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和程昱都嚇得呆住了,他們同時反應過來,一起奔上去,扶住曹操大喊道:“父親!魏公!”
曹植放聲痛哭,砰砰磕頭,額頭上鮮血直流,旁邊楊添心中卻冒起一陣陣寒意,他今天才領教到政治鬥爭的殘酷,明明是曹丕暗中勾結劉璟,最後卻變成了曹植私通漢國,兄弟之間,哪裏還有什麽手足親情可言?
半晌,曹操慢慢蘇醒,他長歎一聲,呆呆地望著屋頂,曹丕連忙吩咐侍衛:“還不快去請禦醫?”
幾名嚇呆的侍衛飛奔而去,曹操擺擺手,示意曹丕扶自己坐起身,他見曹植滿臉是血,又是心疼,又是痛惜,便一揮手,“你先下去吧!”
曹植砰砰磕頭哭道:“孩兒罪該萬死,懇求父親嚴厲處罰!”
程昱見曹植還不知趣,連忙上前扶起曹植,低聲道:“植公子先下去,不要再惹你父親生氣了,快去!”
曹植無奈,隻得起身慢慢退下了,這時,曹操一咬牙,又對楊添道:“楊中丞,我賜你調兵金牌,給我徹查此案,不管是太尉還是司空,膽敢私通敵國者,給我一律嚴懲!”
“微臣謹遵魏公之令!”
平靜的鄴都街頭出現了一隊隊奔跑的士兵,兩千名全副武裝的曹操直屬衛軍從四麵八方奔來,大城西的學士街上頓時一片混亂,人們跌跌撞撞四散奔跑,被打翻的果子,騾馬受驚長叫,呼爹喚娘,雞飛狗跳,整條學士街上陷入了混亂之中。
兩千曹軍士兵目標明確,包圍了太尉楊彪的府宅,開始有士兵上前砸門,楊彪此時正在書房裏全神貫注地看書,他絲毫不知危險正悄然臨近,他忽然隱隱聽見有喧鬧聲傳來,不由眉頭一皺,他的府中誰在吵鬧?
這時院子裏有人急促奔跑而來,楊彪一抬頭,隻見楊修氣喘籲籲道:“父親,大事不好,曹軍包圍我們府邸,已經有士兵闖進來了!”
“為什麽要包圍的府邸?”楊彪不高興問道。
“孩兒不知,但父親快去地下室避一避吧!”
“躲避?”
楊彪冷笑一聲,“我為什麽要躲避,這是我的家,是堂堂太尉的府邸,不是什麽貓三狗四的民房,他們要闖我的宅子,就得給我一個說法。”
話音剛落,隻見大群士兵衝進了院子,將書房團團包圍,二十幾名士兵衝進了書房,圍住了楊氏父子,為首一名牙將上前道:“吾等奉命抓捕楊氏父子,請你們跟我們走,不要做無謂的反抗!”
“是誰要抓我?”楊彪冷冷問道。
這時楊添走了上來,躬身施一禮,亮出一麵金牌道:“回稟太尉,這是魏公的命令,太尉有通敵之嫌,魏公責令禦史台調查此案,請太尉和德祖都去一趟禦史台吧!我們要例行公事問一問。”
“原來是你!”
楊彪立刻明白了,楊添的後台是曹丕,這必然是曹丕對自己下手了,楊彪的心中也有些發慌,他厲聲大喝道:“我要去見魏公!”
“會給太尉見魏公的機會,但不是現在,現在請隨我們去禦史台。”
“你算什麽東西!”
楊修忽然暴怒起來,他大步向外衝去,他要去找曹植求救,楊添向牙將使個眼色,牙將會意,走到楊修身後,用劍柄猛地向楊修後腦砸去,楊修慘叫一聲,軟軟倒在地上。
楊彪大吃一驚,連忙喊道:“不要亂來!”
楊添冷冷道:“楊太尉若配合我們,我們不會傷害他。”
“好吧!”
楊彪無奈地歎息道:“我跟你們走!”
他上前扶起兒子,在士兵們簇擁下,向府門外走去,府門外已停了一輛馬車,車窗緊閉,楊彪和楊修上了馬車,馬車迅速向天牢方向馳去,
在楊彪被抓捕的同時,崔府也有一千餘士兵闖入,將司空崔林和崔琰帶出了崔府,也向天牢押去。
楊彪和崔林同時被抓的消息頓時傳遍了全城,整個鄴都朝野都在議論此事,畢竟楊彪和崔林是北方士族的領袖,他們兩人被抓,很多人都**地意識到,北方士族將要麵臨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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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宮前,曹植已經跪了整整一個上午,為了救楊修,救支持他的北方士族,他不顧一切地懇求父親饒過楊彪父子,饒過崔氏兄弟,至少能從輕發落,但這一次曹操沒有因為寵愛他而網開一麵,至始至終都沒有答複和回音。
曹植跪了一個上午,隻覺渾身疼痛,頭暈眼花,已經快支持不住了,但比起身體的疲憊,內心的絕望卻令他更加痛苦,這時,一名宦官小跑而來,扶起了曹植,在他耳邊低聲道:“夫人請公子起來,不要再跪了。”
這是母親不忍再看自己受苦了,曹植鼻子一酸,低聲問道:“母親還有什麽話?”
“夫人說,楊太尉私通敵國證據確鑿,公子不要再做無意義的申辯了,還說公子實在要求情,不如去找程軍師。”
曹植默默點頭,他本想以父子親情來換取父親的讓步,但看來沒有效果,隻能去找程昱幫忙了,宦官的提醒正合他的心思,他歎口氣道:“請轉告母親,多謝她的關心,但人不能無義,楊氏父子縱有千般不是,但隻要他們支持我一天,我就有義務營救他們。”
宦官苦笑一聲,扶他上了馬車,“公子快走吧!”
曹植吩咐車夫,“去程軍師府邸!”
馬車起步,向程昱府邸駛去,馬車一路疾奔,不多時,便來到了程昱府門前,正好遇到程昱長子程武回府,程武年約四十歲,官任參軍,是曹軍中的文職軍官,他認出了曹植的馬車,迎上前笑道:“是植公子嗎?”
曹植打開車門歉然拱手道:“唐突來訪,不知令尊可在府上?”
程武看了看天色,點點頭道:“父親每天中午都要回來小憩片刻,植公子請進府吧!我去稟報父親。”
曹植雖然知道這時來訪是打擾程昱休息,但他也沒有辦法了,隻得再三抱歉,跟隨程武向府內走去。
此時程昱剛用過午飯,正坐在書房裏喝茶,他已不管具體政務,隻是協助曹操參謀重大軍機要務,每天上午他會去鄴宮走一圈,了解各種最新情報,然後回府,中午睡一個時辰,養足精神後再給曹操寫一份時事分析報告。
程昱今天得到消息,漢國在漢中和巴蜀征調二十萬民夫,並調用三萬輛木牛,這讓程昱意識到,漢軍已經開始對雜胡進行備戰了,按照漢軍一貫的時間表,開始備戰三個月後便是戰爭爆發,現在是二月底,那麽最遲六月初,漢軍將對雜胡用兵。
正沉思著,屋外響起腳步聲,隨即是長子程武的聲音,“父親休息了嗎?”
“有什麽事?”程昱問道。
“啟稟父親,植公子緊急求見父親,現在貴客堂等候。”
曹植居然來了,程昱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當然知道曹植來找自己做什麽,一定是請自己為楊崔兩家求情,早上他聽說曹植跪在銅雀宮前,應該是沒有效果,所以他轉而來找自己。
程昱實在是不想參與此事,他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裏?雖然曹操是以私通敵國為借口抓捕他們,但實際上,北方士族支持劉璟早已是公開秘密,這麽多年來曹操都睜隻眼閉隻眼,不可能這個時候拿此事來做文章。
讓曹操震怒的根本原因是楊彪等士族想利用曹植來推行他們的政治主張,鼓動曹植尊儒崇帝,扶持士族,這無疑就是針對曹操的寒門法家和揚魏抑漢兩大基本國策,這無疑就是觸動了曹操根本利益,讓曹操怎麽能不震怒,最終忍無可忍。
當初曹操就用送千年人參和十口豬警告過楊彪,但楊彪隻是平靜了一陣子,很快又不安分起來,這一次居然把手伸到了曹植身上,曹操怎麽可能再饒他們。
隻是這個曹植在政治上還是太嫩,鬥不過他兄長曹丕,很顯然這件事是曹丕一手策劃,其中關鍵之處就是提拔楊添為禦史中丞,使曹丕有了一把鋒利的戰刀,再抓住了楊彪等人的不當言行,一擊成功,名義上是打擊北方士族,但實際上是針對曹植。
相信經過這件事後,曹植將徹底失去父親的信任,他繼承魏公的希望也大大降低了,程昱雖然不太喜歡曹丕,但他不得不承認曹丕的政治手腕極為高明,能抓住曹操的要害。
隻是曹植既然來了,程昱不見他也不太好,隻得無奈道:“請植公子稍坐,我即刻便到。”
程昱起身換了一件衣服,這才不慌不忙向貴客堂走去。
貴客堂內,曹植正心神不寧地等待程昱,程昱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程昱也幫不了他,他真的就救不了楊氏父子了,投靠自己的人最後沒有好下場,以後誰還敢再支持他曹植,曹植深知此事對他的重要。
這時,堂下傳來了程昱爽朗的笑聲,“讓植公子久等了。”
曹植慌忙起身,迎了上去,深深施禮道:“曹植來得唐突,打擾軍師休息!”
程昱一擺手,“既來之,則安之,植公子不必歉疚,請坐!”
曹植心中感激,又施一禮,便坐了下來,他歎口氣道:“軍師想必也猜到了我此來的目的,我懇請程軍師替我向父親求情,寬恕楊氏父子,軍師恩德,曹植感激不盡。”
程昱喝了一口茶,眯起眼緩緩道:“我可以替公子為楊氏父子求情,不過老夫有一言,還望公子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