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方才傑克側身一步,從圓桌邊讓了開來,就是這一讓,讓碎發青年瞅見了安坐在描金圓柱一側的蘇美人。霎那間,碎發青年眼睛似乎被最燦爛的寶石晃了一下,而頭上也挨了一記重錘一般,似乎視覺神經突然之間受到了最強大的衝擊,大腦的反射弧反射出的信息就剩了一個“美”字,其他身體機能猛然停止了,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陳哥,陳哥…”一旁的王勇看出異樣,出言提醒。
碎發青年猛地回過神來,再沒了方才的笑傲從容,竟是亦步亦趨,踩著小碎步,失魂落魄般地朝蘇美人所在的圓桌行去,行至桌前,竟彎腰衝蘇美人行了個西式禮儀,輕聲道:“這位女士,不介意我坐下吧?”
熟料蘇美人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壓根兒就不理他,其實,倒不是蘇美人對這前倨後恭、曲意討好自己的碎發青年如何厭惡,實乃是她心中早已因持續憤怒而沒了旁的感覺。說起來,蘇美人這一天的遭遇實在是糟糕透了。她先是在學校上課,莫名其妙傳來消息說她蘇美人在外國惹下的風流債發了,有個外國情人追到校內。要說也怪蘇美人絕世姿容,特立高標,再加上女人從來善妒,不管是七八十年代,還是二十一世紀都一樣,她蘇美人豔名滿京大,背後編排、宣傳她的緋聞從來就沒少過。
原本蘇美人也沒當回事兒,熟料傑克這家夥竟然找到她正在講課的教室來了。要知道此時的京大可不比後世那般外教多多,傑克這一出現,立時顯眼至極。要說傑克還知道蘇美人在上課不便打擾,就在後排站了,可這家夥剛一進來,立時又有一幫女學生湧了進來,原來傑克這家夥手中持了一束火紅的玫瑰。先前他就是拿了這束玫瑰“招搖過市”,才引人矚目的,而這幫女學生知其何為。哪裏還忍得住心中的浪漫和八卦,便追尋過來,定要看看這浪漫到極點的跨國戀愛。
這幫女學生湧了進來。蘇美人的課自然就上不成了。
說起來,傑克在斯坦福橋,給蘇美人的感覺不算壞,且女人再怎麽高傲,到底還是喜歡有人追逐,是以,蘇美人課上不成了,倒也沒對傑克發火,便尋了老莫,來招待這萬裏而來的老同學。哪知道二人剛落座沒多久。馬開便尋了過來。要說這蘇美人自從那日在餐廳,見馬開掌摑餐廳工作人員,已然對馬開的最後一絲好感也消失了,此後,又飽受馬開糾纏。更令蘇美人對其厭煩到了極點。
而這馬開果然未失本色,一跨進門,張嘴就開始辱罵,且出口之髒幾與龍須溝的汙水等同,怎不叫蘇美人心中作嘔,眼下。她之所以沒掉頭就走,純是顧忌自個兒走後,馬開會拿傑克出氣。
因著有了上麵這一番來龍去脈,蘇美人心煩至極,是以,碎發青年這番作態算是媚眼拋給了瞎子。要說這男人有時候就是犯賤,尤其是那種混到一定程度的男人,犯起賤來尤為激烈。因為這種人往往是能得的已經都得到了,生命中少了追求,生活的意義和意思也失色不少,偶然遇見一件求之不得之物,無不是狗血沸騰,尤烈三分。
而碎發青年眼下就是這種狀況,這家夥家世卓越,想要的幾乎就沒有不得的,正如眼下,尋常人甚至難得一見的美鈔,英鎊,在他這兒也直如尋常。可眼前這無雙玉人卻然讓他神魂皆授,且這絕色玉人竟是對其毫不假辭色,算是徹底將碎發青年心中最後一絲理智徹底擊潰。
此刻,碎發青年念生萬端,其中最強烈的便是要把這無雙玉人追逐到手,哪怕是退一萬步,千金搏得一笑,也是千值萬值,在所不惜。
一念至此,碎發青年陡然來了精神,朗聲道:“張明,你們三個把場子清一下,我好容易做回裁判,怎能讓外人擾著這場比試。”
在碎發青年看來,顯示權力,無疑就是顯示實力和能力,男人身上還有比權力更能吸引女人的麽?至於傑克和馬開的比試,誰勝誰負,碎發青年已然全不掛懷了,因為他心中已然內定了這蘇美人的歸屬。
碎發青年話罷,方才清點美鈔的夾克大漢沉聲應諾,又招呼一聲,同另外兩個夾克大漢一起朝大廳的食客行去,但見這三人所過之處,真個如滾燙潑雪一般,就餐的食客,立時起身散了個幹淨,即使有一二強嘴的,三人一晃手中的證件,那強嘴之人必然在一疊地道歉聲中,去得飛快。
見此情形,碎發青年邊敲著滑厚的玻璃桌麵,邊時不時地拿眼去瞅蘇美人,一臉求求你表揚我的賤樣,似在說,你看我多威風,哪知道蘇美人端著咖啡杯的耳把,穩得連杯內的咖啡都蕩不出波紋,眼神定在杯中,淡然極了。
碎發青年有些懊惱,卻又無計可施,隻得大聲吆喝著,讓三人加速清理,就連身邊的王勇諸人也跟著狐假虎威,吆五喝六地申斥著,讓食客趕緊滾蛋,其中尤數王勇叫得最響,罵罵咧咧,嘴巴髒極了,而被他拽在一邊立著老臉的老馬卻忽然有了笑意,就好似這數十桌未結帳的食客是他家親戚一般,吃著了免費的飯。
卻說這老馬臉上的笑意還未褪盡,而王勇一聲悠長的“瑪麗隔壁的”忽然斷了氣。一旁沉默多時的老馬,忽然把嘴巴靠近王勇的耳朵,輕聲道:“三哥說他一直很想你呢?”
哢嚓,王勇的心嘎嘣一下碎了,邁開大長腿玩兒命一般地朝門邊奔去,未跑幾步,忽然猛地止住了腳步,又一步一步急速退了回來,定在了原地。王勇這番神經質的表現,弄得一幹軍裝青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有人甚至暗中揣度,這勇哥莫不是有羊角風的毛病。他們哪裏知道王勇此刻已然驚駭欲絕,恨不得幾巴掌抽死自己,尤其是抽死這張惹事兒的嘴巴。
原來,王勇先前正嗨到興處,雖是狐假虎威,可其中威風已然到了極點,誰成想眼睛剛掃到百米開外的西北角那桌,便愣住了,且不隻眼睛定住了,就連嘴巴也一並定住了。但見一大三小,四位食客安然進食,似乎未曾受到這滿場的雞飛狗跳一絲一毫的侵擾,尤其是那小女娃竟還抱著一隻雪白的白貓上了桌麵,取食相喂。
原本動靜相宜,溫馨和諧的畫麵,在王勇眼中,卻是本世紀最大的恐怖片,因為遠處那安然進食的俊臉男子,對王勇來說,無異於斑斕猛虎,且是能吃人的猛虎。
說起來,王勇對薛向的畏懼,已然刻進了骨子裏,此前在江漢他被龍國濤牽連,又和薛向欠了新賬,而此刻,他嘴巴裏不幹不淨地吆喝,字字句句,細細掰扯,都是把薛某人牽連其中。如此這般,王勇已然怕到了極處,所以才有了驚駭欲絕之後的拔腿就跑。可沒跑幾步,王勇猛然頓悟,照這樣跑下去何時是個頭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一次讓薛老三把氣都出了,就算挨一頓暴捶,以後終歸能睡安穩覺了不是。再說,據傳聞,薛老三從不在幾個弟妹麵前動手,如若傳聞屬實,眼下,豈不是身在保險袋中。
正是有了這麽一番心理活動,王勇才發神經一般,來了個急速往返跑。
卻說王勇此番發現薛老三,還來了個從驚駭欲絕到引頸就戮的心路曆程,而此刻的餐廳內,還有另一人心路變遷能與之比擬,此人正是馬開。在王勇發現薛老三不久,馬開極目望去,便也定住了。如果說王勇是畏薛向如虎,那馬開就是懼薛老三如鬼神。想來也是,二人受薛向的傷害程度不同,雖說王勇傷得慘些,可傷的終究是身,而馬開是被薛老三蠻橫地從樓上丟下去的,那日之驚嚇,直如傷了魂魄一般。
此刻,王勇和馬開一左一右,各立在描金立柱一邊,皆是一般姿勢,低頭,抿嘴,閉目,滿臉的悲壯。按說二人此番表情,直如川劇變臉一般精彩,該當引人耳目了吧,可事實上,卻無一人朝他二人投注目光。此時,食客去盡,滿廳盡空,所有的除了蘇美人,外加王勇、馬開癡傻二人組外,所有的視線皆畢集百米開外的西北角那桌,因為那處起了絕大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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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薛老三今天的心情原本不錯,《海洋時代》一炮而紅,一家四兄妹融融而樂,共享美食,該算是絕頂的享受了。熟料,他這剛給兩個小不點料理完鮭魚和牛排,自個兒卻是不及嚐上一口,心中便起了不快。
實話實說,因為兩次的考試低分,他對蘇美人無甚好感。可蘇美人純粹是美出了境界,是男人恐怕都難生出惡感,薛向也一樣。是以,總體來說,薛老三對蘇美人,是不討厭也不歡喜。可馬開這等齷齪的家夥惡性惡相地衝進門來不說,張嘴就是汙穢不堪的詞句辱罵蘇美人,且其中還夾雜著**,這叫弟妹在側的薛老三如何能不氣惱?
可氣惱歸氣惱,薛老三終究懶得摻和進那邊的爭端,隻想讓三小快快吃完,好逃離這是非之地。老話說,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這廂,薛老三一塊牛排剛下肚,那邊又吆喝著趕人,差點沒把薛老三的肺給氣炸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