是出神入化。
“長文,如今可還有補救之法?”
劉闖對陳群的重視程度,頓時提升數倍。
陳群微微一笑,“自然有補救之法……公子即刻奏疏一封,上奏天子。
你就把這些日子來在這裏的發展與天子言明,還有你要造紙編書的事情,一並寫入奏疏……
這是態度,公子有這樣一個態度便好,相信天子,也會非常高興。”
劉闖聽罷連連點頭。
不得不說,陳群的到來讓他避免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如果他一直不肯給天子奏疏,如果他一直不願意與天子主動聯係,時間久了的話,隻怕會讓天子心生隔閡。我都認你為叔了,你卻連個音訊都沒有?這時間久了,劉協還會對劉闖寄予希望嗎?恐怕到時候,他非但不會寄希望於劉闖的身上,更會認為劉闖無感恩之心,絕非忠臣。
那樣的話,可就麻煩了……
劉闖想到這裏,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經感受到皇叔這個身份給他帶來的好處,可如果沒有這個身份,他必然會增添許多困難。
“長文所言極是,確是我有些疏忽。”
他想了想,沉聲道:“不如就請長文撰文,為我寫一封奏疏,而後由我抄錄即可。”
陳群聞聽一怔,旋即爽快答應。
陳紀父子知道,劉闖前來拜會鄭玄,必有事情要商議。
所以和劉闖寒暄幾句之後,陳紀就借口疲乏,讓陳群攙扶著他離去。
“長文,你以為這劉孟彥如何?”
出客廳後,陳紀突然開口詢問。
陳群想了想,“此人能夠納諫,能夠知錯就改,心胸和氣度不俗。
而且,他頗有野心,從他造紙編書一事來看,顯然是要求萬世之名……隻是日後會有何前途,我尚且看不清楚。不過既然來了,我倒是對他頗有興趣,不如就留下來,觀察一下。”
“嗯,既然你已有打算,那我就不再勸說。
我是決定留下來,不為劉闖,隻為那造紙編書一事……如果你發現此人不可以輔佐,便不必顧慮我的事情,隻管離開就是。有康成公在,他也不可能難為我,切不可因我而耽擱前程。”
每一個父親,都會為孩子的前程而操心。
陳群微微一笑,“父親放心,孩兒曉得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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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玄帶著劉闖來到書房,露出疲憊之態。
他側臥榻椅上,對劉闖道:“元方攜子前來,是受友若之邀。
不過,我看得出,陳群並未對你徹底歸心。似他這年紀,正心高氣傲,所以難免會有些驕橫。加上你年紀太小,雖勇力過人,且又是皇叔的身份,但想要壓住他,並非是什麽難事。
所以,你還要謹慎,切不可因為而今的成就,就沾沾自喜。”
看著鄭玄那疲憊的麵龐,劉闖不由得心裏感動,上前在榻椅旁跪下,輕輕為鄭玄敲腿。
他雖非劉闖的父親,但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關心劉闖,也是真心在為劉闖的未來,進行謀劃。
“你在下邳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陳漢瑜這個人,功利心太強,恐不得好死。加之他一直懷著投機取巧的心思……我看他也未必是真心要輔佐劉備。不過元方說的不錯,你今年少,更需揚名。我本想把造紙編書一事慢慢進行,現在想來,卻是有些欠思考。嗯,這件事你要大力宣揚,讓天下人都知道,你劉孟彥的胸懷。”
劉闖點頭道:“闖明白。”
鄭玄長出一口氣,閉上眼睛。
片刻後,他突然問道:“你此去下邳,以為那呂布可依持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