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這個疑惑先放開,她得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她知道,自己已經被卷進一場腥風血雨的鬥爭中。她個性一向安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與世無爭,如今,卻真要不得安睡了。

隻要不惹著她,一切都好辦,但若惹著她,她可不會善罷甘休。

璃月目光冰冷清洌,透著濃濃的森寒與光芒,手指捏成一個重重的拳頭,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容小覷的冷然。這個赤焰閣的幕後主使是誰,她一定會查出來。到時候,她會讓他們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

“天上星星好美。”墨曜淡淡看向遠處潑墨般的天空,形影綽決,不緊不慢優雅出聲。

璃月順著墨曜目光看去,心裏頓覺豁然開朗。原來她們身處的地方,竟是這麽的美。紅色琉璃瓦排得十分整齊,房頂的邊緣還有蜿蜒飛翹的邊角。天上星星閃爍,月亮皎潔,地上月光淺淺,青草芳香。

遠處的銀城一片燈火輝煌,不似這裏的寧靜安詳,遠遠看去,銀城似乎籠罩一片金色的霞暉中,縹緲出塵,有如天空懸掛的明燈。

與一個出塵飄逸的絕世美男在房頂看星星,璃月還是第一次。她們仿佛正站在月影麵前,感受璀然清傾的月光。

突然,墨曜優雅轉身,麵上帶著輕淡的笑容,漂亮的右手朝她伸開,“房頂很滑,我牽你下去。”

璃月心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緒,默然點頭,將右手輕輕放到他溫熱的大掌中,淡然道:“剛才多謝公子相救。”

“我隻是見不得男人欺負女人,姑娘何須那麽生疏,叫我墨曜就行。”墨曜聲音清潤如玉,卻透著淡淡的疏離,有清蓮般的高潔,雖然不慍不怒,卻天生有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凜然。

“你不也生疏了麽,公子叫我璃月就好。”直接叫他墨曜,還是很不習慣。雖然兩人言辭謙讓,但她知道,她們並不相熟。

他救了她,她就欠他一個人情,這個人情,她一定會還。她心裏隻有感動,再無其他。前世吃夠愛情的苦,今生,她怎會再碰愛情這味嗜人的毒藥。

兩人客套完,墨曜大掌穩穩篡住璃月的小手,兩雙儷影慢慢朝屋頂前方走去,一前一後拉出很長的影子。璃月靜默淡然,目光掃向邊上的青草、梨花、玉樹、房屋,心裏一陣寬闊安然,被他溫熱的大掌握住,她的心,竟有絲絲顫抖。

她是平凡人,就算再冰冷淡漠,也會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所感動,但,這不是愛慕,她也絕不會輕易愛上任何男人。

璃月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滑下房頂,她感覺自己像在月影上飛舞,微風吹拂她繾綣的腰帶,紅綢腰帶在夜空劃出半弧形的圖案,衣裾飄飄拂身,天空的幕色美得令人沉醉,夜色醉人是因為天上的星星,星星,真的好美。

走了幾步,男子突然淡然轉身,身上一股清洌的異香沁人心脾,他目光期翼的看著她,“你相信我?”

璃月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試探還是?現在她被他牽著走,如果他想殺掉她,隻消輕輕一推,她就會重心不穩跌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她的目光有些謹慎,微怔了下,映著月光灑下的金暉,淡然點頭:“相信。”

這種情況,不相信也得說相信了。

她回答完,男子似乎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大掌握緊璃月的小手,慢慢走到房頂盡頭。

一到盡頭,男子瞥見下麵趕來的官差隊伍,一把摟起璃月的腰,玉足輕蹬從房頂旋轉而下,大約在半空轉了三、四個圈,他將她放到地上站定。

這時,帶領官兵前來的無心、蘇洛裳都已趕到,無心、雪兒一看到璃月,急忙著急的衝上去,兩人緊緊抱住她,眼裏蘊藏著無數關切的神情。

璃月輕輕拍了拍兩人的肩,淡笑一聲,“傻雪兒,別哭了,我沒事。”

說完,她正想轉身朝墨曜道謝,卻發現,那明黃寂靜的小巷裏,隻有兩道清麗的背影,一前一後默然離去。

她還沒道謝,他就帶著蘇姑娘走了,隻留給她一抹清削略寬的脊背,和一方絕世無雙的魅影。

折騰一會兒,璃月等人在官兵的護送下離開這裏,在臨走時,她回頭看了眼那片金色的房頂,神情微怔一下,瞬即恢複如常,淡漠如廝的轉身離開。

下麵的喧嘩終於遠去,夜,再次陷入安靜。

空氣中,隻聽得見清風吹拂的沙沙聲,和樹梢上櫻花落下的簌簌聲。隱隱,還有一股死人鮮血的味道,男子陰魅的坐在房頂,一雙漂亮的手輕持玉簫,神情落寞的看著對麵的金色屋頂。

一雙冰眸陰冷嗜血,眼角微斂,帶著淡淡的邪魅與冷然。微風吹拂他烏黑的墨發,將墨發吹得瑩瑩流動,

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映襯在他漂亮精致的銀白麵具上,那一縷幽靜的月光射到他明亮的紫眸上,仿若一道光影在眼前潺潺流動。芊白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並攏,中間是一顆美如璞玉的夜明珠。

淡淡的月光投射到紫色的夜明珠上,右手將明珠高舉,他仰頭瀟灑的盯著手裏璀璨的它。視線落到夜明珠上,明珠發出淡淡的幽光,如夜裏一閃一閃的熒火蟲。

他安然坐在房頂上,任風吹拂寬大的袖袍、紛飛的青絲,明珠好亮、好透,刺痛了他的雙眼,刺痛了他看盡繁華的內心,她們為什麽……就那麽愜意呢!

這種安寧的愜意,他曾經有過。在那簌簌的月櫻樹下,他輕抿一口烈酒,醉態迷蒙的揮劍輕舞,劍鋒將飛落的月櫻片片擊碎,月櫻如落紅般碎在他白皙的袍子上。

閑來無事偶爾他也養花,不過不喜歡就一劍斬了。

安靜時泡杯清茶,聞香品茗,他可以在瓊花樹下坐上好久。沉醉舞劍,月夜看星,他可以慵懶的躺在榻椅上直到翌日。

隻是,心裏總有一股濃濃的孤寂,久久揮散不去,令他生厭、心煩、鬱結,甚至暴戾,討厭一切事物。

突然,夜空中有幾絲陰冷的輕風呼嘯而過,男子雙眸微眯,一個淩厲竄身而起,瞬間閃離那片淡紅的琉璃瓦頂,一襲玄色袍子輕靈飄到一處拐角,冷冷站立原地。

不遠處,一陣快速輕靈的黑影迅速閃過來,疾步跑到男子前恭敬半跪,拱手道:“王,我查到消息,這次刺殺與皇後有關。”

“她?”男子眼裏神色複雜,目光森寒的看向遠處,“她不可能是幕後主使,赤焰閣與她無關,她隻是幕後真正黑手的幌子而已。”

“那,該怎麽辦?”

男子眼裏攸地閃過一抹陰狠,冷然啟音:“再查,順便,多查兩個人。”

璃月前腳才踏進南宮府,就看見府裏列著兩排佩戴長箭的皇宮侍衛,在他們前邊,站著手持白色拂塵的太監李祿生。邊上還站著南宮幽若、母親、父親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