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劉科長這一聲喊出,眾人才發現薛主任並不在此間。

正有人張羅著要去另外兩個包廂尋人,侍應生有說話了,“你們說的是那位高個白臉的年輕同誌吧,剛才他家裏來人,說有急事兒,他先走了!”

哐!!!

侍應生這話不啻一道驚雷,直直劈中了眾人的心田,簡直比方才報出那“天文數字”,還讓眾人驚詫。

話至此處,任誰也猜到發生了什麽,定是那位薛主任見消費得金額實在太高,搶先逃之夭夭了。

“他,他怎麽能這樣呢?”

“這也太不講究了吧!”

“是人都幹不出這種事兒!”

“他以後還怎麽跟大夥兒見麵、相處?”

“他真是京大畢業得?”

“………………”

霎時間,眾人心頭真是山呼海嘯,此起彼伏,全是對那位薛主任的負麵評價。

便是對薛向觀感最好的劉科長,此時也有種偶像破碎的感覺,原先薛向那風度翩翩,英俊非凡,溫文爾雅,豪氣幹雲的整體印象,就在此刻崩塌,此時,劉科長滿腦子就剩了四個字“衣冠禽獸”。

爽!真爽!

若是尤主任知道後世某種著名兒童飲品的名字的話,隻怕此刻也得在心裏叫出來。

折騰了一晚上,尤主任等的就是此刻,可他萬萬沒想到先前那個還以為頗為強大的對手,竟是如此一枚銀樣蠟槍頭,竟不戰而逃了,他難道是豬腦子麽,即便是真覺花多了,說說軟話,大夥兒也給湊了。怎麽著也比這種落荒而逃的愚蠢做法,高明一萬倍吧。

尤主任甚至都能想想得到,明天市委大院最火爆的話題是什麽呢。標題他都想好了“京大高材生請客不付錢,督查室主任吃豪吃霸王餐”。

尤主任正爽得不行,那紅衣侍應生又說話了:“請問領導,還有什麽需要麽?”

“需要。需要,做東的人都跑了,還需要個屁!”

這句話。尤主任方要脫口道出,最後卻愣生生憋進了腔子裏。

他忽然發現問題大條了,薛向這一走,付賬的人沒了啊!!!

尤主任悚然抬頭,卻發現滿室眾人,齊齊低了腦袋,在桌邊坐了。很明顯,他想到的問題,眾人都想到了。

忽地,尤主任心裏一涼,因為他明白眾人這低腦袋。所為何事,擺明了這爛攤子交給他尤主任解決啊!

誰叫他尤主任此處官位最長?

誰叫他尤主任嚷嚷著要喝洋酒,兩瓶蕩出去七八百!

誰叫他尤主任先前放出豪言“大夥兒想喝就點,若是薛向同誌不方便,這頓飯可以換我做東嘛!”,真當便宜話是這麽好說的!!!

尤主任想的沒錯,眾人真是再打這主意,若是半個小時前的薛主任能坦然麵對這爛攤子,眾人說不得真就各自承擔一些,將飯錢出了,可眼前這尤主任,在眾人心裏的印象,也就比此刻那位衣冠禽獸好了那麽一丁點兒,誰願意替他出錢,誰腦子有毛病,更何況又不是一分兩分,那可是一千四五百,就是均攤了一人也得三四十,真當自己這半拉月工資有糞啊!

眾人死死低了腦袋,尤主任如坐針氈,此刻,他心中的爽快,已經消失殆盡,渾身刺棱棱發冷,可額頭卻是汗水細密如鱗,這會兒,他忽然無比得懷念起那位讓他罵翻了、笑翻了的薛向同誌,可再懷念,人家已經逃之夭夭了,即使要貽笑天下,那也是明天的事兒,關鍵是,他尤主任的苦難,就在當下啊!

尤主任抬眼瞅了瞅紅衣侍應生,他多想這小崽子能懂點事兒,隨便找個人,站他身前啊,可這小崽子就是躬了身子,溫柔地望著自己,可這溫柔眼神,卻仿佛九幽地獄裏射出來的,讓人骨子裏發寒。

沒辦法,誰叫這人是自己叫進來的,忽然,尤主任又怨恨起自己嘴賤了!

時間滴答滴答地走著,尤主任那光潔的額頭,終於再掛不住這細密的汗粒了,忽地,滴答一聲,一滴汗珠跌落下來,砸在了光滑的地板上,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跟著砸了下來。

尤主任擦一把額頭,重重喘一口氣,張了張嘴,卻是終究沒發出聲音來。

他想說的是,大夥兒幫著攤一攤吧,可話到嘴頭,他才發現先前恥笑薛向不會說的軟話兒,竟是這麽難說出口。

尤主任再無恥,到底還是要麵子的!!!

更何況,他真說出去讓攤派的事兒,沒準兒明天第一笑柄是那位薛主任,第二笑柄就成了他尤某人,雖然第一、第二有別,可那是先死,後死之別,辨之何意!

鐺!

尤主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著紅衣侍應生,“去拿紙和筆!”

尤主任幾乎是咬著後怖,說出這五個字兒的,滿座眾人幾乎都聽見他上牙咬著下牙的呲呲聲了。

侍應生聞聲,不問何故,躬身從右褲兜裏掏出筆記本,從襯衣口袋上取出鋼筆,雙手遞了過去。

尤主任劈手接過紙筆,伸手在滿室狼藉的飯桌上一扒拉,掃出一片空地,擠掉幾個杯碟,當即將撕下的一張白紙按了上去,緊接著,俯身上前,牽筆引文,刷刷刷,瞬息功夫,一張白紙上就多了一行頗有造詣的楷體小字。

寫就文字,尤主任直起身來,啪的一下,將紙筆拍進了紅衣侍應生的懷裏。

侍應生攤開紙張,凝眸看了看,忽地抬起頭來,滿臉茫然,“領導,您這是什麽意思?”

尤主任雙目如鼓,喝道,“什麽意思,紙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麽?難不成你還信不過我這堂堂明珠市市委辦公廳副主任?不就千多塊錢嘛,還逼死人?”

尤主任是又急又氣,又是心疼,他嘴上說得輕巧,可這千多元,是他差不多一年多的工資,再加上家裏母老虎管得嚴,他平素連煙錢恨不得都沒剩多少,一想到要衝自家母老虎,討要這千多元,尤主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忽地,侍應生笑了,伸手扯碎了那張新出爐的欠條,“領導,您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晚上的消費,那位高個白臉,不對不對,是那位薛主任已經結了!!!”

嘩!!!

霎那間,坐著的眾人齊齊離座,死死瞪著侍應生,忽地,不知誰沒忍住,發出聲笑來,緊接著便是哄堂大笑。

笑聲並未持續多久,立時就止住了,因為眾人忽然想起,此刻還立著那位招笑的主體尤主任,再拿眼看去,但見尤主任一張麵皮,忽青忽赤,忽白忽黑,直如練了傳說中的什麽變臉神功一般。

忽地,尤主任死死盯著侍應生,大喝一聲,“我艸!”

仰頭便倒,緊接著,場中便是一通忙亂,叫喊。

混亂中,那侍應生閃出門去,尋了一處昏暗角落,伸手探進左側那褲袋,帶出一遝錢來,刷刷刷,點得異常開心,至於那位什麽什麽副主任,他才不管呢,說破大天去,也怪不著自己不是。

……………………

車離家門,還有數十米的時候,薛向便熄了發動機,不過,熄火前,他把速度加到了最高,此處到家,又是段下坡路,靠著慣性,約莫能滑到門前。

薛向早早熄火,倒不是為了省下油錢,抑或有什麽節約從我做起的意思,而是不願吵著屋裏的兩人。

時下,已是晚上十一點半了,估摸著,屋裏倆美妞已經睡了。

下得車來,薛向壓根兒不掏鑰匙,一個縱身,便攀上了兩米高的圍牆,大手在牆頭一借力,輕輕鬆鬆就翻了過去。

堂門雖然關上了,卻沒有倒插,輕輕一推,便開了。

月上中天,柔柔的月光,灑在大開的門縫處,甚是亮堂。

薛向步進堂來,正準備關上大門,夜風吹來,甚是宜人,索性,他就將兩扇門完全打開,反正,他在此間,就是外麵的門也開著,再高明的賊偷進來了,恐怕也帶不走一片落葉。

關上房門,薛向便朝主臥步去,打開房門,卻見蘇美人正在新置的台燈下看書,似乎也察覺到薛向進來了,一側薄毯都給掀開了。

薛向沒瞅見小家夥,猜到在那邊睡,衝蘇美人,打個招呼,又步到緊鄰的那間房屋,推開房門,卻見一張小**,小家夥趴在小花枕頭上,睡得四仰八叉,同型號的台燈大開著,床頭桌上的電扇也嗚嗚的轉著,肉乎乎的小肚皮上的薄毯,卻滑落半邊。

薛向搖頭笑笑,步進房來,抱起她的小身子,將枕頭擺正,又將她小身子調好角度,這才將小腦袋在枕上放了,然後,又將電扇打偏,調低了風速,扯過薄毯,在她小肚皮上搭了,卻不扭滅台燈,爾後,才步出門來,伸手輕輕將門帶上。

卻說薛向剛帶上門,小家夥的大眼睛攸的一下睜開了,滿眼竟是狡黠和得意。

原來,她方才卻是裝睡,先前一直在邊看漫畫書,邊等大哥回來,堂門剛有響動,她就知道大哥回來了,才趕忙將漫畫書,塞進了枕下,爾後,將身子打橫,薄毯踢開,四仰八叉地裝睡,等的就是薛向進她房間,幫她弄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