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凜然,聞聲看去,就見一個身高將近五尺,披發如獅的壯實男孩排開人群衝了出來。這男孩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鼻若懸膽,嘴唇微薄,卻帶著堅毅十足的線條,如星辰的眼睛以不符合年齡的冷靜和凝肅緊盯著安澤。
“喲,我道是誰,這麽大膽,敢在我麵前大吼大叫,原來是大康家的虎頭啊!”身高九尺的安澤眼帶譏諷地俯視著眼前這個還沒成年,隻有十二歲,但是身型卻比得上十四五歲剛成年男子的少年:“怎麽,你不在土坡上跟畜生一樣活蹦亂跳的,要來給你的賊父親送行?”
“虎頭,你……你沒在睡覺麽?怎麽跑來了?”看著自己的兒子,陸康隻覺得一陣羞愧。
“爹……”叫了一聲後,虎頭表情並沒有多大波動地看向安澤:“安澤大戶頭,我來是要讓你放了我爹的。”
“喲嗬,你一句話就讓我放了你爹,我看你才是大戶頭吧!”對於虎頭這種非請求的態度,安澤顯然很不爽。
大風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道:“大戶頭,我看這小兔崽子或許是來勸他爹,要讓他娘為娼之事吧?”
安澤舔了舔舌頭,目光熾熱地看著虎頭:“虎頭,你讓我放了你爹也可以,就如大風所言,隻要你說服你爹,讓你娘做我們西北戶的‘產母’,就沒問題!”
“虎頭,你趕緊給我回去!”陸康有些驚慌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真的怕虎頭不懂事,做出當眾勸他的事。
“不……”仿佛在回答陸康,可搖頭的虎頭卻依然看著安澤:“安澤大戶頭,我爹說過他為了兒子,可以為賊,但我娘就是死也不能為娼。我這個兒子,自然不會忤逆他……”
在陸康頗為欣慰間,安澤冷聲截口道:“既然這樣,你爹偷竊食倉之物,當棒打至死,屍體可做餌迷熊羆。”
“不!”虎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安澤:“你雖然作為大戶頭,卻不能這麽做!”
“笑話!”安澤嗤笑出聲:“我是西北戶的大戶頭,怎樣做還要你教?”
大古在一旁狠聲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做夢沒做醒?我們整個西北戶一千零七十三口人,生殺大權不都是掌握在大戶頭手上?他要殺你父親,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大戶頭,休要理會這的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宰了大康便是。”
“不,你不能這麽做!”虎頭目光依然堅定,竟然給人一種無法忤逆的威嚴之感:“因為……我要挑戰你,安澤大戶頭。”
“挑戰安澤大戶頭?”眾皆嘩然,隨即轟然笑出聲,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僅僅是在西北戶,在任何一個村戶,大戶頭絕對是最強的代言詞,因為大戶頭是代主家監管村戶之人,擁有學習力訣的權力,雖然隻是下品力訣,卻依然能讓人擁有異於常人的勇力,絕對不是一般人所能匹敵的,更何況,虎頭才十二歲。
大風在旁邊戲謔道:“虎頭,你是腦子進水了吧?毛都沒長全,竟然要挑戰大戶頭?你難道不知道大戶頭修行了主家的蟒波力訣,此刻煉體境界到了下品第七重的境界,擁有堪比熊羆的力量麽?”
“就是,大戶頭可以力舉千斤,你這小子,他一拳就可以把你錘成肉泥!”大古在旁附和著地同時,摩拳擦掌地看向安澤:“大戶頭,這臭小子不知死活,就讓我代您教訓一下他吧!”
安澤正待點頭,在看到虎頭身後站著的一個清瘦老頭正目光炯炯地看著這邊時,便搖了搖頭:“他挑戰的是我,與你無關……”
頓了頓,安澤說道:“虎頭,你挑戰我,的確是可以暫保你父親的性命,因為在你挑戰期間,作為大戶頭的我,是不能以任何形式做對你不利的事情,而且,如果你挑戰成功,成了大戶頭,你父親自然擁有免罪一次的機會,不過……”
陸康此刻也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當下怒斥道:“虎頭,你瘋了麽?趕緊給我滾回去……”
安澤嘿嘿一笑:“聽見了吧,虎頭,你爹也讓你滾,你挑戰我,是不可能成功的,我絕對不會留情,那樣你會死在我手上的,到時你爹依然保不住,你確定還要挑戰我?”
捏了下高挺的鼻尖,虎頭那薄薄的嘴唇微翹:“安澤大戶頭,你今天真多廢話,難道主家定的挑戰規則是兒戲麽?我既然開口了,自然沒有收回之理。隻不過,在我挑戰你之前,你總得讓我吃飽喝足來,要不然你勝之不武。”
“虎頭……”此刻的陸康聲音哽咽,熱淚縱橫,在他看來,他的兒子是要選擇跟他死在一塊了,都有不做餓死鬼的準備。
“哈哈……”眾人轟然嗤笑出聲時,安澤也大笑道:“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要吃飽喝足,也依你,隻要你能吃,你爹偷的那塊肉都給你。老戶頭,你竟然也在,就由你做一下見證吧!”
一直站在虎頭身後的那清瘦老者,是這西北戶的上一任大戶頭西圖,雖然如今年邁體衰,但是在西北戶還是很有身份,他輕輕點頭:“理當如此,不過這虎頭為老爹挑戰大戶頭的事,是我西北戶的大事,理應通告全戶之人,並選個好點的日子,大戶頭認為如何?”
安澤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老戶頭,你德高望重,你說了就是!”
西圖點了點頭:“那依我看,就三日後的落日時分,屆時,虎頭將挑戰大戶頭安澤,如若虎頭勝,那大康偷竊食物之罪也可抵消,而虎頭也將有資格成為下一任大戶頭,可如若虎頭敗……”
“那他們父子就一起做熊羆迷餌吧!”安澤大手一揮,眼中凶芒閃閃,在他心中還多了一條:那陸康之妻,虎頭之母小慧,就算不成為“產母”,也必然要成為他的禁臠。
西圖沒有說什麽,安澤所說的這一點是毫無疑問,挑戰大戶頭的權威,如若失敗,下場是很慘的,這可不僅僅是在果檻密林的村戶是這樣的規定,在龍淵州甚至整個雲澤國,都是如此。
事已至此,虎頭根本就沒有再理會安澤等人,而是徑直走到有些失魂落魄的陸康身邊招呼道:“爹!”
“虎頭……”看了眼寶貝兒子,陸康沉重地垂下了他的腦袋:“爹害了你了,要是……”
“回家再說吧!”虎頭臉色淡然,眼中閃著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自信和平靜。
似乎被兒子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所感染,陸康也猛然鼓起了勇氣,重重點頭,昂首離開,心中想著:“得子如此,夫複何求?潦倒至此,也難有東山之時,也罷……能有尊嚴的死,總好過苟延殘喘,隻可惜……”
就在陸康思緒萬千時,虎頭扶著他,拾起那一大塊黑色的黑麂幹,在眾人或是驚異或是憐憫的目光中緩緩離去,漸漸消失在愈漸濃厚霧中。
目光從陸康父子消失的方向收回,見事情告一段落,西圖招呼了眾人一聲:“時候不早了,大家夥都回去休息吧,明日還有事情要做呢!”
老戶頭開了口,看完好戲的眾人自然應聲離去,畢竟如此時辰確實也是很困人的,再耽擱下去,明日沒有精神做事,說不定還會被扣除口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戶頭,這大康他們一家子該不會連夜潛逃吧?”望著最後離去的老戶頭西圖,大風眉頭微皺,不知怎麽的,他隱約感覺著事情有些不對,可是卻又琢磨不出來味道。
鄙夷地撇了撇嘴,安澤搖頭道:“要能逃,她們早逃了,這果檻密林,廣袤無邊,危險重重,方向難辨,即便是我,也沒辦法安然無恙的跑出去,更何況她們沒有足夠的食物和水,拿什麽跑?你不會認為那幾十斤黑麂肉就能支持三個人跑出這果檻密林吧?”
大古在一旁附和笑道:“就是,大風,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多疑。這虎頭,終歸隻是個病急亂投醫的毛頭小子,想要暫保他爹的命,好讓他爹有足夠的時間留遺言罷了。”
稍微沉吟了下,大風也嗤聲笑道:“也是,總不能事情有些奇怪,我就疑神疑鬼的,以大戶頭的實力,三天後捏死那小子還不是捏死一隻水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