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漢子丟在一旁,陸不棄緩緩地蹲了下來,平視著掙紮坐起的奴隸:“聽你的意思,好像留下來的人就要沒命?”

對於陸不棄會放了他,那漢子似乎有些沒回過神來,當下點了點頭:“你們一次性買這麽多奴隸,連老弱病殘都不嫌棄,全要了過來。這種情況除了是要陪葬品外,還能是要來幹什麽?”

漢子這話一出,眾奴隸嘩然站起,眼看就要上演群情激憤的戲目。陸不棄卻是哈哈一笑,將眾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過來:“聽你的意思,你似乎見識過有人買大批奴隸陪葬的事。”

那漢子咧了咧嘴,扭了扭手腕:“那是當然,我三年前就是從陪葬隊裏跑出來的,可惜運氣不好,碰上小人了,又被當成奴隸賣了出來。我一聽那些天殺的奴隸主說什麽祈福、積德之類的話語,我就知道你們肯定也是要人陪葬。”

“然後你就想挾持了我,好保住你自己的命?”陸不棄輕捏鼻尖,依然淡淡地看著眼前這個漢子,這漢子目光清澄,眉宇剛毅,絕非那種無知魯莽之人。而且陸不棄看得出來,剛才這漢子出手的目的,的確是為了擒拿他,而不是傷害他,這也是陸不棄現在能好聲好氣跟他說話的原因。

那漢子咬了咬牙,甩了甩手昂首站了起來:“沒錯,我這條爛命輾轉了大半個雲澤國,別人看不起,我自己還很珍惜。可沒想到,你小小年齡竟然有如此強橫的實力,我施琅認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施琅?姓施名琅?”陸不棄微微一笑,也緩緩站了起來,平時著這個身高跟他相仿的男子:“還是大名施琅?”

施琅凝眉點頭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施名琅!”

“有名有姓,還是單名,看來也是有很好出身的人。”陸不棄輕捏了下鼻尖:“你有沒覺得你做事太魯莽了,襲擊我可是大罪,要是這不是陪葬的隊伍,你不是虧大發了?”

施琅皺眉,沒有應話。

陸不棄聳了聳肩:“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也告訴大家,我發話將你們買下,絕對不是要一萬多具陪葬的屍體。那種天底下最愚昧的人才會做的蠢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是陪葬……那你們陸家把我們這麽多人買下來,卻不安排去做事,關在這種地方幹什麽?”施琅一臉的不相信,這種表情讓那一對衛戎精兵一陣想扁他。

衛戎頭領在旁沉聲冷哼道:“媽的,這個不識好歹的賤奴,大爺和不棄少爺他們心地這麽好,他卻要傷害不棄少爺,呆會老子第一個宰的就是他!”

衛戎頭領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陸不棄和施琅還都能聽到,在施琅臉色再變之際,陸不棄卻是走近了一步,輕拍了下施琅厚實的臂膀,幫他正了下寫著七字的白布條:“我不追究你冒犯我的罪過,你可以給自己一次機會,老實地呆著麽?”

施琅愣然,迎著陸不棄那明亮的眼神,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可……可以!”

“很好!”陸不棄點了點頭,緩緩從他身邊走過,朗聲朝周圍眾奴隸說道:“我知道,每一個看不到前途的人,內心都是惶恐的,都是不安的。可我想說的是,你們無須惶恐,無須不安,因為你們是幸運的,請你們珍惜這份幸運!”

頓了頓,陸不棄望向衛戎頭領:“不要為難這個叫施琅的,他隻是在爭取自由罷了,如果你站在他的位置,可能也會這樣做!而如果你是他,我也一樣會給你一次更好的機會的。”

衛戎頭領臉色一凜,連忙點頭躬身:“是,謹遵不棄少爺訓示。”

念雁和承誌一直抬頭挺胸地跟在陸不棄身後,尤其是承誌,看著眼前這些跟他曾經有過一樣遭遇的可憐人,他越發感覺到,他的幸福太來之不易了。

“念雁,你覺得應該如何安置她們?”出了林子,回到黑白龍駒車上,陸不棄向念雁問了個問題。

他不是一個很善於管理的人,畢竟前世的他過的日子基本上屬於獨來獨往型,偶爾手下有點人用,也不會超過十個人,突然要他去考慮上萬人的安頓問題,他的腦袋還真覺得有點大。

念雁有些誠恐地躬身道:“主人,這等大事,念雁不敢插嘴。”

陸不棄輕笑:“不是讓你做決定,而是讓你給點建議,畢竟你們母子也有類似的經曆。你說說你的想法,說錯了我也不會責怪於你。”

對於陸不棄的寬厚,念雁自然是很有感觸,這也是讓她敢將心中的腹稿表達出來的最主要原因:“那念雁就說一下我自己的想法,主人審視一下!”

陸不棄點頭:“你說吧,如果說得好,我有賞!”

“作為奴隸,其實鮮有人會對未來抱有多大的奢望,但是沒有人放棄過希望!”念雁眸光放向了這郊外的天空:“她們的希望也很簡單,就是能安穩地過日子:有土地可以耕種,有食物可以果腹,有衣物可以遮體,有房屋可以落腳。如果能有一個值得憧憬的念想,那就更好了……”

“就像我們母子,主人讓我們過上了比白身平民還要好的生活,更給我們母子一個努力就能達到的未來。我們會努力地做事,還主人恩情的同時,也在追求我們自己想要過的更美好的生活。”

陸不棄微微額首,他想到了幾年前的自己:“安穩的生活和一份希望麽?”

念雁重重點頭,明亮的雙眸定定地看著陸不棄:“我想,那個施琅的追求,也不過就是活著罷了。這些奴隸不外乎都是這種想法,而且那一萬多人,絕大多數應該都是有一技之長的人,如果能有合適的事給她們做,必然會創造不小的價值。”

“恩,說得很好!”陸不棄點了點頭,心中已經萌發了一個想法:“這些人都是吃過苦中苦的人,這麽一萬個人,隻要管理得當,資源足夠,放到任何一個地方,恐怕都能迅速建立起一片能創造價值的基業。”

緩緩站起身,陸不棄說道:“念雁,回去後你給我迅速備好一份不輕不重的禮,我要去拜訪一下地師陸陰行!”

“是!”念雁重重點頭,同時眼角餘光看向林中,笑了。

她母子是幸運的,因為碰上了陸不棄這個主人,念雁願意將這種厚重的幸運分享出去,讓更多可憐人得到這份幸運的垂憐。

而陸不棄和念雁母子並不知道的是,她們前腳離去,在林子中一個故事已經迅速傳播了出去,也就是陸不棄義救念雁母子的故事,因為有幾個奴隸認出了念雁母子,認出了陸不棄。

一個時辰後,陸不棄單騎來到陸陰行的住宅,運氣不錯,陸陰行並沒外出,似乎在午休。

陸不棄如今也是洪山郡舉足輕重之人,他登門拜訪,在下人匯報下,陸陰行也沒有擺長輩的譜,簡單洗漱,親自出迎。

見到這個矮胖有些遲暮的老者,陸不棄緊趕了幾步,將念雁幫忙準備的一些禮物交付到了陸陰行身旁的管家手中,口中說道:“怎勞地師親迎,晚輩受寵若驚。”

“不棄你願意來看看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應該是老頭我受寵若驚啊!”陸陰行笑得很開心,沒有絲毫做作:“據我所知,你可是大忙人啊,就連孔子夫和張五靈那也沒見你去過,近日卻是來到我這,回頭說出去我這張老臉也是分外有光啊。可是你來就來嘛,還帶什麽禮物過來?”

“應該的,隻是一些普通的食補之物,和我華夏精工匠師自己製作的些許配飾之物,還請笑納。”陸不棄心中微動,這些老者一個比一個鬼精,恐怕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眼中看著呢,看來還得抽時間去拜訪一下孔子夫和張五靈,省得落個不尊老敬賢的罪名,那也就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