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的思緒回到了現實,他努力地甩了一下頭,似乎想把中午遇到的恐懼一幕丟到腦後,然後轉向花月容,把自己憋在心中好一會的疑問提出:“月容姐,為什麽一般的毒蛇昆蟲都懼怕我們,但是蟒卻不怕呢?”

“唉……看來你注意到了。是啊,叢林越是美麗的東西往往有著劇毒,但是一般的昆蟲和小動物都懼怕我們蠱門的人,你雖然不是,但是你身中最歹毒的子午斷魂蠱,所以它們自然也懼怕你。”先解釋完一般毒蛇昆蟲和小動物懼怕他們的原因後,花月容接著說,“可是大型的凶猛動物,它們就不會懼怕我們,因為我們身體散發出來的蠱門氣息反而會激起他們的凶性……還有最劇毒的毒物也不會懼怕我們,它們會因為我們散發的氣息而想和我們一決高下。”

聽著花月容的話,張揚聯想到一般的人都懼怕蠱門的人,而蠱門中人卻內鬥不止的情形,這不和那些動物很像嗎?

這時候花月容突然開心地笑了一下,說道:“也有不懼怕我們的人,那就是邊境線上的熱情好客的傈僳族同胞。”

“哦?”花月容的話吊起了張揚的好奇心,忍不住發出一聲疑問,同時用困惑的目光看著花月容。

花月容笑著解釋道:“從這裏過境去緬甸,我是一次也沒有來過,不過前麵邊境線上的傈僳族同伴我認識很多。因為前麵過了檳榔江後的山地中,有一種很毒也很凶猛的血螞蝗,往往會趁牛飲水的時候進入牛鼻子裏,然後幾天時間就鑽進牛腦中讓牛發瘋而死,所以他們中很多人找我要過誘使這種血螞蝗離開牛鼻的藥物。”

“厲害!你還是獸醫。”張揚讚揚聲才落,花月容繼續說:“實際這種藥物,就是我解除玉門蠱的藥物……”說到這裏花月容聲音低了下來,用痛苦中帶著複雜情緒的眼神看了張揚一眼,張揚明白花月容在為自己身上的蠱毒而擔憂。

能說張揚自己也不擔憂嗎?誰願意中這樣歹毒霸道的蠱呢?現在西行緬甸尋找解蠱之方,可是還未出國境就遇到凶殘巨蟒,前麵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麽危險呢,以後的路更是吉凶難料,甚至很可能是九死一生!

盡量不把自己心情表現在麵上的張揚,隻好埋頭假裝趕路加快了些腳步,一邊聽著花月容繼續說道:“我們沒有辦理過邊境的證明,隻有到前麵猴橋找一個我熟悉的傈僳族同胞帶過邊防檢查站……”

太陽西斜時候,花月容和張揚爬上了一座山嶺頂上,才過山嶺就聽到咆哮如雷的江水聲從峽穀中隱隱約約傳上來。

“哇……怎麽會是傈僳族上刀杆下火海的日子呢?”在花月容驚喜的喊聲中,張揚順著她的手指遠遠望去,山下的峽穀中間一條大河對著南方洶湧澎湃奔流而去,大河邊的坡地上,幾間稀疏的房屋中間一塊空地上人頭攢動,他們穿著黑色底間雜紅、白、黃三色的漂亮服飾,圍著一架高高豎立的長梯在載歌載舞。一種對少數民族風情獵奇的心理頓時從張揚心中升起……

很快兩人連滾帶滑衝到坡下,走到了穿著豔麗民族服飾傈僳族人群邊。花月容好奇地問一個坐在人群外嘴裏不停嚼著煙絲的老大媽:“啊蛾媽,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被問到的老大媽先是對著地上吐了一口黑紅色的煙水,然後露出漆黑的牙齒笑著說:“政府家來拍電視呢,叫挖們(我們)來上刀杆下火海給特們(他們)拍。”

就在花月容詢問中,興奮的張揚已經擠進人群觀看去了。隻見人群中央是一片空著的場地,場地中央矗立著兩根三十多米高的細木杆。筆直朝天矗立著的兩根細木杆之間相距六十公分左右距離,杆中間是一把把鋒利的鋼刀綁在上麵,每一把鋼刀又相距五十公分左右距離,閃著雪亮寒光的刀口向上,在太陽光下耀眼萬分!

一群身著民族服裝的彪悍傈僳族漢子在刀杆下跳著粗獷原始的、類似圖騰一樣的舞蹈,他們口裏發出一聲聲讓人熱血沸騰的呐喊……舞蹈了幾下後,其中一個勇士跳到刀杆下,將雙手搭到鋒利的刀口上用力一撐。看得張揚心中一急,想著馬上將見到這個勇士的雙手鮮血直流的場麵……

可是在周圍人群歡呼聲中,勇士的雙手並沒有被鋒利的刀口割破出血,而他的光腳也開始踏上第一蹬刀口……就那樣,勇士赤手光腳踏著刀口向上攀登!一步、兩步、三步……

攀登的勇士每上升一蹬,他光著的腳就踏在閃爍著寒光的刀口上,而三十多米長的刀杆上,並沒有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也就是說攀登途中著他無法休息和回避那雪亮的刀口,必須一腳一腳踏著刀口爬到杆頂。

張揚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無法相信一個人的腳踏在鋒利的刀口上,而且是負擔著全身重量,但是卻沒有割破皮肉的事情發生。於是他偷偷地用手指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疼痛告訴他,他所看到的一幕是真實的……

就在張揚的提心吊膽中,刀杆上攀登著的傈僳族勇士到達了頂峰,隻見他先是來了個金雞獨立,然後慢慢彎下腰赤手倒立在刀口上雙腳朝天,這個動作又贏得了一陣滿場喝彩聲……

“不可能!不可能!”如雷的喝彩聲中張揚喃喃自語,既是驚歎更是不能置信。這樣讓人看著熱血沸騰的民俗表演,張揚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位勇士不是有神秘的力量讓他的手和腳不被鋒利的刀鋒劃開,一定就是身輕如燕!而且這非凡的勇氣,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

突然,前方人群中一個皮膚白晳的中等個子男性再次吸引了張揚的目光,他給張揚一種熟悉的感覺,張揚突然想起他就是那個四川人“紅襪子”。於是張揚擠進擁擠的人群對著他走去,想上前去跟他打個招呼。

才擠進去兩步的張揚就發覺“紅襪子”消失不見了,他急忙四顧張望,可是歡樂的人群中根本看不到“紅襪子”的蹤影,就好象他從來沒有在這裏出現過般。張揚心下悻悻,旋即他又自嘲地笑了起來:對方不過是和自己說過一次話的盲流人員,不見了就不見了,自己這樣又是何必呢?

“張揚,我們走吧。”花月容的喊聲讓張揚回魂過來,想起了自己和她此行的目的是西去緬甸尋法解蠱,她來這裏是找人帶過邊防戰的。抬眼看去,果然看到花月容正和一位傈僳族同胞一路說笑著走了過來。

在這位憨厚質樸外表彪悍的傈僳族同胞帶領下,花月容和張揚可以說是大搖大擺偷渡過了邊防檢查站,來到了這位傈僳族同胞家中,而張揚也第一次感受了傈僳族的豪爽和好客。

從來到這位姓蔡的傈僳族同胞家,受到他們全家的熱情歡迎不說,進門就被灌了三大碗米酒,然後他們家的女性都鑽進廚房忙碌起來,被花月容稱呼做“阿伊塔”(大哥)的蔡同胞接著帶上獵口和槍,對張揚和花月容說了一句“我去弄些好吃的”就走出了家門。

很快女主人端出豐盛的飯菜,冒著油的煎臘肉,碧綠的煮青菜,散發著清香的涼拌野菜,還有一碟聽說很珍貴的麂子肉幹巴,就在張揚看著這些美味食指大動的時候,說去弄好吃的阿伊塔也回來了,把一個巨大的蜂巢送進廚房後,就來倒上酒和張揚碰杯。

鮮美的菜肴吃了一口又一口,清香的米酒幹了一杯又一杯,張揚開始醉意上頭,不過這也是他來到南疆第一次感覺開心的時光,所以他開心地一次次舉起酒杯……

這時廚房裏的女主人送上男主人口中所謂的“好吃的”菜肴,張揚一看酒就醒了一半,止住翻騰的胃他顫聲問道:“這?這是什麽?”也不能說張揚少見多怪,因為女主人送來的,竟然是一盤油炸過的大白蛆!

彩色的搪瓷盤中,一個個竹筷粗一寸長的油光水滑死蛆,頭是頭腳是腳地擺在盤中,雖然發出一股特殊的香味,但是橫七豎八的死相讓張揚想到要把它們吃進自己胃裏,就有一種大吐狂吐的衝動!

“這是蜂蛹,最好吃的佳肴!”花月容介紹著,還用竹筷夾了兩條送進嘴裏嚼著,臉上露出一種很美味的表情。看著兩條大白蛆消失在花月容的牙齒間,張揚想起那個手上長瓜的男子來求解蠱時候花月容拿出的毒蠍水蛇,解玉門蠱時那個緬甸男子燒的那些惡心的東西,還有花火雲家中的那些毒蟲和花豔陽給自己種下子午斷魂蠱前那些令人發指的蛇蟲鼠蟻……

“咕咚”一聲,張揚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夜半時分,睡在火塘邊地鋪上的張揚清醒過來,頭上像是被無數把小錘敲打著般疼痛,口裏猶如有著燃燒的火一樣幹燥得直冒煙,恍惚中他本想喊水,但是看到火塘邊凳上坐著花月容和阿伊瘩在交談:

“月容小妹,你真的要去替他找解蠱方嗎?”

“阿伊塔,我一定要去!他是為了我中的……”

“可是你說的綠門好像不在甘擺地街子,是在那裏偏西的一個山村裏。”

“哦!謝謝阿伊塔……太好了!”

“唉……那裏靠近‘野人山’了,一般人都不敢去,艱險啊!”

“就是我死,也必須去!我不能看著他受苦!”

火光閃爍中,花月容麵上的表情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