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做樂極生悲,阿濟格就著實享受了這個滋味。濤濤的河水雖然衝向了徐州,可是根本沒有衝毀徐州城牆,而且由於水泥的功勞,河水甚至無法滲入城中。沒有去處的河水就囤積起來,徐州城外一片的澤國。

潘嶽山一直親自在城頭之上盯著,濁浪襲來,濺起的水花弄得老頭像是落湯雞一樣,不過潘嶽山依舊不退一步,老頭甚至想過,要是水漫過來,他唯有縱身跳下去。隻怕是濤濤濁水,都沒有洗清他的罪孽了!

“潘先生,城牆撐住了,您看下一步該怎麽辦啊?”

潘嶽山聽到了旁人的呼喊,這才回過神來,老頭渾身上下都機動的顫抖起來。

“還愣著幹什麽,開水閘,放石狗湖的水出來,淹死韃子!”

“遵命!”

頓時有士兵撒腿就跑,向著西南跑去。

上一次大水之後,徐州裏外的水係都重新整修,石狗湖也增加了出水量。既然韃子想玩水,那咱們就玩到底!

得到命令的士兵急忙打開了水閘,頓時石狗湖中的大水,順著泄洪道也向著徐州東南衝來。這股水流雖然沒法和黃河相比,但是流量也相當驚人。

水流奔湧而下,很快衝出了泄洪道,匯合了黃河流出了濁水,一同向著東邊流淌過去,目標所指,正是韃子的軍營!

阿濟格和尚可喜兩個家夥自作聰明,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洪水竟然會倒灌回來。眼看著洪水湧入了軍營,無數的帳篷都被衝毀,鍋碗瓢盆全都飄了起來。

水深的地方幾乎到了脖子,韃子多數都是旱鴨子,一看到大水兩眼就發直,他們拚命的掙紮,結果仍然沒法逃出厄運,不少韃子直接被衝走了。

“王爺,大事不好了,糧食和火藥庫都被淹了!”

“什麽!”

阿濟格聽到這話,一躍竄了起來,大聲的叫罵:“飯桶,都是飯桶,趕快給我搬出來,損失一點本王殺了你們!”

阿濟格叫嚷之後,猛地一回頭,正好看到了在一旁攤著手,吃了苦瓜一般的尚可喜。

唰!

阿濟格猛地抽出了鋼刀,雪亮的刀鋒對準了尚可喜。

“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沒有淹到明狗,反而淹了大清的勇士。說!你到底是不是假投降大清,暗地之中幫著明朝做事!”

“沒,沒有,絕對沒有……”

尚可喜慌忙擺手,可是阿濟格哪裏肯聽,已經氣瘋了的阿濟格需要的隻是一個出氣筒。

“尚可喜,你就是大清的一條狗,結果你這條狗敢反過頭咬主子,我殺了你!”

阿濟格怒氣衝衝,一刀砍向了尚可喜。尚可喜嚇得手足無措,他也不能等死,慌忙的躲到了桌案的後麵。

“英親王,我可是一心效忠大清,怎麽可能害你啊,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也是一時糊塗!”

“糊塗?你的糊塗,本王幾萬軍隊沒了,我是萬萬不會饒過你,納命來!”

阿濟格依舊揮刀,結果又砍空了,這家夥索性一揮刀,把桌案砍翻。

“我看你這個狗奴才往哪跑!”

尚可喜倉皇退到了帳篷門口,嘴裏還不住的解釋。

“英親王,當務之急是趕快搬走大營,你可別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呸!你算個狗屁親者,把腦袋叫出來!”

阿濟格猛地一撲,一刀刺向了尚可喜的心口。

就在這時候,突然外麵一股濁浪衝來,直接湧進了帳篷之中,尚可喜腳下不穩,一下摔倒在水中,竟然險險的躲過了致命的一刀。

“英親王,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鬧內訌嗎,趕快想想怎麽跑吧!”

尚可喜在水裏頭拚命的喊叫,阿濟格也終於清醒了一些,氣哼哼的將鋼刀插回了刀鞘。

“尚可喜,本王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要是做不好,殺你二罪歸一!”

尚可喜是人在矮簷下,不能不低頭。

“英親王,您放心吧,還是趕快安排疏散吧。”

阿濟格強忍著怒火,和尚可喜衝出了帥帳,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外麵積水就已經暴漲了三尺,幾乎淹到了腰。

在一些低矮的地方,更是水深超過兩米,他們舉目一看,隻見人員啊,物資啊,甚至是戰馬,全都被衝走了。

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士兵在洪水之中,拚命的掙紮。

“救命啊,救救我啊!”

聲音飄到阿濟格的耳朵,他幾乎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你怎麽這麽笨,就信了尚可喜的餿吧主意!

“來人,快向東南高處撤退!再過去兩千人,把水裏的勇士都撈起來!”

韃子的軍營主要放在了徐州東部,背靠著黃河,正好便於物資運輸。這下子大水湧上來,他們也不得不向東南撤退。

可是自古水火無情,他們鑿開了黃河,那可真是黃河之水,天上來。奔騰衝擊,不到大海不罷休。

除了不少韃子被大水給衝走了之外,還有更多的物資損失,武器損失,尤其是火藥倉庫被淹沒了,火藥過水之後,全成了廢物,他們的紅衣大炮也就徹底完了。

更有數萬擔的糧食順著水跑了,他們連人都撈不會來,更何況這些糧食,全都付諸東流。看得阿濟格心頭都在滴血,韃子眼下可不富裕,還遭受了這種劫難,豈不是雪上加霜嗎!

可是他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全力搶救。

就算那些高貴冷豔的真韃子,也隻能放下了臉皮,跟著其他漢軍旗一同幹活。拚命的從水裏撈起一個又一個的韃子,奮力搶回一包包的糧食。

他們也要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有一個浪打過來,他們也會成為那個被救助。而且天公不作美,大雨稀裏嘩啦的下著,水位越來越高。有些來不及撤退的韃子就被困在了一個個小小的土丘上麵。

宛如滄海一粟,隨時都可能被大水衝走。即使暫時逃命的韃子也是焦頭爛額,什麽都沒有了,他們渾身濕透,一陣風吹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渾身上下又餓又冷,堂堂的八旗勁旅,何時遇到過這種倒黴的事情!

……

韃子淒風苦雨,悲慘無比,而城頭的安國軍則是歡欣鼓舞,喜笑顏開。天光剛剛放亮的時候,吳凱傑他們全都跑到了城頭,爭相用千裏眼看著韃子的情況。

城外一片的水鄉澤國,韃子的軍營基本都淹沒在水中。水麵上不時漂過牛羊,戰馬,甚至是人的屍體,還有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玩意,全都浮了起來。

“哈哈哈,韃子自作自受,他們這是咎由自取,真是活該啊!”吳凱傑猖狂的大笑道。

周英傑也忍不住拿拳頭狠狠的一砸城牆,“該,咱們被他們欺負這麽長的時間,這回該報仇了!我這就去找國公爺,請令出城。”

胡茂禎也笑道:“沒錯,趁你病要你命,落井下石的時候來了!”

這幫家夥全都是摩拳擦掌,紛紛找到了顧振華。

顧振華當然也知道韃子的情況,的確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大家夥都做好準備,今天晚上,大軍出動,爭取消滅所有韃子!”

“遵命!”

……

巴彥是正白旗的白甲兵,更是公認的巴圖魯。在攻擊徐州的時候,他兩次帶頭衝上了城頭,甚至得到了阿濟格的讚許。隻是樂極生悲,巴彥還在睡夢之中,就被一個浪頭把帳篷卷走了。

他勇力過人不假,但是偏偏是個旱鴨子,竟然不會遊泳。一口氣被衝出了兩裏多遠,好不容易幾個漢軍旗出手,把他從水裏撈出來,把肚子裏的水都按了出去。

巴彥幾乎沒了半條命,他無力的躺在了土丘上,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聞到了一陣香味,口水就忍不住流淌出來,他急忙睜開眼睛,隻見那幾個漢軍旗正圍坐在一起,一口鐵鍋裏麵,水燒得沸騰,裏麵的肉飄出一陣陣的香氣。

一個年輕士兵還笑道:“老天爺還算幫忙,咱們居然找到了點幹木頭,要不然隻怕要凍餓而死了!”

“死到不至於,不過這餓的滋味啊,比死了還難受!”

說著一個老兵抓起了肉塊,就往嘴裏塞。這時候巴彥也走了過來,他沉著臉,伸出了大手,這幾個人一看,人家是正宗的韃子,隻能扯下了一大塊馬肉,送了過來。

“您先吃著,不夠那邊還有!”

老兵用手指了指旁邊,隻見那塊真有一匹青色的戰馬躺在了地上,一條後腿被卸了下來,就是鍋裏的肉!

巴彥看見了這匹大青馬,頓時眼珠子變成了血色,他幾步到了屍體前麵,抱起了戰馬的大腦袋,看了又看。

“啊!你們這些蠢豬,殺了我的戰馬,我要殺了你們!”

巴彥像是瘋了一樣,就向這幾個漢軍衝來。

“喂,你怎麽這麽不講理啊,你的戰馬都死了,我們拿來吃還不成啊?”那個年輕的士兵大聲的爭辯。

“呸!你們就是劣等的奴才,你們敢吃我心愛的戰馬,都該死!”

那個老年的士兵也把眉頭皺了起來:“這位爺,都到了這時候,和衷共濟吧,別再擺譜了,不吃死馬,難道吃活人嗎?”

“沒錯,就吃活人,老子也吃了你們這些奴才,你們隻配給八旗勇士當口糧!”

“我們也是漢軍旗的,你不能這麽欺負人!”

巴彥根本不容他們爭辯,這家夥從戰馬的身上解下了一柄短斧,掄起來,向著這幾個人毫不留情的砍了下來。

“奴才,奴才,都給我死吧!”

這幾個漢軍旗也受不了了,誰也不能等著被打死,他們也紛紛還手。

“好個無恥的韃子,我們救了你,給了你吃的,你還敢殺人,你們就是狼崽子,就是毒蛇!”

他們打了起來,頓時就把積蓄在滿漢之間的矛盾給引爆了。那些漢軍旗,還有更差一等的降兵,就是韃子的奴仆,就是他們的炮灰。這幫人心裏頭都積攢了滿腹的怒火,一場大水,衝沒了對未來所有的希冀。

到了這時候,大家夥都是難兄難弟,韃子還敢裝大欺負人,誰也不是麵捏的!

一霎時,周圍的漢軍旗和降兵都怒了,紛紛加入了鬥毆的行列。巴彥雖然英勇,但是他體力不支,又扛不住這麽多人,

已經被打倒在地,一頓亂刀之下,變成了肉泥爛醬。

這時候偏巧一夥巡邏的韃子過來,一聽他們的喊叫,也都抽出了刀劍。

“狗奴才,還敢打人,都給我蹲下,等著軍法處置!”

一句“狗奴才”,又觸動了一些人心裏最脆弱的東西,原來自己在人家的眼裏,到了什麽時候,都是奴才,都不是真正的旗人!

一個年輕的降兵突然抓過了自己的辮子,一揮刀,將金錢鼠尾斬斷。

“老子再也不當奴才了,老子是你們的祖宗!”

這個士兵瘋狂的衝上來,幾個韃子毫不客氣的揮起腰刀,刺穿了他的胸膛。後麵的那些人看著淋漓的鮮血,終於也承受不住了。

“弟兄們,殺吧!”

一瞬間兩夥人撞在了一起,刀槍並舉,血肉橫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