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時,漢軍完全撤離了宛城,但和張遼預料不同,漢軍並沒有撤向淯水以東,而是向西南方向疾速撤退,準備和龐德軍隊匯合,渡漢水後,從房陵郡撤回襄陽。
而五百艘滿載物資大船則在三個時辰前先一步撤離宛城,從淯水順流而下,駛向漢水襄陽,五百艘大船綿延數十裏,聲勢壯觀,引人矚目,自然也引起了活躍在宛城南部數千曹軍騎兵的注意。
在和龐德軍激戰後,曹軍騎兵雖然將近三千漢軍全殲,但他們也付出了三百餘騎兵傷亡的代價,曹真沒有追到龐德軍主力,隨即調頭南下準備痛擊駐守淯陽縣的五千漢軍,但淯陽漢軍主將向寵卻料敵在先,先一步退回了淯陽縣,使曹軍騎兵撲了一個空。
向寵極善防禦,雖然淯陽城池不大,卻被向寵防禦得滴水不漏,曹真幾次想攻下淯陽縣,都以失敗告終,不過向寵心中也頗為擔憂,守住淯陽也沒有意義,關鍵是要成功撤離南陽,返回襄陽,如何擺脫曹軍騎兵的追擊,才是當務之急。
向寵快步來到城頭,遠遠眺望數裏外的曹軍騎兵營,他剛剛得到消息,曹軍騎兵向淯水北麵去了,這讓他很是驚訝,這時,一名牙將勸道:“將軍,既然曹軍騎兵北上,我們是否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向新野撤退?”
向寵搖了搖頭,“如果是曹軍的誘兵之計怎麽辦?等等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就在這時,一名騎兵從北方疾奔而至,奔至城下大喊:“向將軍,我奉文都督之令前來送信!”
向寵探頭看了看,他認識此人,是文聘的親兵,便立刻令道:“開城讓他進來!”
城門緩緩開啟,送信兵催馬飛奔進城,很快被士兵領上城頭,送信兵單膝跪下,將一卷書信呈上,“文都督之信,請將軍一覽。”
向寵打開信看了片刻,這才明白曹軍為什麽北上,他點了點頭,立刻回頭令道:“傳我的命令,全軍集結,準備撤退!”
天已漸漸亮了,淯水上,延綿數十裏的船隊正疾速向南行駛,所有船隻都是兩百石的平底沙船,是淯水上最常見的貨物運輸船,船隻上裝載著軍械糧食,但吃水並不深,顯然還留有不少餘地,每艘船上各有幾名士兵押運,他們躲在油布下麵,手執軍弩,警惕地注視著岸上的情況。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激烈的馬蹄聲,隻見遠處出現一條長長的黑線,緊接著鋪天蓋地的騎兵向岸邊疾奔而來,駕船的船夫們頓時緊張起來,紛紛將船隻向東岸靠去,緊靠東岸行駛。
曹軍騎兵並沒有靠近河邊,他們有過沉痛的教訓,幾個月前,曹純就死在淯水岸邊,幾名騎兵上前大聲喝道:“船隻立刻靠岸!”
無論騎兵怎麽叫喊,船隊隻是不睬,忽然,十幾支冷箭從船上射出,一名曹軍士兵躲閃不及,被一箭射穿胸膛,慘叫著摔下馬來,其餘騎兵紛紛撤離岸邊。
曹真大怒,馬鞭一指令道:“給我射箭!”
岸上頓時亂箭齊發,射向船隊,船夫紛紛舉盾相迎,船身上片刻釘滿了箭矢,船隻卻依然行駛,沒有任何效果,曹真心中恨極,他這次是輕裝南下,沒有攜帶火油,否則一把火將船隻全部燒毀。
就在這時,遠處奔來一名巡哨,向曹真抱拳道:“啟稟將軍,文聘軍隊已經離開了宛城,向西南方向撤離!”
曹真一怔,他猛地一拍腦門,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五百艘船隻是誘餌,把自己的騎兵誘引到淯水,漢軍主力卻從宛城西撤了,他急問道:“他們是幾時撤離?”
“回稟將軍,好像是五更時分。”
曹真心念急轉,漢軍西撤才一個多時辰,走得不遠,來得及追上去,他當即喝令道:“跟我來,去追擊文聘!”
四千餘騎兵紛紛調轉馬頭,跟隨曹真向西麵追擊而去,漸漸地走遠了。
一個時辰後,船隊抵達了淯陽縣,早等候在這裏的向寵軍隊紛紛上了船,船隊繼續南行,襄陽方向駛去
曹真率領的騎兵是來自幽州的虎豹騎,大部分是烏桓人,他們自幼生活在馬上,騎術極為精湛,又經過曹軍的係統訓練,使他們成為一支戰鬥力極為強大的騎兵,這也是曹操能夠縱橫天下的原因之一,一支五千人的騎兵,足以擊潰數萬步兵。
也正是這個原因,曹操絕不準外姓人執掌騎兵,四名騎兵統領,曹純、曹彰、曹真和曹休都是曹操兄弟子侄,強大的實力和特殊的優待使這支騎兵極為驕傲,目空一切,不僅蔑視漢軍南方士兵,連自己的曹軍步兵也瞧不起。
程昱也深知他們的實力,特地將這支騎兵派來打前哨,他們也沒有辜負程昱的期望,成功阻截了漢軍合並,並殲滅了阻擊他們的三千漢軍,這支騎兵的存在使漢軍極為被動,連撤離南陽郡都成了大問題,
曹軍騎兵一路向西疾奔,延綿數裏,官道上黃塵滾滾,聲勢駭人,嚇得路上行人沒命地向兩邊麥田裏奔逃,稍慢一步,便會被亂箭射死。
“加快速度!”
曹真不斷回頭大喊,他一馬當先,手提長槊疾奔,曹真心中清楚,漢軍撤退的速度並不快,遠遠不能和騎兵相比,他們在中午時便能追上敵軍。
南陽郡的地形是西高東低,東麵是平原,向西是丘陵地帶,再向西就是伏牛山脈,騎兵在駛過了大片麥田後,便漸漸進入了丘陵地帶,這時,曹軍已經發現了漢軍的蹤跡,顯然剛走過不久。
曹真勒住戰馬,用馬鞭一指田地裏的一名少年,對左右令道:“把他抓來!”
幾名騎兵疾奔而去,少年轉身便逃,卻跑不過騎兵的戰馬,瞬間被追上抓走,
幾名騎兵載著少年奔至曹真麵前,“將軍,抓住了。”
曹真看了一眼少年問道:“小孩,我來問你,在我們之前,可有軍隊過去?”
少年嚇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騎兵斥候敲了一下少年,“快說!”
少年戰戰兢兢道:“就在不久前,一支軍隊剛剛過去走得很急,都在奔跑。”
曹真大喜,這必然是文聘主力了,他厲聲大喝:“加快速度,追上敵軍!”
騎兵再次加快了速度,風馳電掣般向西狂奔而去,騎兵漸漸奔近了一座丘陵,丘陵上森林茂密,長約十餘裏,緊靠官道,這時樹林內數千支軍弩已經對準了疾奔而至的曹軍騎兵。
為首大將正是龐德,龐德並沒有渡江而走,而是在等待機會,當他得知文聘軍隊也向西撤退時,他立刻率軍趕來,準備伏擊追擊的騎兵,此時龐德的眼睛裏噴射出怒火,他想到被騎兵屠殺的三千部下,那種徹骨之痛令他內心充滿了仇恨。
“將軍,敵軍千人已過!”
龐德點點頭,下達了命令,“射擊!”
梆子聲驟然敲響,樹林內頓時亂箭齊發,密集如暴風驟雨般射向曹軍騎兵,曹軍追趕正急,沒有提防,奔跑中的騎兵紛紛被射中,慘叫著翻身落馬,後麵戰馬躲閃不及,也被絆倒滾翻,曹軍瞬間死傷慘重,官道上亂成一團,緊接著第二輪弩箭又疾射而至,很多騎兵掉頭向麥田裏奔去,但麥田內也布滿了鐵蒺藜,戰馬奔出幾步,便被長針刺穿馬蹄,長長慘嘶一聲倒地。
曹真在隊伍最前麵,已奔過了埋伏地,他忽然聽見身後一片慘叫,渾身一震,連忙勒住戰馬,急聲問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事?”
“將軍,山上有埋伏,弟兄們遭到伏擊,死傷慘重!”
曹真大吃一驚,不等他反應過來,四周鼓聲大作,文聘率領的八千士兵從山邊的樹林內殺了出來,文聘大喝一聲,“敵將拿命來!”
曹真認出了文聘,他一言不發,策馬挺槊便刺,文聘揮刀相迎,兩人激戰在一處,這時,文聘的軍隊將千餘騎兵包圍,近處用矛刺,遠處用箭射,不斷有騎兵慘叫落馬,這裏不適合騎兵作戰,令騎兵極為被動。
曹真和文聘激戰了十餘個回合,曹真見形勢極為不妙,他無心戀戰,虛刺一槊,擋開文聘大刀,撥馬便向前方奔跑,後麵騎兵見主將逃跑,也跟著向前衝去,漢軍士兵阻攔不住騎兵的突圍,被殺開一條血路,眼睜睜看著數百騎兵殺出重圍逃走。
文聘恨得狠狠哼了一聲,回頭令道:“列陣!不準騎兵再度突圍。”
八千步兵迅速在官道兩側列陣,上千弩箭對準了將要衝過來的曹軍騎兵,箭如疾雨般射去,其餘士兵則列成矛陣,攔截住騎兵的衝擊。
這一戰以伏擊為先,攔截在後,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四千五百名精銳騎兵死傷一千八餘人,最後不到三千人突圍成功,惶惶向北奔跑而去。
此時,張遼軍隊已經占領了宛城,正列隊入城,而文聘軍和龐德軍沒有再繼續反擊,兩軍匯合後,便向南渡過漢水,從房陵郡返回了襄陽,至此,南陽郡重新被曹軍收複,漢軍主力退守襄陽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