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桃紅色的身影聽聞急促的腳步聲,身形一僵,卻還沒瞧清楚來人,冷不防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整個人被推翻在地,緊接著就聽見撲通一聲落水的聲音。
醉兒嚇的心一跳,大喊,“小姐。”跑了過來,隻見水麵蕩起一片大的漣漪,忙也要跳下水,卻見李青歌突然從水底翻了出來,口裏快速吐了口水,隨後將手裏的——李青畫往起抱丫。
醉兒大駭,忙趴在岸沿上接應。
那邊,紅喜見狀,神色倉皇不已,連滾帶爬的就要跑。
“抓住她。”李青歌抓著岸邊的雜草,眼角的餘光瞟見紅喜要跑,連忙吼道。
醉兒將李青畫平放在地上,隨後就邁開步子朝紅喜追了過去。
她本就比紅喜靈活敏捷,沒追多遠,就攆上了紅喜,直接從後一腳踢向她的小腿骨。
紅喜痛極,整個跌怕在地。
醉兒早已氣的雙眼通紅,宛若一頭瘋狂的獸,見紅喜摔倒,便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將她往回拖著。
紅喜麵色煞白,雙手扯著紅喜,痛的大喝,“放開。媲”
“放你?”醉兒劈頭蓋臉朝她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刮子,朝她臉上狠狠啐了一口,“賤人,你敢謀害畫兒?”剛才老遠的就瞧見她朝水裏按著什麽,原來竟是畫兒,這賤人該死,該死......
“嗚嗚嗚,我就害他怎麽了,他該死,該死,你們全都該死。”紅喜挨了打,越發猖狂起來,邊哭邊罵起來。
紅喜不管,直接拽著她的頭發,將她拖至李青歌這邊來。
李青歌正跪在李青畫身邊,雙手按在他的胸腔,為他按壓,一邊還為他做著人工呼吸,很快,那李青畫咳了一聲,嘴裏噴出一口水來。
李青歌忙扶他起來,為他拍著背,“畫兒,沒事了,沒事了.......”
李青畫睜開**的眼睛,一瞧見李青歌,就撲進她懷裏,害怕的哭起來,“姐姐。”
那邊,紅喜瞧的呆了,“怎麽會,怎麽會沒死?”
“死你八輩祖宗!”紅喜聽言,抬起一腳,狠狠踹向她的心窩。
“唔——”這一次,紅喜卻是連喊都喊不出來,隻覺得五髒六腑突然被一雙大手擰緊,讓她痛的喊都喊不出來,隻蜷縮著身子,縮成一團,口裏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畫兒,你沒事吧。”再返身,看見畫兒小小的身子在李青歌懷裏發抖,醉兒忙脫了自己的外衣,輕輕包裹在他的身上,眼底早已一片濕潤。
“帶他回去。”李青歌就勢用她的衣服將李青畫包裹起來,然後交予醉兒。
醉兒忙抱起李青畫,“小姐,那這賤人呢?”她目光憤怒的瞪著紅喜,此刻,她蜷縮的像隻蝦米似的,臉色慘白一片,哼,剛才,她那一腳可是卯足了勁的。
“老爺正好在府上,不如交給老爺,好好處置她。”醉兒建議道。
地上,紅喜眼中流露出一股輕蔑與恨意,她早已破敗不堪,如今不過殘喘度日,處置?哼,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呢?
隻要不死,哼,隻要她紅喜不死,她就不會放過這些人,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
她過不好,別人也休想好了去。
尤其是李青歌,看到她渾身濕漉漉的慘樣,紅喜冷笑起來,卻因為那一笑扯動了肺腑,頓時痛苦的幹咳了起來,連眼淚鼻涕齊齊滾落。
“我自會處置。”李青歌起身,目光盯著她懷裏的畫兒,見他小臉漸漸有了血色,心,稍稍放下,但,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席卷全身。
“你回去。”她冷聲吩咐醉兒,醉兒一愣,被她眼底的寒意所攝,忙‘哦’了一聲轉身就走,但是一步三回頭,她擔心,紅喜那小賤人滑頭的很,小姐會不會吃虧。
直瞧著醉兒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李青歌這才回身,一雙漆黑如夜的眸中隱著一團冷冽的殺氣。
紅喜一顫,身子本能的想往後退,但是剛才被醉兒踢了一腳,此刻腿骨疼的厲害,一動就牽扯全身,直讓她痛的又出了一身冷汗。
紅唇抿緊,沒有一句話,那清麗的小臉上帶著讓人心顫的煞氣,李青歌緩步朝她走近。
“你,哼,”明明心裏怕的要命,但紅喜卻倔強的想要爬起來,她不想,也不願,尤其在李青歌麵前,她不甘如此狼狽,可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依舊是徒勞,她重重的跌怕在地,喘著粗氣。
這時,李青歌已經走到她身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逆光之中,她眼底一片幽暗。
紅喜仰首,瞧著她暗沉的望不到底的眼睛,不由冷笑,“哼,你想怎樣?將我交給老爺處置麽?好,你來呀,你將我交出去呀。哼,我不怕,反正現在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不過,李青歌,我告訴你,我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害的,所以,我痛苦一分,定要還你十分。”
對上她憤怒的眸子,李青歌忽地笑了,她緩緩蹲下、身子,兩指挑起紅喜的下巴,仔細審視著她的臉,“原來,厚顏無恥就是這樣的?”
“......”紅喜愕然,待聽出她的譏諷時,頭一甩,掙脫她的手,“哼,李青歌,你別得意,今天我沒得手,但不代表你們下次還能如此走運。我告訴你,隻要我紅喜活著一天,我就不會讓你們好過,哈哈......”
她得意猖狂的大笑了起來。
“你覺得你還能活?”李青歌麵無表情的望著她笑的幾近扭曲的臉。
紅喜嘎然止住笑,神色有了幾分惶惑,“你什麽意思?”
“你還不明白麽?”李青歌漆黑的眼底不含一絲溫度。
“你想殺我?”紅喜顫聲問,因為她從李青歌的眼睛裏看到了殺意。
“而且,一定會殺了你。”李青歌淡淡說。
“不。”紅喜身上一抖,警惕的瞪著李青歌,“你,你不能殺我,你若殺我......”
“如何?”李青歌眉峰微挑。
“殺人可是犯法的,你想......”
“你謀害畫兒的時候呢?可曾想過這些?”
“我——”紅喜一窒,眼神躲閃,有些無力,“我......”突然,她凶狠的瞪向李青歌,“這都是因為你,若不是你,我又怎麽會害畫兒?這全都是因為你。”
李青歌淡淡望著她歇斯底裏的指控,隻道,“你是自行了斷,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不。”紅喜搖頭,眼裏流露出一抹哀求,“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與其苟延殘喘,不如死個痛快。”李青歌道,原本,紅喜被高逸庭送進萬春樓,受盡淩辱,回來之後,已然是廢人一個,活著也不過是行屍走肉一具罷了,可是,沒想到這具行屍竟然死心不改,那麽,她不介意將她變成一具真的屍體。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紅喜連連說道,眼睛不時四下瞟去,卻不見一個人影,這南園平時鮮少有人來,所以,她才會將畫兒拐到這邊來,加以謀害,沒想到此刻,反讓自己深陷困境。
“這麽說,你是想我親自動手?”李青歌長睫微動,眼前霍然多了枚寒光閃爍的銀針。
“不要。”紅喜嚇的在地上打了滾,企圖逃脫她的毒手,然而,她小腿受傷,根本跑不了,“小姐,求求你,饒我一次吧。”
“舍不得大少爺?”李青歌冷笑著步步緊逼。
“——”紅喜眸中一頓,沮喪悲傷的垂下了頭。
“他那樣對你,你還戀著他?”說話間,李青歌又到了她跟前,一雙淩冽的雙眸直直盯著她。
紅喜自知躲不過,恨道,“若不是你,他會愛上我的。”
“嗬。”一聲嘲諷的笑意自唇邊溢出,李青歌搖頭,“看來,你還真是蠢的可以。”
“李青歌?”紅喜怒聲吼了起來。
李青歌輕蔑的望進她憤怒的眼裏,“你一直恨我的身份,以為你隻要成了我,一切就會自然而然的是你的了,包括大少爺?”
紅喜大驚,不想李青歌竟然知道她的心思,但就算被戳穿她也不怕,對李青歌,她從來不怕。
哼,不敢膽小懦弱的小丫頭罷了,若不是有個好爹娘,她算什麽?
倘若她紅喜生在李家,姓李的話,那麽,到了高家,怎麽會讓那夏之荷搶了自己的男人?
她會利用一切優勢,搶回自己的男人,然後當上這高家的女主人,將所有人踩在自己腳下。
“可是,你終究成不了我。”看穿她眼底的野心,李青歌冷聲道。
“那又怎樣?”紅喜立刻像炸了毛的雞似的,渾身豎起敵意,“我隻恨命不好罷了,但是,隻要給我機會,我不會比你差。”
“所以,你便對畫兒下手?”李青歌聲音一變,神色冷冽,其實,據她對紅喜的了解,她還不至於會想到會畫兒動手,定是背後有人。
紅喜顯然愣住,麵對李青歌質問幽冷的眼神,遲遲說不出話來。
“是啊。”好半晌,她方頹然的冷笑道,“大太太許了我恩典,說是要了那小子的命,她就做主,讓大少爺收我進房。”
大太太!!!李青歌眼底殺意深沉,果然她是急著找死麽?
“你覺得大少爺會聽?”殺人誅心,一想到自己若來晚了一步,便會如前世一般,畫兒慘死,李青歌隻覺從心底裏發涼,一股怒火瞬間燒了起來,她冷笑道,“倘若大少爺對你有半分心思,那一夜,你主動獻身,他即便不想,也不會狠到將你丟到那個地方,任人糟蹋。”
“你......你.......”想不到李青歌連那夜的事也知曉的如此清楚,尤其提到她主動獻身,大少爺不領情反倒將她丟給其他男人,她的心再一次如刀割般的疼起來,一種巨大的羞恥感從心底蔓延,就像一個被人當眾剝光了衣服,任人羞辱一般。
無視她的怒火,李青歌輕蔑搖頭,說道,“其實,對大少爺來說,你連條狗都不如,何況,如今你的身子被那麽多男人用過,髒的隻怕連你自己也不敢瞧了吧?你覺得大少爺還會要你?”
“別,別說了。”紅喜雙手捧著自己的臉,痛苦的哭道,她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她知道大太太不過是拿話誑她,可是,她如今都成了這副模樣,還有什麽舍棄不了,哪怕有一絲的希望,她也要拚命抓住。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隻覺得自己時運不好,做什麽都沒成功罷了。
李青歌冷然一笑,“你既活的如此痛苦,就讓我送你一程吧。”
“不——”紅喜心下一顫,剛要喊,隻覺全身一麻,緊接著連話也說不出來,整個身體也不能動了,隻有一雙眼睛恐懼的盯著李青歌。
李青歌給她用的是‘醉生夢死’,與那夜給蘭千雪用的差不多,可讓人半個時辰內,全身手足無法動彈,隻有心跳照常。
看著她逐漸煞白的臉色,還有她眼底流露的恐懼,李青歌滿意的笑了,眼底閃爍著邪惡的光,“你一直怪自己命不好,這下,你可以去閻王那裏討個公道了。至於,大太太,她既許諾了你,你放心,很快,我就讓她下地獄,親自向你承諾。”
音落,眸色一寒,李青歌拖著她的胳膊,徑直走到剛才畫兒落水的地方,然後,深深的看了一眼紅喜,“這裏景致不錯,能死在高家,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紅喜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心底哀嚎,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可是,李青歌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眉宇間幽冷的殺氣讓她自心底裏發寒,想不到這就是她紅喜的命,好,不甘呐。
她的美好人生,她的大少爺,那個俊朗不凡,卻從來沒正眼瞧過她的男人......
撲通一聲,水花被濺的老高。
李青歌麵無表情的盯著水麵,看著紅喜瞪大著眼睛,看著她眼底的絕望與恐懼,看著她石頭一般,慢慢被冷水淹沒,看著那一圈一圈的漣漪最終平靜無波!
——
回到荷香苑,翠巧等都在房中等著,神情嚴肅不已。
李青畫已經洗了澡換了幹淨衣裳,此刻,正在李青歌的**熟睡著。
“小姐,想不到紅喜那賤人竟然能幹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李。”翠蓉哭紅了眼睛,瞧見李青歌回來,便再也忍不住的罵道,“她人呢?見著她,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是呀,小姐,這種人不能饒。”翠巧也跟著咬牙恨道。
醉兒自床邊走過來,“小姐,你可千萬不能心軟呀。那小蹄子......”
“死了。”李青歌悶哼了一聲,有些疲倦的朝她幾個擺擺手,“都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可是——”那幾個麵麵相覷,死了?什麽意思?
醉兒忙給李青歌拿了幹淨的衣服,“小姐,你身上都濕透了,快換身衣服。”然後,對翠蓉翠巧兩個使眼色,“有什麽話等等再問,小姐很累了。”
翠蓉翠巧也立刻識趣的閉嘴不問了,三人出來,隻留李青歌在屋裏。
李青歌並沒有急著換衣,隻濕漉漉的走到床邊,彎下腰去,看著被子裏熟睡的畫兒,聽著那細細的鼻息聲,心頭漸漸暖了起來。
她的畫兒,終於沒事了。
——
換上了衣服,李青歌亦掀開了被子,躺進了弟弟的被窩裏,能摸著他溫熱的身體,真好。
李青畫許是覺出熟悉的氣息,小身子一翻,像貓似的直接蹭進了李青歌的懷裏。
李青歌欣慰的笑了,但想到剛才,她依然有些後怕。
隻是,後怕之餘想到紅喜,隻覺死有餘辜。
她萬萬沒想到,前世,畫兒是被紅喜害死的,怪不得,前世,畫兒自閉的厲害,平時都將自己關在屋中,很少出門,又怎麽會無端死在南園的荷塘呢,當年她年小不懂,可此刻卻一想既明,若不是熟悉的人帶他去,他又怎麽會中了圈套。
再有,這之後,緊跟著醉兒就被李碧如捆綁了起來,說是偷了要緊的東西,嘴裏塞著東西就是一陣毒打。
現在想來,不是醉兒偷了東西被打,而是她知道殺害畫兒的凶手,被人捂著嘴滅口罷了。
想她那時一心沉浸在畫兒死去的悲痛中,全然無所覺醉兒臨死前那不甘而絕望的眼神,想來,她那時是想對自己說什麽吧。
想到前世,心口隱隱作痛,終究不是一聲歎息就能了結的。
好在,這一世,她救了畫兒,也保了醉兒,讓那紅喜最終自食惡果。
不過,大太太......終究不能留了!!!
——
這一天傍晚,沉悶了一天的天空終於飄起了細雨,細雨之下,高府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夏之荷!
並且,這一次,還不是夏之荷一個人來的,而是帶著她的爹娘一起來的,三人模樣皆十分狼狽。
“姐姐。”一見大太太,夏之荷的母親唐玉便哭著撲了過來,“姐姐,才一年沒見,姐姐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大太太靠在床頭,被她猛一撲來,身子受壓,這腰立刻又針紮似的疼起來,“哎喲,你快起來。”
“——”唐玉一愣,眼淚僵在眼角,“姐姐?”
大太太皺眉,看著妹妹狼狽的姿態,還是問道,“我才要問,你們這是怎麽了?”
說著,她眼睛瞟向夏之荷,隻見她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垂淚。
“荷兒前幾天才回去,怎麽沒兩天,就全家都來了?”而且一個個搞的就像灰裏扒出來的似的。
夏之荷抬眸,淚眼迷離,滿眼痛苦。
唐玉更是悲從心中來,一邊用帕子拭淚,一邊哭道,“姐姐,妹妹的命好苦啊,妹妹也不想活了。”
“到底怎麽回事?”大太太不耐吼道,她如今都這個樣子了,架不住這妹妹又哭又鬧的。
夏之荷知道大太太今時不同往日,褪去了以往那虛偽的外皮,大太太不過是個冷心腸的毒婦罷了,“姨媽,夏家出事了。”
大太太一驚,“何事?”
“還不是那個逆子。”唐玉突然摔了帕子,恨恨咬牙。
大太太瞪了她一眼,隻聽夏之荷哽咽繼續道,“那日,我剛回家,哥哥得知了消息,便找上門來,要打我,幸好被人拉走,爹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誰知他竟生了恨意,當夜也不知灌了多少酒,一不小心打翻了燭台,這一把火竟將房子點著了,當時已然半夜,府中人都睡的很睡,那幾個上夜的也偷懶吃醉了酒昏睡過去,等發現的時候,這火已經燒了盡半個宅子了,更可氣的是,那一夜,風特別大,不消片刻,整個宅子都被火燎原了起來,我們......我們幸好跑的快,不然,隻怕都要死在那火裏了。”
說著,夏之荷再耐不住啞著聲音又哭了起來。
大太太聽了不覺沉了臉,嘲諷看向自己妹妹,哼道,“往日裏,我說你性子軟,對那些賤人生的孩子不該客氣,你不聽,現在好了吧,不但連荷兒都敢打了,現在連家都燒了。”
“姐姐。”唐玉搖著頭,用帕子捂臉,哭的更狠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我原覺得,老爺畢竟就這麽一個兒子,雖是庶出的,但我也是真心待他的,誰知竟養成了那麽個秉性,哎——”
“哼,”大太太冷哼一聲,對妹妹的遭遇並沒多少同情,反覺得她活該,“往常我就勸你,那孩子不是個好東西,你若想將來有依,可以從別房裏過繼一個過來養,自己帶大的總歸是好的,你偏不聽,現在好了,鬧到這個樣兒,就知道哭。”
“姐姐,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妹妹......”唐玉頂著淚眼,哀求道,“妹妹現在一無所有,隻能投靠姐姐了。”
“什麽?”大太太眼神一冷,繼而哼道,“不過一處宅子就是了,燒了也就燒了,再買一棟也就完了,你若想在我這府裏住上幾日,就先住些日子好了,說什麽投靠不投靠的。”
唐玉搖頭,眼淚掉的更凶了,“姐姐,夏家是真的完了,不止是宅子,還有......還有鋪子。”
“也燒了?”大太太驚愕非常,同時也覺得可笑和離譜,夏家家業那麽大,不可能一把火都燒光了吧。
唐玉不言,隻知道搖頭哭。
夏之荷一旁,深深吸了口氣,繼而怨憤說道,“都是那起子吃裏扒外的混帳,攛掇著哥哥在外賭,哥哥那是什麽樣的人,被人算計了也不知道,竟然回來,從爹爹房裏偷了幾間鋪麵的契約,偷偷的全部輸給了人。如今,宅子一燒,我們正想到鋪上去緩緩,誰知,要債的反上門收房子,趕的我們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這才向那老掌櫃的借了點散碎銀子,連夜的趕到了姨媽這裏,不想......正逢上老太太與二姨娘......哎。”
“什麽?”大太太滿眼難以置信,“天下竟還有這等放屁的事,那之儒混小子呢?你們就該帶了他進官府,與他脫離了關係,讓其自行與那些賭徒算賬去,這鋪子被他偷著輸了,原本不算的。”
“那混小子早被一把火燒成了灰,如今死無對證,人家又拿著咱們鋪子的契約,就算上了官府也贏不了啊。”唐玉這又痛心疾首的哭了起來,“嗚嗚嗚,想不到夏家幾十年的基業,竟然一夜之間全成了人家的了,這讓我可怎麽活啊?”
“娘。”夏之荷聽言,亦是悲從心中來,她是與高逸庭鬧翻了才回夏家的,原本以為回去之後,讓爹爹在京城這邊為她再買棟別院,然後再多花些銀子,為她多打點打點,誰料,一切的計劃還未實施,卻就遭到了滅頂之災。
五路可走,最終巴巴的跟隨爹娘一起再投靠高家,這讓她......的心比浸在毒汁中還要苦呀。
她又要以何麵目麵對高逸庭?
唐玉瞧著女兒憔悴的模樣,更是心疼的不行,一邊摩挲著夏之荷的手,一邊哭道,“我這荷兒,去年已經及笄,到現在連門親事還沒定下,原本家中還為她置辦了豐厚的嫁妝,指望著能在這一兩年內將她風光出嫁,可現在......可現在夏家成了這樣,我這荷兒可要怎麽辦?嗚嗚嗚,我苦命的女兒。”
“娘。”夏之荷心中悲苦交加,直歎自己命運不濟,禍不單行,眼下真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大太太冷眼瞧著這對抱頭痛哭的母女,心中卻是慶幸,好在夏家沒了之前,自己兒子與那夏之荷之間斷了,不然,依庭兒的性子,隻怕要趟夏家這趟渾水了。
那李碧如在外間,隔著門簾,細細的聽著裏麵說話,得知夏家沒落之後,心中甚是得意,哼,看沒了那家世背景,那夏之荷還輕狂什麽。
不過,幸災樂禍之餘,李碧茹又擔心起來,雖說夏之荷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可是,萬一她裝可憐要博得大少爺同情,大少爺再對這個青馬竹馬的戀人舊情複燃怎麽辦?
李碧如正外頭憂心忡忡,就聽裏麵,大太太歎了一口氣,說道,“哎,怪隻怪你們娘兒倆眼睛長到了頭頂上,要依我的話,早兩年就給她把親事定下,哪裏有今天這樣的悔不當初的?”
“我——”唐玉嗔了大太太一眼,然,目前這種狀況,顯然不是和自己姐姐吵嘴的時候,便忍著脾氣,哭道,“誰說不是呢,可妹妹也沒想到會有今天這個樣子啊。沒有了嫁妝,我這荷兒可怎麽辦?可連她長的這副花容月貌,難道就要白白辜負了嗎?”
哼,大太太心底冷笑,不是想攀高枝兒嗎?隻怕還沒攀上去,自己倒先摔死了。
“哎。”大太太又是一歎,頗為無奈的說,“怪隻怪命啊。”
唐玉早聽出大太太敷衍之語,忙道,“姐姐,我也就罷了,可荷兒好歹是你看著長大的,怎麽著,她的事你得管。”
“管?”大太太臉色變了變,一麵用雙手拍打著自己的雙腿,朝她低吼道,“你瞧瞧我如今這個樣兒,廢人一個,你讓我怎麽管?”
“可是——”
“哼。”大太太見妹妹不信,頹然的往後一靠,痛苦的說道,“你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是,荷兒她在這裏住了半年,她是知曉的。自從那李青歌來了之後,我在這個家還能說的算嗎?如今落到這副田地,還能活著已經是萬幸,你還指望我怎麽著?”
“那李青歌是誰?姐夫不是已經好多年沒往府裏帶女人了嗎?難不成......”
唐玉正在疑惑,夏之荷忙貼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啊?她就是庭兒未來的媳婦?”唐玉詫異,“可是姐姐,她一個未來的小媳婦,能把你怎麽樣?何況才十二歲,小丫頭片子罷了。”
“小丫頭片子?”大太太目露鄙薄,“哼,你是沒嚐到那丫頭的手段。”
唐玉有些不信,“那丫頭的手段,妹妹自是不知,隻是,姐姐的厲害,妹妹卻是清楚的很。”不然,她唐玉美貌,怎麽也不會隻嫁了個小商戶吧。
見大太太有些慍怒,夏之荷忙道,“娘,你就聽姨媽的吧,那李妹妹的確是有些手段的。”
“哦?”連女兒都這麽說,唐玉總算有些信了,“姐姐這腿也是那丫頭害的不成?”
大太太長吐了一口氣,靠在枕頭上,頹然的點點頭。
“哦,看來還真是個難纏的小妖精呢,還沒過門,就先要擺布了你這婆婆?”唐玉眼露冷意,然後,執起大太太的手,說,“姐姐,你放心,你既不能動,妹妹自然會幫你將那小妖精給除了。”
聞言,外麵的李碧茹心頭一跳,但很快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笑意,鬥吧,讓他們狠狠的鬥吧,最後,全部鬥死才好。
“你?”大太太疑惑的看著妹妹。
“怎麽?難道姐姐不信我?”如果擺布了李青歌,等於幫了姐姐一個大忙,那麽,姐姐無論如何也會厚待自己女兒的吧。
“哼,我是怕你被她擺布了。”大太太笑,“別忘了,我是怎麽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那丫頭邪的很,我勸你呀,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幾天,等情況好一些,就出去吧。”
“姐姐。”唐玉不依,如今就指望大太太的救助,他們才有希望東山再起。
荷兒,她唯一的女兒,天生麗質,貌美如花,正值十六歲,花一般的年紀,倘若能尋個京城名貴,那麽,夏家想要回到以前,那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嗎?
“姐姐遇到難處,妹妹怎能置身事外,何況,一個好漢三個幫,姐姐雖然對付不了那小賤人,那還有我呀,我再不濟,不是還有荷兒嗎?”
大太太涼涼的看了眼夏之荷,見她紅腫的眼睛裏滿是悲戚與哀求,不由笑道,“算了算了,能指望你們什麽?眼下還是讓人帶你們好生歇著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這就是有緩了,唐玉當即領著女兒起身,與大太太道謝。
“碧如。”大太太喊著李碧茹,想讓她帶人下去歇息。
李碧如正在門口,聽言,心道不好,原以為那夏之荷與高家徹底決裂,想不到竟又回來了。
雖然身價不比從前,可到底是客的身份,而看大太太似乎有和好之意,那麽,大少爺那邊呢?
倘若高家重新接納夏之荷,那麽,自己.......畢竟隻是一個卑微的奴婢。
那夏之荷怎會放過自己?
果然,瞧見李碧茹乖巧的進來,夏之荷一眼認出她來,被淚痕浸潤的眼底飛速掠過一絲寒意,哼,這個小賤人,還在大太太處當差,好,很好——
李碧茹隻覺刺棱的眼神如針一般朝自己射來,她故作不知,鎮定道,“姨太太表姑娘,請隨我來。”
“姨媽,我們先過去了,明兒再來看您。”臨走時,夏之荷甜甜親昵的與大太太道別,眼角的餘光卻是瞟向李碧茹,見她臉色一僵,很滿意的笑了。
哼,她與大太太親厚,最害怕的自然就是這李碧茹了。
“去吧。”大太太道。
“是。”夏之荷轉身,深深的朝李碧茹望了一眼,然後,高昂著漂亮的頭顱,扶著母親,優雅從她身邊走過。
可是,剛到門口,迎麵撞上一道橫衝而來的身影。
“娘,那夏賤人又回來了嗎?”是高雲瑤興奮的聲音。
聽的夏之荷小臉當場就綠了,抬頭,正好撞進高雲瑤打量的目光,“耶,你果然在這?哼,外麵人傳,說你又不知羞恥的腆著臉回來了,我還不信,好歹你也算夏家的大小姐,大家閨秀,怎麽如此的不要臉,前麵剛說要走,後麵馬上又折了回來呢?哼,所以,我才來母親這裏求證,不想你竟真的回來。嘖嘖......”
她一邊奚落一邊鄙夷的打量著夏之荷,“喲,夏姐姐怎麽淪落成這個樣子了?這頭發也沒梳好,衣服......哎喲,這怎麽破了?難不成夏姐姐回去路上遇到惡徒,將姐姐輕薄了不成?”
越說越不像話,夏之荷氣惱的臉麵通紅,卻當著眾人的麵,隱忍道,“瑤妹妹,此事說來話長,容姐姐以後再慢慢對你說,好嗎?”
“不怕,反正,我最多的就是時間,夏姐姐可以慢慢說。”高雲瑤幾步走到椅子邊,一屁股坐了下來,還很不雅的翹了個二郎腿,一邊吩咐李碧茹,“去,給我泡壺茶,再拿點點心來,我要聽夏姐姐慢慢說。”
夏之荷臉都黑了,頭頂氣的都快冒煙了。
唐玉更是驚愕,怎麽好端端的,這瑤兒會如此奚落自己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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