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地區醫院門診部,各個縣市初選上來的10多名預備飛行學員在這裏進行更進一步的身體檢查。

在這裏除了初檢的一些項目外,內科增加了一些儀器的檢查,胸透、心電圖,五官科要進行額竇鼻竇穿刺,眼科要放大眼睛瞳孔檢查眼底,神經科要檢查協調能力,外科則要脫光衣服,進一步檢查身體各部位骨骼、肌肉、表皮的情況。

醫院的醫生、護士聽說是選飛體檢,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這些年輕的學生,好像這些人突然變的和其他人不一樣了,因為這樣的體檢不是經常會有的,還因為根據他們手中的飛行員體檢標準的要求,他們跟一般人員的健康體檢不一樣,一般人隻要每項的指標在一定範圍內就是健康,就行,但他們不光是健康,身體的各個部位、器官幾乎要完美。

在地區醫院的體檢,最令人難堪的是外科檢查。

外科檢查室裏坐著十多個醫生,有男有女。

十多個同學一起走進體檢室,一進入外科檢查室,醫生就讓受檢者脫光衣服。

這些人自懂事以後從來沒有在大廳廣眾之下脫光過衣服,將自己羞於見人的部位向眾人展示,何況還有女人在場。

在醫生的反複催促甚至命令的情況下,才磨磨蹭蹭的脫下衣服,隻是都已臊得滿臉通紅,低著頭,也不敢正眼看別人。

有另外一個學校的同學死活不肯脫衣服,醫生隻好在他的體檢表上寫上“不合格”,打發了事。

接下來,在一名醫生帶領下做各種動作,其他醫生在一旁觀看,就像是一場健美比賽,受檢者是運動員,而醫生就是評委,找出每個人的毛病。

十多個人在尷尬中好不容易挨到了檢查完畢,穿好衣服。

最令人驚心的是鼻竇穿刺。

走進檢查室,醫生讓受檢者坐在靠牆的凳子上,然後拿來一個鐵盤,裏麵放著一些金屬簽子,有半尺長,火柴杆粗細,一頭尖,一頭彎成一個環,還有一瓶藥水。

看到這些東西,就令人毛骨粟然,不知道要作什麽檢查。

隻見醫生拿著金屬簽子,在尖的一端纏上藥棉,又在瓶子裏蘸了點藥水,左手按著受檢者的額頭,右手的金屬簽子就要往鼻孔裏插,受檢者嚇得直往後躲,但往後頭已經靠在了牆上,沒有退路了,隻好忍著讓醫生把簽子插進鼻孔,還好,並不疼,隻是有點晾,有點癢癢。

十多個同學,每人鼻孔裏都插了兩根金屬簽子,排成一排靠牆坐著,就像一群怪物,非常可笑。

半個小時以後,醫生拔出了金屬簽子,又拿來一個大號的注射器,直徑有五、六厘米,裏麵裝滿了藥水,光針頭直徑就有兩毫米。

看到這陣勢,十多個同學更是膽戰心驚,但是躲是躲不過去的,隻好任由醫生擺布。

醫生將針頭插入鼻孔,隻聽“嘭”的一聲,針尖已穿透鼻腔軟骨。

好在並不疼,原來先前插入鼻孔的金屬簽子上有麻藥。

隨著醫生將注射器裏的藥水慢慢注入鼻竇,藥水又從鼻孔中流出,接在麵前的盆內。

藥水流完了,醫生看了看盆裏藥水的顏色,檢查便結束了。

最令人難受的是眼底檢查。

雖然不象外科檢查令人尷尬,也不象鼻竇穿刺令人驚心動魄,但醫生告訴大家,檢查完後,眼睛的恢複要好幾天。

因為檢查眼底要先滴入藥水,使瞳孔放大,但瞳孔要恢複到原來的狀態要一周的時間。

在這一周的時間裏,視力減弱,看不清小的東西,這是正常現象,不要害怕。

張誌宏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終於做完了體檢。

由於眼睛瞳孔的放大,就像一個半瞎子,看什麽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看地麵明明是平的,踩下去卻是一個小坑,差點崴了腳。

在學校帶隊老師的帶領,張誌宏和其他一起來體檢的同學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回了學校。

到了班裏,同學們放下手中的課本,將他圍了起來,打探消息。

張誌宏此時也看不清是誰,隻是聽到一個個熟悉的聲音在問:“張誌宏,檢查怎麽樣,通過了嗎?”“體檢複不複雜,檢查時難不難受?”張誌宏給大家介紹了體檢的經過,當大家聽到脫光衣服表演時,男生們哄堂大笑,女生們羞的紅了臉。

“你們女生也要報名去當飛行員,要叫你們脫光衣服被大家看,你們幹嗎?”不知誰問了一句,女生們更害羞了。

“就是男生也不一定能過這一關。

我們一起去體檢的有一個別的學校的同學,死活不肯脫衣服,醫生隻好讓他退出了體檢。”

張誌宏說出了醫院的一幕。

“脫就脫唄,那有什麽啊,真可惜。”

有人在為那位同學惋惜。

“最難受的是我的眼睛現在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你們現在我一個也看不清,隻能從聲音上來分辨你們是誰。

馬上就要麵臨高考,你看書上的字、黑板上的字我一個也看不清,也無法做題。

這次體檢能不能檢查上,我也不知道,要是飛行員沒有檢查上,又影響了高考,這不是兩頭都落空了嗎?”張誌宏流露出了焦急不安的心情。

“不要緊,就憑你的學習根底,十天半月不複習,也不會拉下多少。”

“我們可以幫你啊,你眼睛看不見,耳朵可以聽啊,這一段時間,你就先複習要背的東西。”

大家都在安慰他。

“以後我們倆一起複習吧。”

張誌宏的同桌鄭萍伸出了援助的手。

鄭萍是班裏的學習委員,在女生中學習成績是拔尖的。

她,一米六三的個子,長得小巧玲瓏,白皙清秀的臉上,有一雙清澈靈動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頭上紮著兩根小辮,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姑娘。

張誌宏一直和她是同桌,很喜歡她的純真可愛,聰明好學,在學習上與她暗暗地較勁,不甘落後。

地區醫院的檢查終於有了結果,十多個同學,隻剩下三名過關,將要參加省裏的複檢,張誌宏是其中的一個。

十多天後,在老師的帶領下,三名幸存者到省裏體檢。

省裏的體檢和地區的沒有多大區別,隻不過從頭再來一遍,但是對張誌宏來說,第一次出遠門,一路的風光,省會大城市的繁華,使他大開了眼界。

接下來就是難熬的等待。

由於在省裏體檢時又一次放大了眼睛瞳孔,剛剛恢複了的視力又一次變得模糊不清。

雖然身體檢查通過了,但還有政治關,要對被選對象的社會關係進行調查。

所謂社會關係,包括爺爺、奶奶極其兄弟姐妹,父親、母親極其兄弟姐妹,祖宗三代,七大姑八大姨,有一個算一個,全要調查到。

學校已經派出十多人的調查組,分赴全國各地,對體檢合格的三名同學的社會關係進行調查取證,工作量可想而知。

調查結果會怎麽樣呢?等,隻有等,等待命運的宣判。

張誌宏一邊等待,一邊做好兩手準備,繼續在鄭萍的幫助下複習功課。

做題時,鄭萍念出題目及解答要求,張誌宏說出做題步驟,對的,通過,進行下一題,不對的,鄭萍給他講解。

為了幫助張誌宏複習,鄭萍的複習也受到了一定影響,張誌宏有點過意不去。

但是,張誌宏沒有辦法,因為這次高考對他也是至關重要,他是一個從農村來的孩子,十幾年的艱苦努力,就是要考大學,考上了大學,才能跳出農門,否則就隻能在農村和黃土打一輩子交道了。

檢查上了飛行員還好,萬一檢查不上,就隻有上大學一條路了。

又過了近一個月,外調的終於回來了,一個個風塵仆仆,疲憊不堪。

令人失望的是,三個人中隻有張誌宏政審合格,其他兩個,一個舅舅家是地主,一個曾經認了一個幹爹,解放初劃定成分時,被定為“小業主”,均不合格。

外調的老師給張誌宏介紹了調查他的社會關係的經曆,使張誌宏感到這次外調非同一般,真是太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