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們這趟岫岩城澡也洗了,飯也吃了,本該消消停停睡一覺晚上好出發,可她們反倒來了精神,又發奇想。李科長老婆坐在炕上打了一個噴嚏,兩手往上一舉伸了個懶腰:“姐妹們,咱身上幹淨了,肚子也飽了。我想起件事,岫岩可是個產玉的地方,來一趟不能空手哇!”

馬瑞芳說:“不空手咋整?岫岩城所有的店鋪別說整塊的玉,就是碎渣都見不著,聽說都叫老毛子劃拉了去。”

“這我都想了,店裏沒有,咱上山撿去,反正離天黑還早著呢。”於是把“徐主任”叫了過來,問道:“姐妹,都說你們這地方產玉,到底有沒有呀?”“徐主任”聽後,眼珠子一轉說:“咱這地方叫啥?大名叫岫岩,小名叫玉都,能沒玉嗎?”

“那我們上山能撿到不?”

“咋撿不著?不敢說滿山遍野都是,隨便走走怎麽也能撿到幾塊!”

“那你快領我們去!”

“我可不去,怪累的,再說我們都撿夠了,沒人收,你們撿著玩還可以,稀罕物嗎!”

“那到哪地方去撿那?”

“後山就有都是,正好朝陽坡的雪都化了。”

馬瑞芳喊了起來:“姐妹們,除了帶孩子的媽媽,誰也不許睡覺,咱都上山撿玉去!來趟岫岩不撿幾塊玉,以後想起來多後悔?”家屬們被她鼓動了起來,朝老鄉家借了些家夥,七吵八嚷的向後山走去。

我和周科長在屯中的道上抽煙,嘮著槍殺張德友的事,他說:“老王啊,你那樣都好,就一點,怎麽一急眼啥都不顧了?槍殺俘虜那可是犯了咱們軍隊的大忌,你是要受處分的!”這事我也知道做的不對,但已經做了,解釋也沒用,用我的話講:愛咋地咋地吧!因此,不管他說什麽,我都沒還嘴。

正在周科長越講越來氣聲音一聲比一聲高的時候,家屬們亂哄哄的從屋裏走了出來,一手提著包,一手拿著筐,有的還拽了條麻袋。我說:“這幫老娘們又起什麽高蛾子?”周科長說:“準沒好事,問問吧?”我喊住了她們:“你們不休息,幹啥去,挖野菜呀?”

馬瑞芳聽後轉過頭嘴一撇:“挖啥野菜?我們撿玉去!你倆去不?要去咱一塊走。”

“誰說這地方能撿到玉?”

“徐主任說的!”

“六嫂,你咋啥話都信,玉有那麽多嗎?要是誰都能撿著,這地方的老鄉不都發了嗎?你看屯裏有富的嗎?”

“徐主任說了,沒人收,反正也吃飽喝足了,有就撿幾塊,沒有就當消化消化食。”

看天色還早,山的四外屯又有三團和老八路的部隊駐紮,安全上沒什麽問題。同時師裏剛來通知,部隊休息一天,明天晚上再出發,我也就沒置可否,家屬們興衝衝的往後山走去。

家屬們上山後,馬瑞芳從皮包裏拿出一個玉佩說:“玉就是這個樣子,大家看仔細點,誰發現了吱一聲,可不能吃獨食!”李科長老婆說:“岫岩玉不是你這個樣子,沒聽鄭老漢說嗎?啥色都有,綠的最好,隻要是帶色的石頭,八成就是岫岩玉!”

叫家屬們這一岔,周科長不再給我上政治課了。我倆坐在屯後的一棵倒樹上,看著家屬們滿山坡亂鑽亂跑,東扒拉西找。

這些家屬根本就不認識岫岩玉,見到有色石頭就撿,不大一會有的已經撿了半筐。快到山頂的時候,金參謀的媳婦發現了一頭豬,嘴裏叨咕著:“誰家養活這麽大一頭豬,跑到山上來了?”周營長的老婆說:“可不是咋地,看樣子得有一千多斤?”李連長的老婆說:“有千斤牛,沒有千斤豬!這豬可挺怪,怎麽還長著兩顆半尺多長的大獠牙?”馬瑞芳聽後往山上一瞅,驚叫起來:“哎呀媽呀,那不是家豬,是野豬!”周營長老婆問:“吃人不?”

“咋不吃人!”

家屬們一聽,毛了鴨子,連喊帶叫的扭頭就往山下跑,坡陡的地方摔得急裏咕嚕。

這隻野豬可能是吃飽了,也可能是被著亂哄哄的人群驚呆了,反正沒有追趕她們,扭身消失在山那邊。

我在山下看到家屬們的亂勁,說了聲:“不好!”拔出槍就往山上跑,周科長緊跟了上來。迎到了家屬們後,我問:“咋地了?”李科長老婆喘著粗氣說:“一頭豬!”周科長“噗嗤”一聲樂了出來,我哭笑不得地說:“一頭豬就把你們嚇成這樣,還成天嚷著要吃豬肉呢?”馬瑞芳急皮酸臉地說:“不是家豬,是野豬,大跑卵子(公豬)!”

東北山區的獵人都知道,大山裏的野獸要講厲害,那是一豬二熊三老虎。野豬有個習性,愛在鬆樹上蹭癢癢,一來二去身上掛滿了鬆樹油子,就像穿了一身防彈衣一樣。三四百斤重的豬,三八步槍都打不進去,因此山裏的人寧打虎,不打大孤豬。

大孤豬性情凶暴,一旦激怒了它,就將和你拚死一搏,不少獵人死在它的獠牙下。要想打這樣的豬,隻有兩個地方,那就是眼睛和耳朵。

回到村裏,我逗家屬們:“誰也不行啊!還是咱們家屬,金銀珠寶把大野豬都招來了!”李科長老婆打了我一巴掌說:“去你的吧,差點嚇死!”

玉蓮從口袋掏出幾塊石頭叫我看:“這是不是玉?”沒等我看“徐主任”接了過去,搭眼一瞅“啪”的扔到壕溝裏:“啥呀,破石頭!”其他的家屬圍了上來,這個讓“徐主任”瞅,那個讓她看,結果一塊玉也沒有。家屬們不願意了,埋怨“徐主任”真能忽悠,差點叫我們喂了野豬。

“徐主任”驚訝地說:“你們碰著野豬了?這可是害人的家夥,我們這一帶的人叫它挑死了好幾個,害得我們連山都不敢上了!現在地剛化,它可能又上山頂上的土豆地找食吃?”

“徐主任”的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晚間坐在老鄉家的熱炕頭上,我尋思:要是能把這頭野豬打了,一來給老鄉們除了害,二來家屬們也又肉吃了。

周科長見我悶著頭一門抽煙,問道:“你尋思啥呢,是不是白天我說重了點?”

“那倒不是,你也是為了我好。我尋思,咱得把這隻野豬幹掉。”

周科長聽後樂了:“你可真好信。”我把想法和他說了一下,他說:“可也行,但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早晨,我和周科長帶著老三老四及一個班的兵力,抬著一挺重機槍,爬到山頂上,埋伏在土豆地邊的樹棵子裏。一直等到中午,這頭野豬才“噅噅”的從山尖上走來。到了地裏,可能聞到了我們的味,抬著頭衝我們方向嗅著鼻子。老三老四同時開槍,“乒乒“兩聲槍響,野豬的一隻眼睛竄出了一股血柱,慘叫一聲,低著頭挺著獠牙向我們撲來。我們一起開火,這隻野豬可真抗打,在密集的火力下居然衝到離我們隻有幾步遠的地方才倒下。仔細一看,身上密密麻麻的子彈都露著小圓屁股,隻有幾顆重機槍子彈穿進了身子裏。

野豬打死了,卻不好往下弄,戰士解下皮帶連在一起,栓在豬脖子上喊著號往山下拽。到了山下,我們都楞了,老八路部隊一個排,三團部隊一個連荷槍實彈的站在山下。我問張連長:“這是幹啥呀?”

張連長繃著臉說:“你還問我呢,你們幹啥去了?”

“打了一頭大野豬哇。”

“這是啥時候,你們還有閑心打圍去?師長聽到槍聲都急眼了,叫我們一定抓住打圍的人,嚴肅處理!”

“沒大事,一會給他送去一半豬肉,他就樂了。”

“這我到信,有趙副官給你撐著呢!”

張連長走到豬跟前一看,驚訝地說:“這家夥可真大,你們也真行!居然抬著重機槍打野豬,這可是創打獵史上的先例!不過,豬肉得給我點。”老八路的排長也走過來說:“都是兄弟部隊,見麵不分一半,也多少給我們點?”

“這麽大的豬,吃不了,大家都有份!”

野豬拽回屯子後,找了個殺豬匠收拾妥當,給師部送去一半,張連長和老八路的排長各拿一角,餘下的全燉了上。戰士們和家屬及屯裏的鄉親們吃了個夠。“徐主任”說:“這回你們可替我們除了害!”

(更新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