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劉闖就看到院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兩個粗壯的漢子,抬著一口木箱從裏麵出來,看到劉闖,便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書箱裏,裝的是劉陶那些書籍。

劉闖疑惑走進院子,管亥正從屋裏走出來。

“孟彥,你回來了!”

“亥叔,你們這是做什麽?”

管亥笑道:“準備一下,把一些貴重物品先搬過去,集中在一起,也方便搬運。”

劉闖立刻反應過來,也就是說,裴紹他們已經同意雖自己前往潁川。若是在之前,他可能會非常高興。但是現在,他怎麽也無法興奮起來,反而心中生出一絲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憂慮。

“叔父在屋裏嗎?”

“正在收拾靈位,準備一同搬走。”

劉闖和管亥聊了兩句,連忙跑進屋中。

劉勇正小心翼翼把劉陶和司馬氏的靈牌放進一個做工頗為精美的金絲楠木製成的木箱子裏。

看到劉闖進來,他並沒有理睬,而是把手中的活兒做完,把箱子合上。

“孟彥,見到三娘子了?”

“嗯。”

“情況如何?”

劉闖長出一口濁氣,苦笑道:“不是太好。”

“哦?”

劉勇沒有再追問,而是抱著箱子,示意劉闖到廂房裏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廂房,劉闖立刻感覺到,昔日看上去有些擁擠的房間,似乎變得寬敞許多。屋子裏一些貴重的雜物,顯然都已經搬上了馬車。劉勇把木箱子放在榻上,而後走到門口,朝外麵看了一眼,大聲喊道:“老管,我有點事情和孟彥說,走的時候叫我一聲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沒事別來打攪!

管亥在外麵應了一嗓子,劉勇這才轉身道:“說吧,到底是什麽狀況?”

劉闖輕聲把麋繯說過的話,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

劉勇聽得很用心,末了輕輕點頭。

“既然三娘子這麽說,那你到時候見機行事就是。

三娘子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說明他是喜歡你喜歡的狠了。一個女兒家,有這樣的決心,孟彥一定要珍惜才好,莫要辜負了三娘子這一番情意……不過這樣也好,麋家雖然有些家產,可終究是商賈氣太重。以後若真成了親家,那麋竺麋芳未必能給你帶來好,疏遠了也無妨。

對了,族譜可還在你身上?”

劉闖連忙起身,從褥子下把族譜取出。

劉勇打開箱子,結果族譜,小心翼翼放進去之後,複又把箱子鎖好。

他抬起頭,看著劉闖道:“過一會兒我和你亥叔把這些東西都搬去鹽水灘,晚上就不回來了。

你看好門,有什麽事情,明天我回來了再說。

左右也就是三天時間,這幾天你要多小心……三娘子說的不錯,麋大公子看似溫和,實則也是個狠辣之人。如果走漏了消息,他定然會找你麻煩。這裏不是潁川,咱們還要多小心。”

“叔父放心,我這幾天會呆在家裏,不會出門惹事。”

見劉闖答應,劉勇也就放了心。

雖然劉闖經過牢獄之災後,性情大變,變得有時候連劉勇都感到陌生。但他卻相信,劉闖絕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或許以前他懵懵懂懂,但恢複記憶之後,做事也就越發的謹慎。

這時候,管亥過來,告訴劉勇馬車已經裝好。

劉勇答應一聲,抱著木箱子往外走,劉闖就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門。

“孟彥,甲子劍暫且放在我這裏,待出發時,再還給你。”

管亥而今沒有趁手兵器,劉闖幹脆把甲子劍先交給他使用。反正在朐縣縣城裏,也不會發生什麽事情。反倒是鹽水灘那邊混亂,萬一和人發生了衝突,管亥少不得要與人搏殺。不過,管亥之前已經把甲子劍送給了劉闖。雖然這寶刀本就是他的兵器,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該說明白的事情,還是要說明白。

在這一點上,管亥分的很清楚,以免和劉闖鬧出什麽誤會。

劉闖也就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劉勇牽著青驄馬出門,翻身跨坐馬背之上。

“孟彥,你晚上在家,要多小心。”

“我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家,叔父放心就是。”

那邊,管亥也跨上一匹戰馬。

他這匹馬,遠不如青驄馬,更不能和劉闖的象龍相提並論。一匹很尋常的戰馬,是裴紹在鹽水灘,通過牙人從下邳高價買來。徐州從來都不是產馬之地,所以馬匹的價格,也比普通戰馬要貴一些。似管亥這匹馬,若是在冀州或者幽州並州那些城市,估計不會超過兩金。

可是在下邳,裴紹卻花費了三金左右。

如果換算成五銖錢,就是四萬多錢,比之正常市價,要高出一倍。

這裏麵有五銖錢貶值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因為徐州不產馬,以至於價格遠遠高過北方。

用裴紹的話說:“這已經很便宜了!

這樣一匹戰馬,如果是在江東地區,至少要在四金左右。”

四金,近六萬錢……南北地區的馬價落差,就是如此驚人。

管亥也上了馬,兩個從鹽水灘趕來的手下跳上馬車,和劉闖打了個招呼之後,便

馭車而走。

劉闖在鹽水灘學射,和裴紹等三十六人也混了一個臉熟。

所以,他微笑著和那兩人擺了擺手,目送劉闖等人離去,這才轉身又回到院中。

他站在院子裏,環視左右,心裏麵突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受,甚至有些不舒服……這並不是他的情緒,而是這具身體所產生的異樣感情。之前的劉闖,在這裏住了近十年之久,早已經產生了感情。雖然那個劉闖已經不在了,可這份感情卻無法抹去,深深刻印在這具身體中。

劉闖歎了口氣,拎起簸箕,鏟了一簸箕的精料,放在象龍身前。

當初劉勇說的一點都不假,這象龍的食量驚人,如果沒有管亥的幫襯,恐怕根本無法養活它。

劉闖伸出手,拍了拍象龍的大腦袋。

象龍則抬起頭,眸光中透出一絲疑惑之色。

象龍的眼睛,和尋常的馬匹不同……瞳生五色,流轉妖異光彩。

之所以為寶馬良駒,便是因為它有著近乎人的靈覺。它可以感受到劉闖內心的茫然,於是放棄了眼前的草料,把腦袋塞進劉闖懷中,蹭了兩下,而後打了個響鼻,令劉闖心情頓時好轉許多。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

那就見機行事……

若一個小小的朐縣就把他為難成這個樣子,日後他又如何麵對更廣闊的天地,更凶惡的對手?

想到這裏,劉闖拍了拍象龍的腦袋,轉身回到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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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天黑了。

夜幕再一次將臨,把朐縣籠罩。

一輪皎月當空,月光輕柔,灑在庭院裏。

劉闖吃了晚飯以後,便回到屋裏。不知為什麽,心裏麵總覺得有點不太安寧,於是又走出房間,把馬鞍和馬鐙披掛在象龍身上。至於那馬蹄鐵,也已經為象龍釘好,隻不過沒有驚動朐縣人,而是在鹽水灘,找了一個鐵匠打製完畢以後,偷偷為象龍釘上,並無外人知曉。

一開始,象龍有些不適應。

但經過這段時間,它也漸漸習慣了腳上的馬掌。

隻是這馬鞍卻很少披掛,以至於當劉闖為它披掛妥當,象龍卻感到很不舒服,在院子裏不停打轉。

好一陣子的安撫之後,象龍總算是平靜下來。

劉闖沒有把它拴在樹上,而後讓它在庭院中自由活動。

看外麵靜悄悄的,劉闖搔搔頭又回到屋中……多心了吧!這時候又會發生什麽變故?

他抄起那杆盤龍槍,在手裏掂量了一下。

近二百斤重的盤龍槍,如今拿在手裏已不太吃力。特別是在練成暴熊擔山之後,用管亥的話說,劉闖已經到了養氣的巔峰。隻差一步,就可以突破養氣,進入煉神境界。隻是這個過程,會非常緩慢。好在劉闖身邊不缺藥材,特別是麋繯送他那一盒參丸,更讓他氣血充盈,氣力大增。

劉勇說,這參丸雖然不能幫助他馬上突破煉神境界,但是卻可以為日後打下更為堅實基礎。

氣血足,氣力生。

可惜,麋繯隻偷來了一盒參丸,早已經服用殆盡。

如果能持續服用,按照劉勇的說法,多則一年,少則半年,當劉闖的氣血積蓄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達到煉神的水準。

至於這煉神的水準究竟是個怎樣的狀態?

劉勇也給出了答案。

氣隨心走,力由骨生,或舉輕若重,或舉重若輕,輕重隨心,不拘一格。

而更重要的,則是在煉神之後可以繼續威勢……這個‘勢’很難用言語解釋清楚。不過劉闖大體上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

似關雲長誅文醜斬顏良;似張翼德喝斷當陽橋。

似小霸王孫策獅兒不可與之爭鋒;似呂奉先傲絕天下,無人可當。

似趙雲長阪坡前七進七出;似典韋宛城戰死,猶自令賊兵不敢靠前……

所有這一切,全在於一個‘勢’。

當你沒有達到煉神境界的時候,根本不會明白,這個‘勢’蘊含什麽意思。

劉闖輕撫盤龍槍,好像撫摸情人的肌膚。

良久,他輕聲一歎,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讓這盤龍槍大放光彩……

把盤龍槍放好,劉闖便進了廂房。天氣炎熱,他和衣而臥,倒在榻上,不知不覺間便進入夢鄉。

這一覺,睡得好香甜。

劉闖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間心中一陣悸動,令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驀地翻身坐起,就聽到屋外傳來象龍嘶鳴……象龍平時很安靜,若非有事,絕不會這麽嘶鳴。

劉闖忙披衣站起,快步走出房門。

出門的時候,他順手抄起盤龍槍,而後向外張望,就見象龍顯得有些焦躁,正圍著院子奔跑。

劉闖連忙過去,一把攏住了象龍的韁繩,象龍這才平靜下來。

不知何時,朐縣起了風!

天邊飄來一片烏雲,將皎月遮掩。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劉闖也說不出是什麽原因,腦海中突然間浮現出這麽一句話來,心裏頓時更感幾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