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府話音方落,康美鳳就接上了:“老張,你找姓李的談判?你倆有啥好談的?不死不休了都!”

張鳳府白了康美鳳一眼懶得理他,依舊看著薛向道:“就這麽檔子事兒,薛書記看有沒有合適的朋友,陪我走一遭。”

細說來,張鳳府現下已經有了投降、服軟的打算,他不認為自己在京城能活動得過李湘,即便是找上了薛向這麽個有背景的縣委書記,無論如何軍、政也隔著一線,這位薛書記在軍方的能量未必有李湘大。

是以,張鳳府不求勝利,隻求少敗,找個中人,尋了李湘,服軟、認輸,若是李湘同意,那他張鳳府就接著和李湘商量頂罪的事兒,隻要李湘不折騰了,張鳳府有把握把罪名減下來,背個處分了事兒!

薛向懶得猜張鳳府是何肺腑,既然他摻和進去了,定然得給康美鳳個說得過去的交待!

一念至此,薛向便道:“張團長,既然是去龍襄招待所,那咱們就直接去吧,那地頭兒我熟,熟人也在那塊兒,去了,我直接叫過來就是!”

“謝謝,謝謝,太謝謝了!”

張鳳府見薛向毫不猶豫地承攬下來,並表示親自陪自己去,心下哪裏還有不放心的,畢竟人家都親自去了,若是沒把握找到合適的人,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說話兒,張鳳府就立起身來,意思很明顯,隱晦催促薛向現在就行動!

康桐見不得張鳳府這般小人樣兒,嗤道:“急個甚,三哥一杯茶都沒喝了,淨顧著你那點兒屁事兒了。”

張鳳府是明白人,知道薛向出手,是全看了自己這個小舅子麵子,所以,這會兒康桐說話難聽。張鳳府也隻當啥也沒聽見!

“小康,怎麽跟你姐夫說話呢,行啦,你火氣大,一會兒去商店買些冰激淩回來降火。我和張團長去就成。”

說話兒。薛向端起麵前的茶杯,一飲而盡,飲罷,還衝康桐亮亮杯底:“現在一杯茶喝完了。”

氣得康桐直翻白眼!

…………

武襄招待所。光聽名字便能知道是個軍人招待所。

古代有生晉太傅,死諡文正的說法,說的是文臣生前混到了太傅的尊位,死後得到了文正的封諡,那就算一個文臣所能得到的最高榮耀了。不過幾千年封建帝王史上。二者兼得的還未出現,可見此等生前尊榮,死後哀榮又多麽難得。

而這死後哀榮較之生前尊榮尤為難得,因為死後的名聲那才是蓋棺定論,名垂青史的。所以這文正之諡號,古來從不輕授,得知者俱是名揚宇宙的大人物,比如範仲淹,司馬光。李東陽,曾國藩之流。

說完這文臣,就得說武將了,文臣有諡,武將死後自也有諡。而武將最高諡,乃是“武寧”,得之甚少。而武將中最出名的諡號,卻是武襄。此諡出名,全因一人——北宋傳奇名將狄青。狄青有大功於國,卻含冤而死,死諡武襄,在武將諡中亦排不進前三,可謂是生亦哀,死亦哀。

這個悲情的愛國者,不受待見於統治者,卻在民間獲得了極高的聲望,狄武襄之名,也名傳後世,光輝永存!

譬如這個四九城最大的軍人招待所,便以武襄號之,其中實乃是含著對這位先賢的莫大推崇與尊重。

武襄招待所名字起得好,地裏位置,建築規模,都堪稱一時之選,因為此招待所是軍委總後部直屬三大招待所之一,可以算是時下的五星級賓館了,且入駐條件也極是苛刻,非正團級軍官不得入宿,那位李政委恰好夠了入宿條件!

薛向是坐張鳳府那輛吉普到的,這回,康桐卻是沒聽薛向的話,在家吃什麽冰激淩降火,而是跟了過來。

到地頭兒時,亦是下午兩點半,剛跨進大廳,張鳳府就直眼了,數千平的大廳內,燈火輝煌,華貴的大理石地板能清晰得照出人影來,真皮沙發,紅木器具一溜兒排開,陣勢大得嚇人。

三人剛在大廳立定,便有全副武裝的戰士上來查證件,張鳳府當先遞過軍官證,那戰士掃了一眼,便道春節期間,房間供應緊張,團級幹部原則上是不接待的,請團長同誌另尋他處住宿,說完,便來向薛向討證件,壓根兒不等張鳳府回聲兒,氣得張鳳府差點兒沒吐血,腮幫子鼓了半天,也不得不在心裏暗罵,京城地界兒就是門第高深,連他們個守門的大兵都敢這麽跟團長說話。

薛向身上哪有什麽證件,拿眼一掃康桐,做出不屑討證件的模樣,唬得那戰士一愣,卻也不敢死纏,朝康桐望去。

見了康桐掏出的軍委封皮的軍官證,那戰士立時立正,打了個軍禮,這才查閱起康桐的證件來,打開一看,見了身份那一欄,填著教官大隊大隊長一職,這戰士立時肅然起敬,又敬了個軍禮!

要說這會兒,特種師在民間已經聞名,在軍界更是名聲響亮,而特種師的教官大隊,更是兵王會聚之地,這位年紀輕輕,黑黑瘦瘦的軍裝青年,竟然是兵王的總頭頭,如何不讓這位戰士驚詫莫名!

康桐抬手回了個軍禮,“能進了吧。”

那戰士眉峰微皺,苦臉道:“大隊長同誌,很抱歉,您隻是營級幹部,按規定,我們這裏是不接待的,雖然我很敬重……”

薛向早不耐煩聽他囉嗦了,截住話頭兒,道:“行了,行了,不用囉嗦了,咱們又不是來住店來了,誰要你們接待來了,我看你們這武襄是越辦越不像話了,找個人也摳摳索索查半天,這是在怕什麽,還是哪位住入的沒能力保護自己?老子進蘭竹廳也沒你們武襄事兒多,整個兒一老鼠膽兒嘛,要是這樣,我看你們武襄趁早得換招牌!”

薛向語出驚人,不止張鳳府吃了一驚,便是那戰士也傻眼了!

武襄是什麽地方,那是總後直屬的呀,接待的都是我軍高級將領,誰到這兒,腳步都得輕拿輕放,再張狂的也得收斂幾分,哪有這位這樣式兒的,呼呼喝喝不說,還揚言要武襄換招牌!看這架勢,若不是啥也不明白的二百五,那就是真有料!

這位戰士迎來送往得多了,眼力勁兒也練出來了,單看這人的氣勢,顯然是眼前三人之首,在看那位特種大隊大隊長儼然此人警衛模樣,那這年輕人的身份便可以度量了。

一念至此,那戰士趕緊衝薛向打個敬禮:“既然是朋友相聚,這位同誌請便吧,若有什麽需要,請隨時通知我!”

那戰士不打算生事兒,說話兒,就退了開來,反正人家是找人,又不是住宿,他放行,也算不得違紀!

“薛書記,那個,是不是該找你朋友啦?”

張鳳府一直惦記著薛向口中的軍方朋友,到武襄門口時,他就想開口提醒,卻怕薛向不喜,便強忍著,這會兒眼見著就要尋到李湘了,薛向口中的軍方朋友再不來,恐怕就壓不住陣腳了吧。

“聒噪什麽,你去把那個李什麽的叫出來吧。”

康桐見不得張鳳府這般畏縮、市儈的模樣。

聽康桐如是說,張鳳府大驚失色,感情這位薛書記也不靠譜啊,壓根兒就是在糊弄自個兒嘛!

張風府正悔恨輕信人言,要打退堂鼓之際,大廳裏卻起了一道極不和諧的聲音,“哎喲,哎喲,哎喲,這不是堂堂二十七團的張團座嘛,我想想,我想想,你大概有十多年沒回京城了吧,可我怎麽聽說你是京城誰誰的姑爺,這當姑爺的近二十年不來老丈人家,怎麽也說不過去呀,對了,對了,你看我這記性,我怎麽就給忘了你那當司令員的老丈人跟反賊一道倒了黴了哇……”

薛向循聲望去,左側樓梯道裏步下四五個人來,俱是軍裝打扮,想來也是,此為軍人招待所,入駐的自然是軍人。這四五人中,衝在最前麵的是個精瘦的中年,身材矮小,形容猥瑣,一身本該威武陽剛的軍裝,偏偏在他身上怎麽也和諧不了,倒像是一塊大抹布圈住了一根骷髏,別扭極了。

這猥瑣中年三兩步就奔下樓來,一路嘴巴不停,片刻就到了薛向幾人身前,圍著張鳳府就是如此一陣打趣!

“李政委,注意你的言行!這裏可是京城!”

張鳳府壓低了聲音,一口喝破了此人的身份,正是今次要找的二十七團政委李湘!

李湘嘿嘿一笑,“我當然知道這是京城啊,不過,對你,言行得體不得體,似乎沒多大緊要!”

張鳳府氣得臉色一白,強忍著厭惡,緩和了語氣:“李政委,咱們的事兒,好說好商量,今次是我的不是,回瓊島後,錯我認了,這你總該滿意了吧!”

“啊哈!嘖嘖,嘖嘖,我耳朵沒毛病吧,堂堂二十七團威風凜凜的張團座在跟我認錯?”

李湘歪著腦袋,掏了掏耳朵,原本猥瑣十分的形容,已然讓人不忍猝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