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從趙村出發後一直跟在三團的後邊,兩邊有老八路的護衛部隊,後邊有加強營,我和周科長晚上一行軍就提心吊膽的心態平穩了下來。家屬們經過兩天一宿的休息也緩過了精神,坐在車上瞅著兩邊黑糊糊的大山,幾隻貓頭鷹在林子裏叫了幾聲,李科長老婆心血**,蠍裏打掌地說:“我想唱二人轉?”馬瑞芳咧嘴一笑:“你可拉倒吧,聽到貓頭鷹叫,就想唱二人轉?要是看到兔子跑,還得跳舞呀?”玉蓮說:“難得李嫂有這個興致,叫她唱吧。”

“唱啥唱?嗓子比男的都粗,嚎起來賊拉難聽!”車旁擔任警衛的幾個戰士說:“叫她唱一個吧,我們還沒聽過科長夫人唱歌呢!”李科長老婆清了清嗓子說:“不是唱歌,是二人轉,難得大家這麽捧我,高低得唱一個!唱個啥呢?”

趕車的老板子笑嘻嘻地說:“唱個十八摸吧!”

“那好,我就唱個十八摸!”

周科長問我:“葷的,素的?”

“二人轉哪有素的?素的也沒有人愛聽。”

“哪可不好,戰士們還淨小夥呢。”

馬瑞芳說:“小夥咋地,將來還不得都成老爺們?”然後問車旁的戰士:“你們愛聽不?”戰士們樂了說:“愛聽!”直到這時,李科長老婆連咳嗽帶掉嗓子,也沒唱一句,馬瑞芳說:“真能得瑟!說唱不唱。”李科長老婆瞪了她一眼說;“誰說不唱?這叫唱前準備,你沒看唱歌的都這樣?唱前清嗓子,然後喊‘大家好!’唱後說‘謝謝!’唱蹦子(二人轉)的,都好說‘來點掌聲!’”

我一聽鼓起了掌,其他的人也隨了起來,在一片掌聲中李科長老婆興高采烈的唱了起來:“小佳人更深人靜......”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一個粗曠的嗓音在道邊壕溝裏響了起來,大家都楞了。我叫老板子把車停下,車旁的警衛戰士把壕溝一個坐著的黑影圍了起來,李科長老婆罵了句:“哪來這麽個玩意?比我的嗓門都大,真掃興!”

我和周科長走到跟前,蹲下身仔細一看,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漢坐在壕溝裏,抬頭瞅著我們,我問他:“你是幹什麽的?”

“回首長的話,我是要飯的,想上寬甸,沒成想走到這腳脖子扭了。”

我聽後一楞,心想:一個要飯的,怎麽知道解放軍管長官叫首長?周科長問戰士:“這麽個大活人在道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怎麽沒看見?”

“光顧聽李大嫂的二人轉了,也沒注意啊。”一個戰士回答道。我說:“誰有吃的給他點?車隊馬上出發。”

幾個帶孩子的家屬走下車給了他幾個飯團,小石走到我麵前說:“這老漢是無產階級,挺可憐的,咱不能扔下他不管!”周科長也說:“不差一個人,捎著他吧!”說句實在話,在“老部隊”裏誰的話我都可以不聽,隻有他們三個的話我不能不聽,因為在大石橋時趙傑告訴我:“周科長他們三個是代表共產黨來了,他們提出的意見一般的不要駁,咱們是投奔他們的。”我隻好點點頭。老漢站起來,在戰士們的扶持下坐到了我和周科長的車上。

走了大約一裏多地,道邊又出現一個拄著棒子,三十多歲,穿的破衣婁叟的啞巴。看到我們過來,嘴裏“嗚啦”著,用手指指前方,又指指腰,小石走到跟前問:“老鄉,你的腰扭啦?”他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指著車“哇啦”了兩聲,小石問:“你想搭我們的車?”他點了點頭,小石瞅了瞅周科長,周科長問我:“十個啞巴九個聾,他怎麽能聽到小石的問話?”我說:“也有能聽到的。”周科長沒出聲。家屬們來了好心,溫大嫂說:“出門在外不容易,他又是個啞巴,腰又扭了,就拉著他吧?”啞巴一聽,沒等我同意,扭身就坐到溫大嫂的車沿上,衝著她直點頭。

走了不到二裏地,道邊又出現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靠在樹幹上喊:“救救我吧!”我走到跟前一看,好像是個學生,中山裝的口袋上別著管鋼筆,我問他:“你怎麽地了?”他呻吟著說:“同誌,我想上寬甸叔叔家,沒想到一個跟頭把大跨摔掉了,你們捎我一程吧?”小石小董都是學生出身,自然得拉上他。

深更半夜在偏僻的山區路上,一連碰到兩個受傷的人,一個耳朵不聾的啞巴,我的心裏畫開了魂,心想:怎麽這麽巧,他們能不能是一起的?又有什麽急事非得趕夜路,前麵上萬人大部隊怎麽沒搭理他們?我把想法和周科長說了後,他說:“我也覺得這事有些怪,不過還沒看出有啥毛病。”我聽後心想:知道怪,還非得叫拉上,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小石和小董看樣子對這奇怪的事沒往心裏去,和那個學生興高彩烈的嘮著嗑。回到車上,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跳下車命令車隊停下,周科長問:“咋地了?”

“我得叫老軍醫檢查檢查他們的傷。”然後叫一個戰士馬上把後麵車上的老軍醫找來。老軍醫來了後,檢查了一下,確定老漢和學生是受了傷,給他們歸了位以後說:“沒事,養一養就好了!”

後半夜三點多鍾,正是人最困的時候,溫大嫂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看了看車上的老漢,用手拽了我一下,我跳下車,等車過去後,小聲問:“啥事?”

“那個啞巴會說話。”

“你咋知道?”

“我怕他冷,給他披了床棉被,不一會他就睡著了,剛才說了句夢話。”

“什麽夢話?”

“‘這地方太冷,我得回家啦’我一聽,嚇了我一跳,心想:耳朵不背,還會說話,這也不是啞巴呀?聽口音還是個老蠻子。心裏膽突突的,就來找你,你看咋辦?”

“你先回到車上,不要聲張,更不要驚動他。”她點了點頭,然後向自己坐的車走去。

我回到自己的車上,裝作沒事的樣子,嘴裏叨咕著:“這些老娘們就是事多。”周科長問:“又咋地了?”

“這不又懷疑老板子要偷她地東西。”說完後,我用手偷偷的捅咕了一下周科長,他看看了車上的老漢,說:“這些家屬呀,就是事多,咱倆挨排看看吧,要不又該鬧出什麽事來!”

下了車,我倆站在路邊,我小聲把溫大嫂說的情況跟他學了一遍,他聽後沉思了一會,然後說道:“如果要是這樣,我看有兩種可能,一,這三個人可能是五十二軍的逃兵,走到這受了傷。二,他們可能有特殊任務,潛入到‘老部隊’來。”

“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單憑啞巴說了兩句南方話,是不足為證的,你沒看沿途裝啞巴要飯的人有的是?小石小董碰到啞巴連問都不問就直接和人說話。”

“我倒有一招,咱從家屬手中借個皮包,回到車上故意打開,老漢如果真的要飯的,或是奔家屬來,肯定就得盯著看!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有其他意圖?”

“行,這招不錯,皮包不用借,玉蓮就有。”我轉過身跑了一陣,迎到了玉蓮坐的車,對她說:“把咱家的皮包我用一下。”

“你用它幹啥?”

“有急用,一會就送回來。”

拿著皮包,跑到周科長前,我倆一同攆上了我們坐的車。坐上車後,周科長說:“這溫大嫂膽可真小,老板子瞅她皮包幾眼,就嚇的不知放那好了!非得叫咱倆給保管。”

“沒聽說溫處長有多少錢哪,她這包裏不一定裝的是啥?我把包打開看看,不過你可得給我作證,我可沒拿啥!”說完後,我偷著用鑰匙打開鎖,“啪”的把皮包打開,裏邊一個小鐵盒子,掀開蓋一盒金鎦子在月光下放著金燦燦的光,周科長故做驚訝地說:“這麽多金鎦子?咱可不能給她保管,丟了就說不清了!”老漢斜眼瞅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注視著前方。

“給她送回去。”我說。

我倆下車後,站在道邊,等過去兩輛車後,周科長說:“看情況,我敢肯定老漢決不是要飯的和逃兵,也決不是為家屬的錢財而來!”

“哪他們到底是幹什麽的?兩個人的傷可是真的。”周科長聽後問我:“有煙嗎?”我從口袋裏掏出半盒煙遞給了他,他抽出了一棵點著後,狠狠的吸了兩口:“我琢磨能不能是這種可能?”

“什麽可能?”

“我們從東北局出發的時候,首長告訴我們:‘五十八師的起義是對蔣家王朝一個沉重的打擊,在東北戰場,乃至全國解放戰爭都有著重大的意義,敵人必然惱羞成怒,南京政府也將采用各種方法來消滅這支部隊,尤其是王家善將軍。因此,你們的任務很艱巨,除了保護好這支部隊外,對王將軍的人身安全也要采取有利的保護措施,決不能出任何差錯。’遵照首長的指示,我們才動用了這麽大兵力來護衛五十八師部隊,師部機關除了警衛連外,還有我們一個特務連擔任警衛,尤其是王將軍,任何生人不許接近,”聽到這,我情不自禁地說了句:“原來是這麽回事!”

“什麽意思,你原來以為是怎麽回事?”

“我尋思,五十八師和你們有仇,你們信不著我們,派兵看著我們。”

他笑了說:“你以為我們共產黨是小肚雞腸啊,要那樣能打江山嗎?至於信不著,也有這方麵的因素,但不是主要的,主要是保護你們,我想:這三個莫名其妙的人,如果不是逃兵和要飯的,那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國民黨派來的殺手?暗殺是老蔣一慣的伎倆。”

我聽後有些不解,於是說:“這不太可能吧?要暗殺得殺王師長或高級軍官,混到這幫家屬中暗殺誰?這裏你,我,趙排長是最大官,費這麽大勁來殺我們,不可能吧?殺家屬,師長老伴和姑娘都和師長在一起,這裏最大的家屬就是營長和科長老婆,殺她們有意義嗎?”

“這也是我解不開的迷。”

怎麽辦?我倆連走連合計,最後決定從那個青年學生身上打開缺口。為了防備出現意外,我命令:劉班長帶幾個人悄悄接近老漢和啞巴坐的車,密切注意他們的舉動,如果發現異常可立即抓捕。然後我倆站在原地等待青年學生坐的車到來。

(更新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