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我把日本女人和孩子安排在一輛車後,部隊開始出發。走了不一會,天就陰了下來,隨後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加雪。冬末春初的雨雪隨下隨凍,到後半夜的時候,路麵已經像鏡子一樣,牲口走在上麵一呲一滑,車隊的速度明顯地慢了下來。

工兵營從車隊旁過了去,特務營也趕了過去,兩邊護送部隊的火龍也逐漸消失。四周隻剩下黑乎乎的山、淅瀝的雨雪和白刷刷的地,樹林子被風一吹發出“嗚嗚”的響聲。我心急如焚,叫警衛排的戰士們兩人一輛幫著老板子推車。周科長說:“警衛士兵不能撤,這一帶地勢險惡,家屬們岫岩洗澡又招了風,不一又要出現什麽情況!咱可不能大意。”

事情真就像周科長說的那樣,遼陽一帶的52軍25師雖然龜縮在遼陽城內,但外圍的雜牌軍和地主武裝卻在猖狂地活動。他們對解放軍的大部隊不敢照量,對家屬隊卻極感興趣,無論家屬的車隊進到哪個屯,那屯中就有做小買賣的和要飯的出現。更可惡的是,獨五師的一些嘩變士兵也打起家屬隊的主意,這就更給我們增添了不少麻煩。

後半夜兩點多鍾,天晴了起來,氣溫越來越低,家屬們在車上凍的嘶嘶哈哈。

三點多鍾車隊來到一個大山梁子下,雨後的山道經過一凍結了一層冰,牲口走在山坡路上,一使勁一滑,有的老板子放起了賴,蹲在地上抽起煙。沒有辦法我隻好叫家屬們下了車。這時候大部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了,我瞅了瞅四外的地形,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周科長這時也說:“咱是不是把警戒部隊撒出去,以防萬一?”

“咱倆想一塊去了。”於是叫趙排長抽出兩個班沿著山崗向上搜索,其餘的仍舊推車。

車隊在艱難地往坡上走,老板子們的嗓子都喊啞了,牲口也累得滿身是汗。

好不容易走到崗半腰,擔任搜索的劉班長派了一個戰士跑回來向我報告:“從西邊的山上下來一夥人,直奔崗子頂上來了。”

“什麽人?”

“不知道。”

“有多少?”

“黑乎乎一片。”

“十有七八是敵人?”周科長說。

“這怎麽來得這麽快?”

“可不是咋地,這可真是怕啥來啥!”

我告訴那個戰士:“馬上回去告訴你們班長,占據有利地形,做好戰鬥準備,發現異常馬上開槍!”

那個戰士聽後轉身向崗子上跑去。

對於這既是意料中又是突然出現的情況,我真是又急又怕,急的是大部隊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即使聽到槍聲往回返,最快也得兩個小時,戰場上的兩個小時那可非同一般,有時幾分鍾就能解決戰鬥。怕的是摸不清對方的情況,如果是地主武裝或者胡子部隊這還好說,如果是52軍的部隊那後果不堪設想。因為52軍是國民黨的五大主力部隊之一,抗戰時期也曾打過不少漂亮的大仗,無論是從裝備和戰鬥力上都非其他部隊可比,這一帶接近遼陽正是52軍的地盤。

周科長瞅了瞅我:“做好戰鬥準備吧。”

我點了點頭。

為了確保家屬們的安全,我叫老三老四帶著兩個班把家屬們隱蔽好。家屬們經過這一段的磨練也學乖了,聽到有情況,不聲不響地隨著他們貓到了一個大石頭堆的後邊,老板子們也拴好了牲口趴在地上。

看著戰士們架好了槍,迫擊炮手支好了炮,我和趙排長帶著其他的人往崗子上跑去。

快到山崗頂上的時候,劉班長趴在一個大石頭的後邊衝我招手。我彎腰跑過去一看,隻見劉班長他們趴在石頭後和樹茬子邊做好了戰鬥準備。

我趴在他的身邊問:“你們怎麽貓在這?”

“沒趕趟,我們走到這,他們已經把崗子頂占領了,看來人數不少啊!”

“知道什麽部隊?”

“不知道,我尋思在他們沒發現我們之前先別驚動他們。”

正在這時,山頂上的人露出了影。借著月亮掛在西邊的光亮,影影綽綽看到山崗子上的人分成三夥,中間的一夥衝我們下來,其餘的兩夥,從東西兩麵順著崗子往下走。

趙排長罵了句:“龜兒子們想包抄我們!”

我告訴他:“你帶一個班堵東邊那夥,老四帶一個班堵西邊那夥,不要叫他們靠近,以免咱們的迫擊炮沒法打。”

看著他們帶著人衝兩邊跑去後,我衝崗子上喊道:“山上是什麽人?”

劉班長急忙用手捂住我的嘴,焦急地說:“你怎麽出聲呢?到跟前正好打他個冷不防!”

我一把拽開他的手說:“那要是自己人呢?”

“這我倒沒尋思。”

山崗上的人群聽到我的喊聲,忽拉一下子都趴在了地上。一個聲音喊道:“你們是不是營口58師部隊的家屬?”

我說:“不是,我們是獨五師的!”

我當時這樣回答是有目的的,因為如果是自己的部隊或者是護送部隊,這樣一回答肯定就知道是自己人;如果是國民黨的部隊或者是地方武裝,這獨五師他們當然就不知道是咋回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那個聲音又喊道:“獨五師,哪個獨五師?”

我應道:“當然是解放軍的獨五師!”

對方沉默了一下,又喊道:“扯他媽的蛋,什麽解放軍的獨五師,老子看你們就是營口58師的熊貨!”

我一聽心裏明白了,這肯定不是自己的人了,於是對準喊話的地方伸手就是一槍。槍聲一響,周科長按著事先約定指揮迫擊炮手們從崗半腰衝山崗上一通猛轟,炮彈炸得山崗上一片通紅。

隻可惜周科長怕傷著我們,炮彈打得太往前了,氣得我罵了句:“瞎呀,往哪打呢?”

然後告訴身邊一個戰士:“你馬上下去告訴他們炮彈打得靠前了。”

那個戰士焉巴悄地爬了下去。

炮聲一停,山崗上的人爬起來就往下衝,我喊了一聲打,所有的機槍和衝鋒槍一齊怒吼起來,密集的子彈打得敵人又趴在了地上。要說警衛排的戰士,真都是好樣了,不但個個槍法準,而且夜戰經驗相當豐富。隻要對方的槍一響,碼著子彈溜子直接射了過去,而且不斷地變換著位置,對麵不斷傳來慘叫聲,而我們卻無一傷亡。

但是,這種僵持的槍戰不能持久,因為我不知道對方的人數,更不知道敵人有沒有援兵,覺得這仗得速戰速決,而對方也知道這槍炮一響,大部隊肯定得趕回來支援。但是,溜光錚亮的山坡限製了敵我雙方速戰速決的想法。敵人試探著要發起衝鋒,可是,一有人站起來,不是叫子彈打倒就是自己滑倒。於是狡猾的敵人改變了戰術,利用坡陡冰滑的特點,坐在地上邊開槍邊往下出溜,劉班長氣得罵了句:“這他媽的是什麽打法?還帶坐著衝鋒的!”

不過敵人這一著還真奏效,雖然戰士們拚命地射擊,也沒有阻擋住敵人下滑的速度。正在這時,我們的迫擊炮又響了起來,不過這頭一發炮彈沒落到敵人堆裏,而是落在我的麵前,險些把我給炸了,氣得我罵了句:“這他媽叫什麽準頭!”

話剛落音,炮彈開始後移,正好打在敵人的人群裏。在炮彈的火光中,人的胳膊大腿四處亂飛,不過這夥敵人挺硬,在這種情況下,剩下的人仍然往下出溜。

距離越來越近,敵人開始往下扔手榴彈了。在這冰一樣的山坡上,敵人在上麵,我們在下麵,敵人往下扔手榴彈,隻需往下一出溜,而我們扔不遠不說,有的還出溜下來在自己的跟前爆炸了,情況越來越不妙,戰士們已經出現了傷亡。

溝兩側的山崗上趙排長和老四帶的戰士和敵人展開了激烈的槍戰,戰士們利用武器好的優勢打得敵人節節後退,他們不時用火力支援我們。

正在這個時候,山崗上響起了衝鋒號的聲音,一個連的解放軍戰士從山崗上出溜了下來。敵人傻眼了,連滾帶爬四處逃竄。

戰士們站起來端著槍,一邊掃射一邊追趕。隻可惜因為坡太滑,大部分敵人還是逃脫了,有幾個身受重傷半死不活的也叫戰士們開槍打死了。

和山崗上的解放軍匯合後,周科長向我介紹道:“這是獨一師的朱連長。”

我握著他的手:“太謝謝你們啦!你們怎麽來得這麽快?”

他笑了笑:“首長聽說你們拉了後,估計可能是道滑,牲口不好走,叫我們來接應你們,沒成想碰上了這場戰鬥。家屬們有沒有損失?”

“家屬們倒沒什麽損失,警衛排的戰士犧牲了四個,傷了六個,

“這是不小的損失呀!”

朱連長瞅了瞅地形說:“這還虧了你們武器硬,要是換了別的部隊,在這樣的條件和地形下,對付這麽多的敵人,那後果可真不堪設想。”

周科長歎了口氣說:“朱連長,咱們是老鄉,有一件事你回去後和首長反映一下,咱這家屬隊,老的老,小的小,又淨是些婦女。一碰上緊急情況,警衛排人手少,顧東顧不了西,一旦家屬出個好歹,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他將直接影響軍官們的情緒啊!”

朱連長想了想後,對周科長說:“家屬隊是獨五師的,你們怎麽不叫五師多派些人呢?”

“獨五師的人員狀況複雜,這些家屬都是腰纏萬貫的富婆,除了師部的警衛連以外,王參謀對哪個部隊的人也不放心。可警衛連還得保護師部,現在已經抽出一半的人給我們。我尋思咱們部隊的人員思想好,叫咱們的部隊來協助王參謀保護家屬們的安全,把握一點。”

“這個信我能帶到,能不能行可不一定。獨五師沿途出現不少逃兵,咱們的隊伍既得保證他們的安全,又得防備嘩變和逃跑的士兵,這樣咱們的人手也不夠。”

我聽後心想,這老八路的隊伍也真夠辛苦的,我們在道上走,他們在山崗上行,既得防備國民黨部隊的襲擊,又得防備嘩變的士兵。算了吧,隻要國民黨的正規軍不來照量家屬隊,一些地主武裝和胡子一般成不了氣候。

於是我對他倆說:“算了吧,我們警衛排武器好,戰士們又都是老兵油子,對付這些地主武裝和散兵遊勇那是綽綽有餘,就不必麻煩貴軍了!”

朱連長說:“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這一帶沒有國民黨的正規部隊,搗亂的都是些地主武裝。你們對付他們那是小菜一碟,你看你們的裝備多好,哪支槍響起來都象機槍一樣。不過情況我可以反映,行不行那是首長的事啦!”

清掃了一下戰場,這一仗共消滅敵人五十二人。從服裝上看他們穿的五花八門,也分不清是什麽部隊。隻有兩個身穿58師服裝的人。估計他倆是逃兵,家屬隊的情況肯定是他們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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