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鄂州(1)

鄂州的確很熱。

剛剛過了鬼節,太陽更加的猛烈。早上太陽剛剛出來,天地間就已經像一個無邊無際的蒸籠,積蓄了無數的熱量,無法散發出去。熱也就罷了,偏偏還特別悶,似乎沒有一絲風,即使站著不動,身上的汗水也在不斷的往下滴。在太陽底下呆久了,感覺呼吸都困難起來。

城內是如此的炎熱,郊區也是如此。鄂州的周邊地區,有很多河汊,這些河汊一般都長著茂密的蘆葦『蕩』,一眼看不到邊。現在是夏天,長江水位暴漲,浩浩『蕩』『蕩』的江水,將這些蘆葦『蕩』基本都淹沒了。有些高高的蘆葦,隻冒出一小截腦袋來。但是也有些蘆葦,冒出水麵的部分,依然比人頭還高。在太陽公公的威力下,所有的蘆葦同樣耷拉著腦袋,有些蘆葦的葉子都被曬焦了。

緩緩流淌的江水,被太陽曬得發燙,表麵反『射』著太陽的金光。江水不斷的湧動,折『射』出來的光芒也顯得斑駁陸離,飄忽不定。時不時都有魚兒從江水裏麵跳出來,仿佛是實在受不了過高的水溫了。但是它們跳出水麵以後,馬上發現,外麵的溫度完全可以將它們烤熟,於是它們趕緊噗通一聲,又潛回去江水裏,同時拚命的往下潛,以逃避太陽公公的威嚴。

在長江的某個區域,在茂密的蘆葦『蕩』裏麵,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河汊,河汊周圍全部都是比人頭還高的蘆葦『蕩』,人煙罕至。在這個河汊裏麵,隱藏著很多船隻。這些船隻沒有任何的旗幟和標誌,仿佛是無主之物,但是卻有大量的水軍士兵在周圍警戒,即使在烈日的暴曬下,桅杆的頂端也有水兵在執勤放哨。

這裏是長江的一個拐角,到處都是比人頭還高的蘆葦『蕩』,在蘆葦『蕩』的後麵,還隱藏有更多的大船。終於,在某一艘的大船上,可以看到投石機上麵雕刻的鷹揚軍圖案。它們就是對外宣稱進攻荊州的鷹揚軍艦隊。在半個月之前,他們宣稱離開鄂州,進攻荊州,實際上,他們離開鄂州以後,就一直潛藏在這裏,悄悄的等待著命令。

狄璿和周陽兩個,站在河汊的上麵,舉著單筒望遠鏡仔細的盯著遠處。這裏是蘆葦『蕩』的核心,中間有個不大的小島,其實就是個土堆,沒有被江水淹沒的土堆。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河汊的東北方向,但是微風吹『蕩』,蘆葦『蕩』起伏,望遠鏡看到的景物全部都在飄『蕩』起伏。

沒有動靜。

周陽和狄璿加入鷹揚軍水軍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一直沒有撈到什麽像樣的仗,本來以為杜洪會進攻鄂州,結果鷹揚軍在糝潭將淮西軍打慘了,間接導致了杜洪進攻鄂州計劃的破滅。幾個月前,他們率軍進攻荊州,但是一直都沒有遇到對手,將荊州附近的造船潛力毀壞以後,他們又回到了鄂州。

這次的任務非常的奇怪,他們兩個都不是很清楚。每天,他們都站在這個土堆的上麵,等待哨船的到來。但是,連續幾天的時間過去了,除了在附近巡邏的哨船,並沒有其他的哨船到來。他們兩個的內心,不免顯得更加的糊塗了。因為內心疑『惑』,老是在想事情,他們反而感覺不到太陽的**辣,盡管他們的皮膚早就曬成了古銅『色』。

董瀾過來了,隨意的問道:“有情況沒有?”

狄璿搖頭。

他們一直都在這裏等待哨船的出現,但是沒有等到,所有的哨船仿佛都消失了。

鷹揚軍的探子,密切的監視著漢水的動靜,但是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發現。

周陽忽然說道:“董哥,上麵讓我們呆在這裏避暑,到底是啥意思啊?”

狄璿也說道:“對啊,這鬼日的太陽,曬得我頭暈眼花啊!”

董瀾笑嗬嗬的說道:“不忙,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狄璿狐疑的說道:“我們就這樣離開鄂州嗎?”

董瀾有意無意的說道:“誰跟你說要離開鄂州?”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周陽看了一眼狄璿,意味深長的說道:“聽到了沒有?”

狄璿使勁的點點頭。

他最擔心的就是鷹揚軍水軍離開鄂州,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在鄂州還有些緊急事情沒有處理好呢。如果是襲擊荊州,那也罷了,拿下荊州以後就可以返回,偏偏不是襲擊荊州,就是躲藏在這蘆葦『蕩』裏麵避暑,也不知道上頭到底是什麽意思。在這個蘆葦『蕩』裏麵藏了十幾天,每天都接受太陽的暴曬,簡直是鐵人也要曬化了。

周陽突然說道:“快看,有動靜了。”

隻看到一艘警戒用的哨船,正從蘆葦『蕩』外麵飛快的拐進來。這些哨船非常的靈活,沿著蘆葦『蕩』的縫隙航行,居然沒有碰到一株蘆葦,隻是在平靜如鏡的水麵上,留下長長的波紋,很快就來到了周陽的麵前。

哨船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劉鼎來了。

狄璿和周陽急忙回來。

土堆上臨時搭建了幾個茅草屋,作為高級軍官議事的地方,茅草屋隻有棚頂,沒有牆壁,裏麵除了幾個長板凳、八仙桌,什麽都沒有。江風從蘆葦『蕩』掠過,吹過茅草屋,倒是挺涼快的。董瀾正在給粉葛剝皮,細致的就像是當家的女人,聽到兩人的腳步聲,頭也不抬的說道:“周通來了嗎?”

周陽大聲說道:“周通沒來,大人來了。”

董瀾也吃了一驚,急忙將粉葛放下來,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走了兩步,發現沒有拿單筒望遠鏡,於是又轉了回來,將單筒望遠鏡帶上,同時整理了一下軍裝,這才走了出去。

之前的信息,可沒有提到劉鼎要親自到鄂州來,現在劉鼎突然殺到,隻說明了一個問題:鄂州要更熱了。

看來,鄂州的確吸引了很多人,周通要來,劉鼎要來,說不定西麵的杜洪也要來,加上地主路審中,完全可以湊一桌麻將了。當然,這個年代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麻將。

董瀾來到土堆的最高點,舉起單筒望遠鏡一看,果然,在哨船的引導下,一艘樓船正快速的向著土堆衝來。很快,樓船就來到了土堆的前麵,董瀾透過望遠鏡一看,發現到來的正是劉鼎、李怡禾等人,龍春昊、殷紅林陪伴在旁邊,形影不離的鬼雨都戰士當然也在。

船隻靠岸,劉鼎從跳板上下來,渾身濕漉漉的,全身都是汗水,他抹了抹額頭,隨手一甩,密集的汗珠就這樣被甩了出去,打得周圍的蘆葦噠噠噠的響。雖然鷹揚軍節度使大人身份尊貴,但是太陽公公一視同仁,照曬不誤,他又是從襄州快馬趕到江邊上船的,中間沒有好好的休息,這身上當然沒有幹燥的地方了。

董瀾等人急忙立正,朗聲叫道:“大人。”

劉鼎微笑著說道:“辛苦了!”

一一和大家握手以後,劉鼎率先進入了草屋裏麵。

這裏本來是荒棄的灘塗,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的蘆葦『蕩』,沒有可以遮陰的地方,這個臨時蓋起來的茅草屋,就是最涼爽的地方了,陽光被擋住了,江風從西北方不斷的吹來,的確要比外麵涼爽不少。所有進入茅草屋的人,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顯得很興奮,目光都集中在劉鼎的身上。

劉鼎親自來到了鄂州,說明鄂州目前的局勢肯定是很複雜的,需要他親自出馬解決,但是也說明,這是他們立功的最好機會,隻要嚴格執行劉鼎的指示,就可以立下大功。隨著鷹揚軍的前進步伐,水軍可以發揮的機會越來越少,他們需要抓緊每一個機會。

劉鼎率先坐下來,隨意的說道:“都坐下來吧!”

周陽、狄璿都有點緊張,不敢坐,董瀾卻是很自然的坐了下來。

劉鼎看了兩人一眼,疑『惑』的說道:“你倆不怕熱?”

董瀾用手勢示意兩人坐下來,兩人才坐了下來。

衛兵端來涼開水,又拿來幾個大瓷碗,還有一小瓶鹽花。

劉鼎、李怡禾、龍春昊等人都拿過瓷碗,自己給自己倒水,然後加入鹽花,晃了晃,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喝水,一連喝了三大碗,劉鼎等人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樣的鬼天氣,要是不及時補充水分、鹽分,隨時都會中暑。李怡禾喝得太多太猛,肚子裏嘰裏咕嚕在叫,臉上的表情也十分的古怪,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隨即如釋重負的喘了一口大氣。

董瀾麵前的桌麵上擺著很多粉葛,在李怡禾肚子『亂』叫的時候,大家都盯著他。為了李怡禾避免尷尬,董瀾於是招呼大家吃粉葛。鄂州西北麵的複州、郢州等地,都出產粉葛,這時候正是粉葛收獲的季節,個頭大,特別甜。粉葛就可以當水果,又可以當菜,還善於保存,因此鷹揚軍水軍每艘船都大量囤積,有事沒事就當水果吃。

劉鼎也不客氣,剝了兩個來吃,還順手扔了幾個給李怡禾、龍春昊等人,隨意的說道:“都過來吃,別客氣了。你們難得吃董瀾的,他就是鐵公雞,一『毛』不拔的典型,比鮑傑還要吝嗇。”

鮑傑原來是保信軍的旅帥,在戰鬥中不幸雙腿被截掉,於是加入了鷹揚軍的後勤部門。他主管鷹揚軍水軍的物資供給,盡職盡責,很得鷹揚軍水軍的喜歡。不過,在私人問題上,他是很吝嗇的,因為他和魚多均主管後勤,盯著的人實在很多,大概是因為自身要求嚴,所以每每發覺鷹揚軍水軍浪費,都是要痛罵一頓的,鷹揚軍水軍全軍上下都知道,這個沒有雙腿的後勤軍官很不好惹,龍歌和馬躍都被他訓過。

看到劉鼎如此隨和,周陽和狄璿的心情,才漸漸的放鬆下來。不過粉葛他們平時都吃膩了,這時候拿著兩個在手中,做做樣子而已,倒是一群北方來的餓狼,很快將桌麵上的粉葛全部消滅幹淨了。董瀾又叫人拿來幾麻袋,給負責警衛的鬼雨都戰士解饞。

劉鼎開門見山的說道:“鄂州是交通要塞,九省通衡之地,我們必須掌握在手中。”

盡管之前已經心裏有數,感覺劉鼎的到來肯定和鄂州有關,但是這個決議直接從劉鼎口中,用不可置疑的語氣說出來,大家還是微微一凜。之前鷹揚軍水軍控製了鄂州附近水麵,但是鷹揚軍步兵並沒有進駐鄂州,而劉鼎的這句話,顯然包括了要在鄂州駐軍的意思。然而,鷹揚軍以什麽借口在鄂州長期駐軍呢?

劉鼎朝周陽說道:“周通的船隊有多少戰艦?”

周陽謹慎的回答:“之前的情報,周通的船隊總共有十七艘木船,其中有四艘大船,其他都是竹筏,大概有三四百艘。現在半個月的時間過去,竹筏的數量肯定會增加,可能有六百艘之多。”

之前他是武昌軍水軍的副指揮使,對周通和杜洪的情況都非常熟悉,北麵的周通,西麵的杜洪,對鄂州的威脅都很大,鄂州方麵一直有情報網絡死死的盯著這兩個方向的動靜。為了避免引起鷹揚軍的幹涉,周通不敢造船,大肆製造竹筏,幾乎將漬水沿岸的『毛』竹都砍了個一幹二淨。

劉鼎若有所思的說道:“留在安州的有多少人?”

李怡禾打著飽嗝說道:“今年三月份的情況,周通的軍隊,有兩萬兩千人,留守安州的周通軍隊,隻有不足兩千人,由此推斷,周通是傾巢出動,出動了兩萬人,務必拿下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