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冬來,轉眼到了學武術的第二年春天,我和弟弟練功夫已有一年多了。雖然說不上武功精湛,但三個五個小孩到不了我倆的跟前。

師傅的武功,那可是高深莫測。有一天,山東的一夥打拳賣藝耍把式的人來到溪浪河鎮集上擺場子,我和師傅去看熱鬧。這些賣藝人的功夫十分了得,一會表演頭撞石碑,偌大的一塊石板一頭撞去立馬斷成兩截。一會單掌開石,拳頭大的石頭一掌下去變得粉碎。更為神奇的是一塊硬硬的大青磚,在他們的手中就苞米麵餅子一樣,說鑽用手指就鑽了眼,說砍用手拿著一掌下去馬上就斷為兩截。看得我眼花繚亂,直拍手叫好。

正在這時,難堪的局麵出現啦。他們在表演“腹部開石”時,石頭就砸不開了,砸得躺在石頭下的人直擺手叫停,圍觀的人也搖起了頭。

正在這夥人左右為難的時候,師傅走上前用手捅咕一下掄錘的人,然後把手一翻便退回一邊。掄錘的人馬上明白了意思,把石塊翻了過來,重新放在躺在地上那個人的肚子上,掄起了大錘“嗨嘿”的一聲,大錘下去火星四濺,一塊大花崗岩石塊變成兩塊。躺在地上的人安然無恙地站了起來,衝大家抱抱拳,場外響起一片叫好聲。

表演完了,班頭走在師傅麵前,雙手抱拳說:“老前輩,多虧您指點,要不我們可就栽在這了!”

“沒啥,沒啥,你們出門在外不容易,都是為了混口飯吃。”

班頭拿出了錢要給師傅,師傅死活不要,班頭隻好作罷和我們揮手告別。

回來的路上我問師傅:“我也沒看見你告訴他們什麽,他們怎麽這麽感謝你?”

師傅說:“傻小子,我跟你說了多少回,練武之人出門在外,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你怎麽這麽傻氣呢?你沒看我走到他跟前翻手掌嗎,那就是叫他把石頭翻過來重打。石塊都有凸凹麵,凸麵在下,凹麵在上自然就不好打,把它翻過來就好打多了。這夥人是剛到東北的,不知道東北的花岩崗石頭特別硬,因此大意了,這石頭用得過大。”

“師傅,這夥人的功夫可真好。”我心裏想比你功夫都好。

師傅聽後哈哈的笑了起來:“你說他們的功夫好嗎?”

“好。”

“那都是表演的功夫,真打起來沒有任何用處。他們這套功夫,在外行人看來是‘硬氣功’,在江湖上來講叫‘腥活’,每件活都是有一定說道的。你要不信我給你叫開,但不準和外人講,以免攪了江湖賣藝人的飯碗。”

說到這,師傅從道邊撿起兩塊拳頭大的石頭,對我說:“小子,你像他們那樣用手砸砸看。”

我把兩塊石頭落在一起,用拳使勁砸,結果把手砸得生疼也沒砸開。

“你把頂上的石頭抬起來砸砸看。”

我把頂上的石頭拿起一寸多高,一拳下去石頭變成幾塊,我立時就傻了眼,呆呆地瞅著地上的石頭。

師傅笑著說:“怎麽樣小子,這就是說道。一般的人為什麽開不了?就是練這活必須得有武術的基本功,手必須有一定的力度和硬度。而真正練武術的人因為不懂得這個訣竅也是砸不開的,所以江湖賣藝人的‘腥活’在外行人的眼中是神奇的硬氣功。再比如腹部開石,那麽大的石塊放在肚子上用大榔頭砸,一般人看著都心驚肉跳。其實誰都能做到,你要不信,一會我叫你試試看。”

當我倆走到屯子邊時,師傅撿起兩塊青磚頭,一塊放在我的手背上,然後叫我用又一塊狠砸手背上的磚。我按他的吩咐使勁往下一砸,手背上的磚變成兩截,而手背卻完好無損,並且沒有挨砸的感覺。

“這叫隔力,沒等力量到手背,手背上的磚已斷為兩截。”

然後師傅又拿起一塊磚叫我用手砍,我砍了半天沒砍斷。師傅撿起一塊磚頭,在這塊磚上輕輕一磕,然後再叫我砍,我一掌下去大青磚斷為兩截,

“這叫‘沾腥’,青磚放在石頭或橫在兩塊磚上一般有力氣的人都能砍斷。最唬人的就是用手拿著,一砍一晃當什麽人他也開不開。江湖人用磚往另一塊磚上一磕,這磚就出現暗縫,外麵看不見。這個活的難度就在磕磚上,磕的時候不要勁大,聽見磚發出‘破啦’聲即可,然後用手砍,用拳砸都立馬就斷。因此江湖上的‘腥活’,隻能是糊弄人混碗飯吃,真正打起來是啥用沒有。”

回到家中後,師傅詳細地給我講了江湖人“三十六大腥活”的訣竅,很多都是叫人們稱奇叫好的功夫。這些“腥活”我明白後,時常給弟弟表演,氣得他找師傅說他偏心,不教他好的,淨教我絕招。

師傅笑哈哈地說:“中華武術是個實實在在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什麽絕招,隻有一技之長。有些人尤其是江湖上的說書人,為了吸引聽客把它神秘化了。有些大俠在他們的口中能躥房越脊,在群山峻嶺中如走平地。師傅練了快一輩子輕功,那‘旱地拔蔥’才躍起兩米來高,至於躥房越脊那是在關裏的平房。就咱這關東的青磚大瓦房,不用‘百鏈神抓’,什麽大俠也是幹瞅著。再說這拳路裏的絕招,人身上隻有兩條胳膊,兩條腿,你再舞紮能整出多少花樣?在技擊法裏邊你們隻要記住十二個字,那就是‘手疾眼快,快猛迅捷,瞅準空檔’,那你們就有絕招。說一千道一萬,那就是一個真正的武把子必須有好的基本功。”

師傅的這些教誨使我們終身受益,使我在練武術的道路上沒有走岔道,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也發揮了很大的用處。

正在我們哥倆苦心鑽研武術,功夫很有長進的時候,師傅出事了,而且是當年震驚舒蘭縣的一件大事。

一九三一年六月中旬的一天,天空晴朗,萬裏無雲,驕陽似火。我和師傅吃過早飯,戴上草帽去溪浪河鎮上趕集。那一天集市上的人特別多,小攤小販的叫賣聲、婦女孩子們的尖叫哭嚎聲和飯館小二們的讓客聲響成一片,連講話都得大聲喊,要不都聽不清楚。

正在人們挑選貨物講價讓價熱熱鬧鬧的時候,從鎮南邊走來三個人。

這三個人的穿著打扮非常的特殊,長的模樣和咱們人差不多,隻不過是個子矮了一點。頭發卻炸眼(特殊)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留著陰陽頭,半拉剃得溜光,半拉留著頭發。一個胖一點的頭上從中間剃了一刀,兩邊都是頭發,中間卻光溜溜的。另一個更怪,在腦袋上紮了一個衝天鬏。這三個人鼻子下邊都留著黑呼呼的疙瘩小胡,身上穿著像老道袍一樣的衣服,衣服的後背還畫了一個大太陽,腰上插著一把細長的大刀。人們驚訝了:“從哪來了這三個玩藝,人不人鬼不鬼的。”很多人都圍上去看。

這三個人進街後,東瞅瞅西看看,嘴裏嘰裏哇啦不知道說什麽。

我問師傅:“他們是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看這穿著打扮好像是倭寇。”

“什麽是倭寇?”

“就是日本人。聽沿海過來的人說,人長得個子小,國旗是個太陽,愛留著一疙瘩小黑胡子,專在沿海造害中國的漁民。不過他們跑這來幹啥?聽說以前張大帥最煩惡(看不上)他們。”

我們爺倆說著話的功夫,這三個人走到從蒼石屯來趕集賣椴樹葉子的張老太太跟前,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挺有禮貌地衝張老太太一鞠躬,用生硬的中國話說道:“老太太,榆樹的哪邊走?”

張老太太沒聽明白他說啥,愣巴愣眼地瞅著他。旁邊一個小夥聽明白了,用手一指北麵告訴他:“榆樹往那邊走”。

他點了點頭說了聲:“搖西。”

大夥都笑了起來,有的人說:“往北走不是往西走。”

這三個人看到張老太太地上筐裏的椴樹葉子覺得挺稀罕,互相“哇啦”了幾句後,那個人用手指著筐裏的椴樹葉子說:“老太太,這是什麽的幹活?”

張老太太這下聽明白了,說:“這是吃的椴樹葉子。”

“椴樹葉子,咪西咪西的?”

“這東西沒有稀的都是幹的。”

他哈下腰從筐裏拿出一個用鼻子聞了聞,張嘴就咬。張老太太急忙一把拉住他:“這東西不能這麽吃,得扒皮。”然後拿起一個把樹葉扒開,遞給了他。

他咬了一口衝張老太太伸出大拇指說:“頂好,頂好。”說完大口地吃了起來。其他倆人一見也急忙從筐裏拿出椴樹葉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這三人看樣子好像好幾頓沒吃飯,轉眼功夫一筐椴樹葉子就造了半筐。看樣子他們是吃飽了,抹一抹嘴巴衝張老太太說:“椴樹葉子頂好。”然後轉身就要走。

張老太太一見他們要走,急忙說:“唉,你們別走呀,還沒給錢呢?”

“陰陽頭”說:“錢的我們大大的有,今天忘帶在身上。你的放心,以後多多地給。”

“那不行,哪有吃東西不給錢的?再說我還指著這筐椴樹葉子賣了錢給老頭子抓藥呢!”

圍觀的人也在議論紛紛:“哪來的這麽三個玩藝這麽無賴,吃完東西嘴一抹就要走,太不要臉了!”

一個胖巴咕的小子眼一瞪衝大夥說:“八格牙路,什麽不要臉,錢的沒有,拳頭的有!”

說完把手一攢拳頭一伸吼道:“你們的要不要?”

大夥一見這個氣呀,心想看樣不濟,矮了巴嘰的還想來橫的,真是找挨揍,“呼啦”一下子就把他們圍了起來。

這三個人是日本浪人。一九三一年初的時候,日本軍國主義政府準備發動侵華戰爭,虎視眈眈地先把目標瞄準了東北,東北的大地上布滿了日本特務和這些浪人。他們瘋狂地搜集東北的軍事經濟情報,騷擾地方上的安寧。張大帥被日本人炸死後,少帥張學良對日本人恨之入骨,日本浪人在東北很不吃香,但是中日沒正式宣戰,地方上的政府拿他們也沒辦法,隻能是睜一眼閉一眼任他們胡作非為。這就助長了日本浪人的囂張氣焰。

這三個日本浪人一看大夥將他們圍住,“刷”地拔出了軍刀,嘴裏喊著:“八格牙路,死拉死拉的!”背靠背地站好準備搏擊,一場流血事件即將發生。

師傅一看,這三個日本浪人非等閑之輩。從他們拔刀的利索勁和馬上形成三角陣的速度來看,手無寸鐵的溪浪河鄉親們肯定是要吃虧的,於是分開眾人走到了這三個人的跟前。

這三個人一看,一個花白胡子滿麵紅光的老頭來到他們麵前,態度有點緩和,用刀指著師傅說:“老頭,你的閑事不要管,走遠一點,傷著你的不好。”

師傅哈哈地笑了:“沒關係,你們幾位是哪個國家的人?”

矮胖子說:“我們是大日本帝國的武士。”

“你們在這幹什麽?”

“到榆樹的遊玩。”

“既然出來遊玩怎麽不帶錢?”

“錢的大大的有,今天忘帶在身上。”

“既然忘帶了就應該和人家說一聲,咱們中國人也不在乎那幾個椴樹葉子。如果在你們國家,吃完東西就走,不給錢不說還要和人打架能行嗎?”

“那個的不行。”

“這不就結啦,在我們這那也是不行的。”

“不行的怎麽辦?錢的沒有,命的一條。”

“沒有那麽嚴重,你們隻要給老太太賠個禮,道個歉就行啦。”

這三個人一聽“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你們笑啥?”

“陰陽頭”說:“給你們道歉?”

“對呀,給我們道歉咋地?”

“我們大日本的武士隻知道拚命,不知道什麽叫道歉,給你們這些支那人道歉是我們大大的恥辱!”

師傅聽他這麽一說勃然大怒,兩眼瞪得溜圓,指著他們“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真不知寒磣,你們小日本彈丸之地還自稱什麽大日本帝國,大日本帝國的人如果都像你們這樣,我看你們的國家應該叫大日本無賴國!”

“陰陽頭”一聽惱羞成怒,用刀指著師傅說:“你的想什麽的幹活?”

“不給老太太賠禮道歉你們別想離開!”

“你的死拉死拉的!”

“還不一定誰死呢,你們是不是武士?”

“我們大大的武士。”

“好,既然是武士,咱們就比劃比劃,你們要是能打過我,你們就走你們的,錢由我來給。要是打不過我,你們就得給老太太磕三個響頭,說聲‘對不起’,怎麽樣?”

“你的說話算數?”

“中國人說話從來都算數!”

人們一看,蒼石屯的二先生要和三個日本人比武,都為師傅擔了心。有人小聲問師傅:“老二先生能行嗎?”

師傅笑著答道:“沒關係,不就三個小日本嗎?”

人們自動自覺地讓出了一塊空場。師傅緊了緊板帶走到了中間,丁字步站穩,怒視著三個日本人。

這日本人打架也挺講究,看師傅赤手空拳,“陰陽頭”把手中的軍刀交給了矮胖子,上前幾步走到場子中間和師傅對視了起來。

師傅雙手一抱拳說了聲“請”,“陰陽頭”“呀”地一聲竄了上來,左手一拳奔師傅麵門擊來。師傅知道他這是虛招,笑嗬嗬地瞅著他的拳頭,待拳頭快到麵前時,師傅抬左手閃電般的一撥,這小子果然往回一收拳,抬起右腳奔師傅的下陰踢來。師傅說了聲“歹毒”,往左邊側身一閃,這小子一腳踢空,師傅右拳擊向陰陽頭的左肋。“陰陽頭”急忙收右腿用右手一開,師傅右拳變掌順勢下滑,一掌劈在“陰陽頭”的右腿健肌上。疼得這小子抱著大腿,呲牙咧嘴地在場子上亂蹦達,師傅微微地一笑。

矮胖子一見同夥吃了虧,把刀往地上一擱,“呀呀”怪叫著撲了上來,一個“黑虎掏心”,拳頭奔師傅的心口窩打來。師傅不慌不忙往後一閃,這小子一個“掃堂腿”奔師傅的下下盤掃來,師傅騰身一躍,在空中閃電般地彈出一腳,正踢在這小子的肩膀上,隻見他一個倒仰摔在地上,捂著胳膊“噢噢”地叫,再看他的胳膊,滴裏當啷地掉下了環。

那個紮衝天鬏的一見兩個同夥都不是師傅的對手,也顧不得武士的臉麵了,舉著雪亮的戰刀“呀呀”叫著向師傅撲來。在場的人都為師傅捏了一把汗,我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這小子的刀法也很精湛,下劈,橫推,斜砍,一步緊似一步。師傅皺了皺眉,在刀光中施展閃展騰挪。突然這小子騰身躍起一個“立劈華山”,戰刀帶著風聲奔師傅的腦門過來。隻見師傅不慌不忙,待刀快到腦門時,猛一閃身一掌劈在他的手腕上,隻聽“當啷”一聲,鋼刀落地,“呀”地一聲,這小子的手搭拉下來,我知道師傅用鐵沙掌把他的手腕子打斷了。

這小子用另一隻手把著手腕子說:“我們的敗了。”

“承認就好!”

這三個日本人隻好乖乖地跪在張老太太麵前磕了三個響頭,說了聲“對不起”,然後瘸三拐四地互相攙扶著向榆樹方向走去。後邊跟著一幫小孩,連起哄帶往他們的身上扔土塊。

這三個人走後,人們把師傅圍了:“二先生你可真了不起。”

“有啥了不起的,咱們受誰的氣,也不能受這外國人的氣!”

回來的路上,師傅說:“六子,師傅得離開這裏。”

我吃驚地問他:“為什麽,你不是把他們打敗了嗎?”

師傅歎了口氣:“現在的政府腐敗無能,外國人在中國境內橫行霸道。師傅這次一下打了三個日本人,雖然我手下留情沒要他們的命,但這麻煩也夠大的了,官府肯定要來抓我。即使官府不來找我,這些日本浪人也不會善罷甘休。因此,師傅必須得離開這是非之地。”

我一聽師傅說得有道理,也就沒出聲。不過一尋思要和師傅分手,這心裏也特別難受。

回到師傅的家後,師傅把在街裏發生的事和二奶奶一學,二奶奶說:“你這個人哪,就是愛管閑事,這麽大歲數了還沉不住氣。”

“沉什麽氣,外國人都欺負到頭上了,這氣能沉住嗎?”

“沒人跟你強這些,你這個人總有理。”

“事已經出了,說別的也沒用,咱們還是準備走吧!”

“往哪裏走啊?”

“走哪算哪,哪塊黃土不埋人?正好東院想買咱家的房子,賤巴樓嗖(便宜)賣給他們算啦。”

師傅辦事從來都是七裏哢嚓(利索)。說賣就賣,當時就把東院主人找來,把房子賣給了他。傍晚的時候,收拾收拾東西,趕著家裏一掛小馬車和二奶奶不知了去向。臨走的時候告訴我,等有了一定的地方再回來接我們。不過從此以後師傅沒有給我們來信,我們再也沒有看到師傅的麵。

日本人占領東北後,東山裏出現了抗日聯軍。有一年一個去東山裏跑山貨的買賣人來到於大叔家串門,他說:“在抗日聯軍的隊伍裏有一支百十號人的敢死隊,這夥人個個武藝高強,殺得日本鬼子聞風喪膽。為首的一個教師爺是個白胡子老頭,善使一條三節棍。”

我尋思這個老頭十有七八是師傅,於是天天格記阿瑪給我拿幾個路費錢,讓我去找師傅。

阿瑪說:“你這麽個小不點子,上哪去找你師傅?東山裏那麽大,不到地方你還不得叫黑瞎子舔了!”

我一聽可也是,於是也就打消了去找的念頭,師傅的去向在我們的心中一直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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