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不仁
這個世界上什麽東西傳播得最快？
不是疾病，也不是病毒，而是……小道消息。
無論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這種東西仿佛都是能經過空氣自發傳播一樣，擴散得速度甚至遠比人想象的要快得多。
北方的卡巴斯基防線遭遇敵襲的消息，仿佛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就傳播到了帝國的內部，而在帝都，更是成為了人人談論的話題。
傳說之中，帝國的北方出現了一批未知的敵人，一個新的種族，它們身強體裝，凶悍而殘暴……聽說已經和暴風軍團打上了？
這個話題頓時成為了街頭巷尾的一個焦點，人人都在談論這些東西，末了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會感慨一句：幸好，有咱們強大的暴風軍團鎮守邊疆啊。
的確，在這個沒有飛機沒有火車沒有電話沒有先進通訊工具的時代，北方……哪怕隻是數千公裏之外，對於人們來說，就仿佛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了。雖然大家對於這個出現的新怪物敵人有些惶恐，不過人們並沒有在內心深處把自己的安危和這件事情聯係到一起……畢竟，那是幾千公裏之外發生的事情，距離自己還很遙遠很遙遠……不是嗎？
事實上，傳聞的消息裏，雖然顯示出了這些怪物敵人的凶猛殘暴，不過卻聽說，暴風軍團已經和這些怪物的搏鬥之中取得了一些勝利——不愧是暴風軍團啊！當然了！那些帝國勇敢的軍隊。連魔獸都打得贏，何況一些怪物呢。
其實。這些消息卻是帝國軍方有意無意故意流傳出來地。
辰皇子深深明白“溫水煮青蛙”的道理……這個道理是早年杜維和他聊起來地。雖然“溫水煮青蛙”這個理論被用試驗證明了。青蛙是不會乖乖地在水裏被煮死，而是會跳出來。不過這個理論，卻還是讓辰皇子很讚同的。
要想讓大家接受一個天大的壞消息。最好地辦法不是一下就全盤拖出。
而是一點一點地說出來。讓大家一點一點地接受。
所以。經過了帝國修飾過地消息流傳出來地目前地版本是：那些怪物雖然厲害。但是軍隊能對付。而且好像還遠遠沒有兩年前地魔獸肆虐那麽嚴重。
大部分民眾還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消息。沒有受到什麽驚嚇。程度大約也隻達到了：民間在嚇唬小孩子地時候會說一句“你再不聽話。怪物就來吃你了！”之類地。
光明神殿也做出了積極地反應。在查理新皇繼位之後一直很沉默地光明教會方麵。麵對這件大事到來的時候。終於做出了一些讓皇室滿意地舉動。
神殿裏發布了最新地消息，是偉大而尊敬地教宗陛下地通告。那種北方的怪物。是背叛神靈地邪惡異端。不過擁有偉大神靈保佑地羅蘭人民。必定會將它們消滅！因為我們是信奉神靈地民族，神靈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
“我不得不說。宗教有地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帝國軍事學院裏。杜維坐在自己地房間——哦。這裏正式的名稱應該叫做“院長辦公室”了。
杜維靠在椅子上，麵前則是他地親信小紮克還有他地弟弟加布裏。
加布裏因為在這幾個月地學院生涯裏表現優秀。已經被升職，現在雖然還隻是一個學員。卻已經擁有了騎長軍銜了。
他手裏拿著一份統帥部送來了軍報……和民間的消息不同，這份軍報是絕密文件。上麵是前些日子。暴風軍團地搜索隊在野外和罪民軍隊小規模交戰地完成過程。不含水分的真實地報告！
和民間的消息不同，這份軍報如果披露出去。恐怕就會真的引起恐慌了！因為凡是聰明地人都能看出。這份軍報裏至少顯露出了敵人地戰鬥力比帝國最精銳地軍隊都要強！而且……它們吃人！
魔獸也吃人，但是魔獸沒有智慧。所以並不可怕。
“光明教會這次做的不錯。”杜維笑了笑：“希望他們繼續合作下去……畢竟，這也是關係到他們自己的存亡。現在大家已經上了一條船了。”
然後杜維看向小紮克：“你幹得不錯，散布的消息。分寸拿捏得很好。”
“老板。不過北方一開打。我們的生意受到很大衝擊啊。冰封森林裏的獵捕魔獸地隊伍全部都收了回來了，接下來的很長時間裏，我們地生意收入會大大的減少。”
“我們現在不缺錢。”杜維笑了笑：“等下個月，恐怕我們的艦隊就能把新一批從南洋運過來的收入送上來了。至於魔獸的生意，暫時重點放在南部沼澤吧。那裏地肉雖然瘦了一些，不過也聊勝於無。讓雪狼傭兵團往南發展吧。還有我交待你的事情……”
“第一批獅鷲已經全部孵化了。我在城外一百裏的莊園裏布置了足夠的人手，從目前看來。還算順利，第一批獅鷲都成功存活了，隻不過，馴服方麵，還沒有什麽進展。畢竟我們的馴獸師沒有馴服獅鷲的經驗。”
“霸天虎空中騎士團已經調了兩百預備役過來了。這兩天就會到你的地方報道。”杜維正色道：“我對這件事情很重視，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所以你暫時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這件事情上吧，保密工作也要做好。我們找來的馴獸師可靠嗎？”
“可靠。”小紮克笑了笑：“那個莊園現在已經被封閉了，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出，不會有任何消息流傳出來地。而且，侯賽因先生也在那裏坐鎮。我相信沒有人能在他的眼皮下跑出去地。”
“嗯，讓我們地空中騎士預備役騎士們開
始接觸那些小獅鷲吧，馴服要從幼獸開始，而騎士也要早早的接觸他們的坐騎。”
杜維說完之後。又交待了幾件其他地事情，就讓小紮克離開了。
“哥哥。”
小紮克離開之後，加布裏看著杜維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幾個月的軍營生涯，加布裏看上去更壯實了，膚色黑了一些，不過腰板筆直，已經頗有了幾分武人的風範。
“你想說什麽？”
“為什麽要保密？”加布裏不解：“如果獅鷲能成為空中騎兵的坐騎……那麽這件事情我們不向帝國通報，是不是有些不好？我的意思是，今後這件事情總要披露出來的。那個時候帝國方麵會不會認為我們是故意隱瞞這件大事？”
“我已經交出很多東西了。”杜維歎了口氣：“西北獨立師團，我交出去了。這幾年灑了大筆金幣補貼帝國財政。還有火藥，雖然配方我沒有交，不過現在卻敞開供應帝國軍隊……我們手裏的秘密武器不多了，加布裏。要想保證家族的地位，我們必須擁有幾件大殺器才行。獅鷲部隊。現在還沒有成型，還在建設當中。我不一下拿出來的原因是，第一，我認為這件事情現在就披露出來並不好。我不介意讓皇室知道，但是……天知道皇宮裏有多少教會地眼線！我隻是想把這件事情瞞著教會罷了。至於第二……我也是想給我們偉大的攝政王一點提醒，就是讓他知道。我杜維可以不停的弄出一些新的花樣來，不停的創造奇跡，弄出新的有用地有價值的東西！這樣他才能繼續看重我們的家族。如果有一天他感覺到我們的家族被他榨幹了，已經沒有什麽新的利用價值了……哼，你想想吧。”
“可是，攝政王似乎對你很信任的。”
“可是……他不是皇帝。”杜維歎了口氣。
他自己站了起來，走到了房門口，把房門用力地關上。然後看著弟弟：“加布裏，我總有一種預感。這種預感。我也說不出什麽理由來，也沒有多少根據。但是……”
“你想說什麽？哥哥？”
“是攝政王，還有我們的查理新皇。”
杜維的臉色很嚴肅，他閉上眼睛想了會兒，用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怎麽說，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和這位小查理皇帝接觸過一段時間，當過他的老師，我總感覺到……這個孩子，似乎長大了之後，不是一個英明的君主！”
“什麽？”加布裏對哥哥的這種猜測有些奇怪。
現在帝國裏人人都在談論查理皇帝，貴族***裏，凡是能接觸到皇室的人，大部分都認為這位小查理，雖然還年紀很小，不過卻很聰明，很睿智，小小年紀就已經展示出了相當地智慧。
“你還記得那天廣場之上，我弄出的那個‘神跡’地事情，然後攝政王當眾宣布老皇帝地死訊，宣布了傳位的遺命地場麵嗎？”杜維忽然笑了笑。
他盯著自己的弟弟：“加布裏，那天之前，我們的攝政王就已經悄悄的告訴了他要鎮定，告訴了他會有大事發生，雖然我不知道攝政王是怎麽和他的兒子說的。說了多少……不過，那天查理這個孩子表現得太鎮定了！甚至……我站在他不遠的地方，我能感覺到，他隱隱的有一種……渴望！”
杜維用力揮了揮手：“他是很聰明，很早熟的一個孩子。可是你想想……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就這麽早的渴望皇位……不厚道啊！”
“小孩子總是有小孩子脾氣的。”加布裏笑了笑：“我小的時候，你小的時候，難道就沒有喜歡出風頭的孩子脾氣嗎？”
“不，這不是喜歡出風頭的孩子脾氣。”杜維歎了口氣，仔細的描述著自己的心情：“那是渴望！對地位和權力的渴望！我真懷疑，這麽一個小子，他哪裏來的野心。當然了，用野心這個詞語不太恰當。不過還有一個細節……”
杜維的表情似乎有些變化，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古怪，低聲道：“我告訴過你了，老皇帝是幾個月之前就死了！消息一直隱瞞著……而隨後，我在皇宮裏當了查理很長時間的老師！當然了，我不知道關於老皇帝死的消息，小查理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或許是很早就知道了，也或許是那天廣場傳位之前才知道。但是……”
杜維仿佛笑了一下：“如果一個正常的孩子，一個十歲的孩子，聽說了自己的祖父去世，哪怕他再早熟，再聰明，但是從良知上來看，至少應該表現出一絲悲傷吧？就算奧古斯丁六世對攝政王不是很親，但是任何一個祖父，對自己的孫子，總還是會不錯的。可是……無論是幾個月前我和他相處當他老師的時候，還是傳位之後，我也進皇宮見過他幾麵……這個孩子，卻從來沒有流露出過哪怕一絲一毫的對祖父的緬懷之情。”
杜維說道這裏，他自己就先冷笑了一下：“別告訴我說什麽這個孩子聰明之類的……這不是聰明不聰明的問題，而是本性是否善良！說到聰明，那位卡琳娜公主，從天賦上來說，比查理皇帝更聰明，那個小姑娘實在是我僅見過的小天才。可是……我後來見過小姑娘兩次，她都表露出了一絲失去祖父的悲傷。倒是那位查理皇帝陛下，依然嘻笑如常，該騎馬騎馬，該玩耍玩耍。”
“哥哥，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們的這位新皇陛下……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