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走!”金蟬子似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渾身佛光一閃,將身邊人包裹在其中,瞬間在原地消失,化作一道快如閃電的流光,朝著遠處流溢而去。

……

……

一路走向掌門大殿的時候,並沒有遭受任何的阻擊。

當日唐佛淚背叛宗門,並非是所有的人都堅貞不屈,像是問劍宗這樣一個人數眾多的宗門,畢竟還是有一些軟骨頭,大約有一百多人,最總還是選擇了向唐佛淚效忠,成為了他的走狗,平日裏處li一些宗門事物,幫助唐佛淚掌握宗門。

不過在今日,這些叛徒都沒有出現。

宗門剛剛光複,百廢待興,有無數的事情需要立刻著手去做。

原本所有人都要湧向掌門大殿,親眼看著唐佛淚這個問劍宗曆史上最大的叛逆被千刀萬剮,甚至有人設計了各種最殘酷的刑法,要讓唐佛淚嚐盡世界上最恐怖的痛苦才死,每一個人生存下來的問劍宗弟子,五一不恨透了他。

這種憎恨,要遠遠超越了對於韓養劍等人的仇恨。

所有人都相信,有丁浩在,唐佛淚絕對難逃一死。

不過最終丁浩還是製止了眾人跟隨前往掌門大殿的要求,甚至連王絕峰、關飛渡等人都被丁浩支開,讓他們去負責其他各項修繕和統籌事宜。

丁浩選擇一個人前往掌門大殿。

他要一個人去見唐佛淚。

青石板鋪製的小路上空蕩蕩,路邊的喬木長出了嫩綠的小芽,空氣之中兀自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相比於後山垃圾區和下三級階梯區域,這裏的環境沒有遭受戰火波及,完整地保持了問劍宗最原始的風貌,這一次丁浩沒有迷路,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順著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道路,足足走了一刻鍾的時間,掌門大殿才遙遙在望。

那恢弘的建築,象征著問劍宗的權勢核心。

成為這座建築的主人,就等於是掌控了整個問劍宗。

丁浩來到大殿之前廣場上的時候,依稀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空間銘文傳送陣法的氣息,地麵上還有殘存的紋絡烙印,很顯然就在一炷香之前,這裏有一個大型的傳送陣法啟動,將某些人傳送向了某個未知的方位。

丁浩隻是掃了一眼,就不再去關注這個銘文陣法。

因為他可以感覺得到,掌門大殿之中,那個人還在。

一步一步地拾級而上,丁浩心中到底是個什麽滋味,連他自己都無法弄清楚。

這座大殿,自從成為隱劍峰的峰主之後,他已經來過了無數次。

可是唯有兩次讓丁浩記憶猶新——第一次和這一次。

第一次來的時候,丁浩還隻是一個小小的記名弟子,心中激動而又興奮,而這一次,他在無數個瞬間,都有一種扭頭就走,此生再也不踏入這裏的衝動。

沒有人守護。

輕輕一推,大殿的石門轟然而開。

裏麵略有些黑暗,一根根巨大的蟠龍劍柱分列兩側,相隔十米,一直延伸向大殿的深處。

裏麵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守衛,空氣裏彌漫著陰冷和寂寞的味道。

丁浩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最終來到了那巨大的掌門石座之前。

抬頭看去。

一個如同獅虎一般魁梧勇猛的中年人,身披皮鎧,手握長劍,靜靜地站立,身後的披風無風自鼓,仿佛是一尊矗立在陰影之中的魔神一般,雙目爆**光,站在掌門石座之前,自上而下地俯視著丁浩。

唐佛淚。

正是唐佛淚。

這位問劍宗有史以來最大的叛逆,一臉的冷笑,一臉的不甘,一臉的猙獰,俯視丁浩。

“見了掌門,為何不跪?”唐佛淚的聲音,清冷的像是九煞黃泉的寒冰。

丁浩抬頭看著他,目光突然變得寧靜下來,沒有仇恨和憤怒。

“唐師兄,你要解釋什麽嗎?”丁浩輕輕地問。

“解釋,哈哈,本掌門需要什麽解釋?李劍意是我賣的,棄青衫是我殺的,掌門之位,本來就是我的,丁浩,你要造反嗎?”唐佛淚冷笑。

“你這樣說,是想要讓我毫無愧疚地殺了你,對嗎?”丁浩靜靜地問道。

“哈哈哈,如今,我乃問劍宗的掌門,你敢殺我?”唐佛淚手心一展,一柄玉色小劍滴溜溜地旋轉出現,綻放出柔和的玉光,大喝道:“掌門信物在此,持此物者,可以號令整個問劍宗,丁浩,你身為問劍宗弟子,居然稱我為師兄,怎敢對我如此無禮?”

“迫不及待地亮出掌門信物,實際上是在昭示它的存在,是想讓我將它搶過來吧?”丁浩靜靜地道:“唐師兄,你明知道,我不會愚蠢到因為區區一件掌門信物,就向人下跪稱臣,卻還把它拿出來,你真的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你……”唐佛淚麵色一變,怒道:“蠢貨,我連棄青衫和李劍意都殺了,你以為我會後手來對付你嗎?現在你跪下參拜,本掌門就饒你一死!”

丁浩真的低下頭認真想了想,道:“好。”

然後他就真的認認真真地單膝跪地,麵對唐佛淚。

這一下子,唐佛淚如遭雷劈,呆立在當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半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很好,丁浩,既然你選擇臣服於我,那我就饒你一死,不讓你步李劍意和棄青衫的後塵。”

丁浩抬頭,歎息道:“唐師兄,你還要演戲到什麽時候?你一次次提及劍意掌門和師尊的死,不就是想要刺激我,讓我殺你嗎?可是,我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你……你在胡說什麽,你……”唐佛淚的語氣,開始有些顫抖了,他揮舞著手中的長劍,最終卻有些徒勞地垂了下來,不知道何時,他的眼中已經是淚水長流。

“到底師尊和劍意掌門,是怎麽死的?”丁浩認真地道:“唐師兄,現在你能把真相說出來了吧?”

兩行熱淚,從唐佛淚的眼中流淌。

他瞬間好像是蒼老了數百歲,整個人一瞬間就頹廢了下來,跌坐在了掌門石座跟前,原本如同獅虎一般威猛的臉上,卻是無盡的疲憊。

唐佛淚低頭苦笑,卻又有些欣慰。

“棄青衫師叔說得對,這件事情,真的瞞不過你,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笨……剛才痛痛快快地殺掉我,拿著我的人頭,去向那些受苦受難的宗門弟子交代,從此以後,你就是問劍宗的主宰,擁有無盡的威望,掌門之位,也非你莫屬,在你的帶領之下,問劍宗將會稱霸雪州,這樣做豈不是更好。”

“我不會讓一個為了宗門延存不惜忍辱負重,背負罵名,做出如此巨大犧牲的宗門功勳,就這樣糊裏糊塗地在身敗名裂之中死去,他應該得到應有的榮耀,永遠銘記在每一個宗門弟子的心中。”丁浩認真地道。

“可是你應該知道,在我手中,的確是沾滿了宗門弟子的鮮血,當日,我親手擊殺數十宗門宗老,擊殺自己的弟子,擊殺了數十宗門弟子,這一幕幕,千萬人皆盡看在眼中,事實俱在,就算是說出真相,又能如何?”唐佛淚的神情,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靜靜地坐在地上,微笑道:“丁浩,你知道嗎,雖然劍意和其青衫師叔光明正大地完成了自己對於宗門的職責,哪怕是到死,都無愧於一世英名,受萬人敬仰,而我也許會經受萬人唾罵,但是我卻要比他們幸運的多了,你明白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丁浩問道。

“哈哈哈,那是因為我在臨死之前,已經親眼看到宗門光複,還看到了那個被他們寄予厚望的少年,一躍成龍,成為了真正可以帶領問劍宗成為超級宗門的存在,哈哈哈,當我在遠處,親眼看到你摧枯拉朽級擊殺那些的劍修,我的眼淚,都笑出來了……”唐佛淚微微迷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樣子:“那可真是一副美麗迷人的畫麵啊,嘿嘿,李劍意和棄青衫師叔,沒有看到。”

丁浩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

無盡大陸雖然是一個弱肉強食叢林法則的冰冷世界,但是卻從來都不缺少流傳千古的英雄事跡,不缺少心中流淌著熱血,為了親人、朋友、後輩、同胞以及心中的信念,雖九死而不悔的熱血男兒。

不管是麵對多麽殘酷的環境,有些人始終都能從容而又慷慨地奏響一曲曲壯士悲歌!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劍意和棄青衫為宗門舍身的舉動,還比不上唐佛淚不惜化身為魔,忍辱負重背負罵名的勇氣。

這是人世間的大智大勇。

丁浩自問,如果當時那種情形換做自己,如果非要選擇其一的話,那自己絕對會選擇光榮而又悲壯的死去,而不是背負罵名忍辱負重地活下去。

那需要太大的勇氣。

唐佛淚的犧牲,換來了問劍宗最需要的時間,換來了宗門崛起的希望,最大程度地保住了問劍宗的底蘊。

問劍山沒有毀於戰火,問劍宗八成左右的弟子沒有被屠殺,問劍宗的六峰六座、藏經武庫、靈草堂、藥圃甚至於記名弟子的演武場住所,沒有被徹底毀滅,這一切,都歸功於唐佛淚化身為魔的壯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