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屯是一個典型的貧窮小山村。一抹土坯砌成的平房,有的已經歪歪扭扭,房頂上堆著破筐、爛草和幹菜。很多人家破爛不堪的門窗上掛著破草袋子,屋中散發出一股黴爛的氣味。整個屯子聽不到雞鳴狗叫,也不見炊煙繚繞,顯得死氣沉沉。

車隊進屯後,驚醒了還在熟睡的人們。幾戶人家的房門打開了,幾個壯漢披著棉襖,趿拉著鞋來到車隊跟前問我們是什麽隊伍,我告訴他們:“我們是解放軍,想在你們屯休息一下。”

他們一聽都沒吱聲,我問一個壯漢:“你們這屯誰是管事的?”

“管事的姓周,在你們大部隊來的時候帶著家裏人跑了。剩下的都是佃戶,沒人管事。你們願意住下就住下不用問。”

“姓周的家在哪?”

他用手一指屯裏的一個土院套,我一看這是一個典型的土財主家,也是一色的土平房,隻不過是有正房、廂房和院牆。我和周科長走過去推開大門,從屋裏走出一個花白胡子的老漢,自我介紹他是這家看家的,是主人的本家叔叔。

我把來意說明後,他說:“這還用問啥,你們解放軍是正經軍隊,我家昨天住的就是你們的大官,是個師長,人挺好。”

“什麽時候走的?”

“天剛擦黑就全走了。”

周科長說:“又拉下咱們一晚上的路程。”

“那咱們休息一下吃點飯後就出發,怎麽樣?”

“不行,一來國民黨的飛機還在時常出來啥摸;二來上級有令,必須得晚上行軍。以前的錯誤可不能再犯了,這兩次白天走,我都提著心,現在發現了飛機,可不能再冒這個險了。”

“那好吧,就聽你的。”

於是我和周老漢說:“大爺,看樣子您是這屯的長者,說話肯定就算數,我想求您幫點忙,不知能行不?”

老漢雖然留著花白胡子,但年齡並不算太大,看上去有七十歲左右,耳不聾眼不花,隻是滿嘴沒了牙。他聽後樂了:“長者不長者不說,反正我們當家的不在,我說了就算。有啥事你隻管說,不用客氣。”

“大爺,我們準備休息一天,晚上再走,這樣就得麻煩你給家屬們安排到各家休息一下,同時給我們找幾個婦女做點飯。米我們自己帶著,菜呢,我們出錢買。”

老漢聽後皺起了眉頭,我問他:“大爺,咋地,有難處啊?”

他歎了口氣:“安排休息倒好辦,哪家都能安排幾個,這婦女可不好找!”

“為啥呀?”

“你不知道啊,咱這屯老中華民國以前叫小周莊,日本人來了以後要在這開礦,結果東挖西找地礦沒開成水卻變了樣,原來清涼甜絲的泉水總有一股硫磺味。屯裏出現了怪病,婦女基本上活不到四十歲,時間長了,外地的婦女也沒人敢往這屯嫁,屯裏的男人都變成了光棍。現在人們都管我們這屯叫光棍村,所以你說要找做飯的婦女,我就犯愁。不是我不找,也沒有哇!不過我能找兩個會做飯的男人。”

“不管男的女的,隻要能做飯就行。”

老漢一聽,眉頭才舒展了開:“咱這地方又窮又偏,這菜可就不好辦了。”

“那你們現在吃什麽?”

“能有什麽,就我這樣的大戶也就是凍豆腐、凍白菜。”

“這也行,我按價付給你錢。”

“那行。”說完領著石幹事和小董他們安排去了。

由於屯子不大,三百來號人安排到各家,把老鄉們擠得沒地方呆了,都跑到大街上賣呆。我仔細一瞅,不怪人們管這屯叫光棍屯,大街上的人們除了幾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外,還真就沒有婦女。可能也是這個關係,這個屯的大人小孩幾乎穿得都是破破爛爛。瞅著瞅著周科長來了想法,扭頭對我說:“老王,你看這屯的人多苦啊,我想下午把家屬們召集起來開個會,叫屯裏的老鄉講一講他們的苦處,教育教育家屬們,叫她們知道一下窮人的苦處,也好理解我們共產黨人為什麽要革命。”

我一聽,心裏暗自發笑,心想這憶苦是共產黨的老辦法,可那得分對象。這窮人是越憶越受啟發,越憶越愛共產黨,可這對這些出身富裕人家的官太太來講,不但不能起到什麽作用,而且還要勾起她們的痛處,對共產黨更有反感。因為她們的情況我了解,很多人家在北邊,家裏都被鬥爭,有的親人被“棒子隊”打死了,所以從心裏講她們是仇恨共產黨的,起碼也是不擁護的。這次投奔共產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們是家屬,得隨著老爺們走。

但是,這話我不能明著和周科長講,隻好說:“老周啊,我知道家屬們的處事有些地方你看不慣,想教育教育她們。這事我本來不應該反對,現在當務之急是叫她們好好休息,體力恢複了,好攆上大部隊。等以後有適當的機會我一定給你召開一次或者是幾次,你看好嗎?”

周科長見我這麽一說,也隻好作罷。

吃過了早飯,除了屯外警戒哨兵外,車隊所有的人都在老鄉家的熱炕上進入了夢鄉,屯中的大街上孩子們在圍著毛驢車嘻笑打鬧,大人們則聚在一起議論著家屬們的模樣。

我和周科長在周家大院的炕上眯了一會,然後到屯外檢查哨兵的警戒。

下午兩點多家屬們陸續地醒了,老鄉們返回了屋裏,屯中又傳出家屬們的嘻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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