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對襄陽的圍攻已經進入第十天,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曹軍並沒有對襄陽城進行攻打,而隻是駐兵在碼頭一帶,雖然寬闊的護城河似乎使曹軍一籌莫展,但文聘知道,曹軍有兩三萬人馬,完全可以在一夜之間便填平一段護城河,從而發動對城池的進攻。

但曹軍始終沒有發動進攻,文聘也猜到了原因,曹軍對襄陽圍而不攻或許隻是一個手段,曹軍本意並不是攻克襄陽,而隻是為了逼漢軍停止西線的進攻。

現在看來,他們目的確實達到了,文聘接到消息,劉璟親自率領五萬大軍趕來援助襄陽,已經過了房陵縣,最多兩天就能抵達襄陽。

不過曹軍雖然沒有攻打襄陽城,但距離襄陽約二十裏外的中盧縣和邔國縣卻分別被曹軍攻占了,他們將兩座縣城官倉和庫房內的數萬石糧食和大量稅錢搶掠一空,作為軍隊的補給。

這兩座縣城被攻占還是給襄陽城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劉璟親率五萬大軍來援助的消息使文聘十分振奮,掛在半空中近十天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下一半了,黃昏時分,文聘在數十名親兵的護衛下,正在大街上巡視,襄陽寬闊的大街上布滿了帳篷,使城內變得十分擁擠吵嚷。

大街上到處可以看見士子們忙碌的身影,這次襄陽城的三千士子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們作為官府的輔助人員,在軍隊全部用來守城的情況下,主動承擔起了照顧逃難民眾的責任。

安撫民心、分配糧食、救助病弱、維持秩序,士子們幹得非常賣力,正是在他們的努力之下,襄陽城內雖然人滿為患,卻始終井井有條,並沒有發生混亂,也沒有爆發疫情。

盡管曹軍占領了中盧和邔國兩縣,一度使城內風聲鶴唳,但難民們的情緒最終都平靜下來,耐心地等待曹軍的退兵。

文聘一路視察,城內的平靜使他感到十分滿意,這時他走到了金頂門附近,這裏是東北方向的一座城門,也是襄陽城六座城門中最小的一座,一般很少開啟。

他剛到城門邊,忽然聽見城頭上有人叫他,“文將軍!”

他一抬頭,見是鄧艾在向他招手,便笑問道:“有什麽事嗎?”

“啟稟將軍,發現了異常!”

文聘一怔,他立刻調轉馬頭向甬道奔去,片刻衝上城頭,鄧艾迎了上來,拱手道:“就在剛才我們發現城外小河內出現幾十艘小船,在河上探察了一會兒,又回去了。”

文聘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城垛前向遠方眺望,金頂外的護城河是整個襄陽最窄的一段,寬隻有十餘丈,連接一條東北流向的小河,此時文聘也看見在小河上出現了十幾艘小船,船上都是曹軍哨兵。

文聘心中也不由有些疑惑,十天來,襄陽外的曹軍根本沒有一絲動靜,怎麽忽然出現了哨船,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曹軍要夜襲襄陽?

文聘也知道曹軍在附近鄉裏搜羅了百餘艘小船,可要依靠這些小船偷襲襄陽,顯然是不現實。

這時,文聘忽然想到了劉璟援軍將到,他心中若有所悟,沉思片刻,便吩咐守城士兵,“要嚴密監視城外曹軍動靜,若有情況,可立刻向我稟報!”

文聘已經意識到,曹軍很可能要撤退了

天漸漸黑了,曹軍大營內,三千曹軍已列隊就緒,盔甲鮮明,刀槍閃亮,一片殺氣騰騰,他們準備出營作戰了。

曹軍出戰並不是為了攻克襄陽城,恰恰相反,他們是準備撤軍了,張遼也得到了斥候的急報,劉璟率領五萬援軍正向襄陽城殺來,前鋒已過了房陵縣,最多兩天,五萬漢軍就會殺到襄陽城。

這個消息讓張遼十分緊張,他緊急派人渡江去向丞相稟報,很快便得到了丞相的答複,連夜渡江撤軍,其實張遼也很清楚,五萬援軍加上城內的兩萬軍隊,漢軍的總兵力將達七萬,近三倍於自己,他無論如何難以以抵擋,撤軍是必然選擇。

隻是該怎麽撤?張遼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文聘必然也知道劉璟支援大軍到來的消息,一旦自己撤離,他很可能會出擊,拖住自己,使他無法渡江,最後麵臨全殲的命運,所以他必須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

張遼拍了拍李典的肩膀笑道:“一切就拜托曼成兄了!”

李典點點頭,“將軍請放心,我會盡力而為。”

李典翻身上馬,一揮手,“出發!”

李典帶著三千軍隊了出了西營,向西而去,這時張遼望著士兵們走遠,他又轉身注視漢水,漢水上黑黝黝的一片,隱隱可以看見一艘艘敵軍戰船在江中巡弋,張遼點了點頭,回頭令道:“三軍準備撤退!”

在大營獵獵火光中,隻見曹軍士兵在迅速整理各自的武器裝備,至於營帳和部分糧草之類物資,對渡江不利,他們都一一放棄了,每個人都盡量精簡裝備。

而另一種極為重要的物資卻被士兵從營帳裏搬了出來,用繩子成卷捆綁,那就是數千隻羊皮筏子,這將是他們渡江的工具,也可以說這是曹軍順利北歸的秘密武器。

在征討馬超時,曹軍在楊秋的大營內繳獲了上千隻羌人用來渡河的羊皮筏子,實際就是將羊脫渾,得到完整的一張羊皮,然後再製成皮囊,將數十隻羊皮氣囊綁縛在一起,吹氣鼓脹後便形成了羊皮筏子。

羊皮筏子放氣後輕巧而便於攜帶,是胡人出征的必備之物,曹操便是在羊皮筏子上得到啟示,讓張遼軍隊攜帶羊皮筏子渡江,雖然他們渡江的浮橋已經被摧毀,但張遼還是可以憑借羊皮筏子渡江返回北岸。

同時用羊皮筏子渡江還可以警告劉璟,漢水已經擋不住曹軍。

時間漸漸到了亥時,軍營大門緩緩開啟,兩萬餘曹軍列隊湧出了軍營,他們動作迅速,離開軍營便向隆中方向行軍,襄陽城外的江麵上部署著兩百餘艘戰船,對他們渡江威脅太大,而隆中渡口一帶隻有三十餘艘戰船。

就在曹軍剛剛離開大營,便立刻被城外的漢軍斥候發現了,他們立刻奔回襄陽城匯報,文聘聞訊奔上了北城,向城外眺望,這時,賈詡也匆匆趕來,急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文聘一指曹軍軍營道:“剛剛得到斥候稟報,曹軍主力已經離開軍營向西去了。”

賈詡眉頭一皺,“難道是去隆中?”

“應該是!”

文聘又道:“卑職懷疑曹軍去迎戰州牧的援軍了,從時間上算,州牧的援軍最快明天晚上就能抵達隆中,張遼會不會是去伏擊州牧呢?”

“有這種可能,但也有可能張遼是想從隆中碼頭渡江北歸,不過他們沒有船隻,渡江的可能性不大,其實最大的可能是誘兵之計,引誘襄陽守軍出城追擊,然後被他們反戈一擊,最後在混亂中奪取襄陽。”

文聘倒吸一口冷氣,他正是想出城追擊,賈詡這樣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輕敵了,“那我們該怎麽辦?”他又問道。

賈詡想了想說:“可派五千軍隊尾隨,若真是伏擊州牧,五千軍隊可以從背後進攻曹軍,使他們功敗垂成,如果是曹軍誘兵之計,五千軍隊便可以及時撤回,至於隆中渡江,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要防備曹軍從對岸派船來接應,必須防止曹軍真從隆中渡口逃走,應該增加隆中江麵上的戰船數量。”

文聘點點頭,“我親自率五千軍隊尾隨,戰船安排,我會立刻派人通知沈將軍!”

“文都督可要小心了,當心被敵軍在半途伏擊。”賈詡又笑著提醒道。

“卑職會小心,襄陽城的防禦就拜托軍師了。”

文聘當即下城,點了五千士兵從西門出城,也向隆中方向行軍而去,他很謹慎,遠遠地跟隨著曹軍

甘寧率軍趕回江夏後,襄陽江麵的四千水軍便由校尉沈彌統帥,一共大小四百餘艘戰船,封鎖了從房陵到宜城縣上千裏江麵,但重點卻是襄陽、宜城和房陵三地。

尤其是襄樊一帶江麵,曹操南北兩支大軍就駐紮襄陽和樊城兩地,沈彌親率兩百艘戰船在江麵上巡弋,晝夜防範,嚴陣以待。

就在張遼向西撤軍的同一時刻,江北岸的曹軍也有了動靜,數萬曹軍手執火把出現在樊城碼頭一帶,儼如點燃了一片火海,他們將四百餘艘小船從陸地拖入江中,戰鼓聲隆隆敲響,擺出了大舉渡江的架勢。

沈彌隨即布了攔截大陣,兩百艘戰船部署成三道防禦線,同時派出十幾艘五百石戰船進攻碼頭,企圖摧毀曹軍小船,但數萬曹軍在碼頭上向江中放箭,箭如密雨,逼迫水軍戰船無法靠近。

沈彌見無法靠近岸邊,便喝令道:“不用再上前了,保持陣型,讓他們渡江!”

既然曹軍一定要渡江找死,那他就成全他們,江麵上鍾聲大作,十幾艘戰船又緩緩退了回來,就在這時,一艘小船靠近了沈彌的千石戰船,小船上有軍士喊道:“沈將軍可在?”

沈彌快步走到船舷邊,探身問道:“什麽事?”

“軍師令你派一部分戰船加強隆中江麵防禦,南岸的曹軍主力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