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高約六十丈的懸崖峭壁上,一名目力極好的漢軍斥候趴在懸崖邊探頭向下張望,他數了半晌,他回頭低聲對牙將任平道:“頭兒,大概有一百頂帳篷,西麵的二十幾頂比較大,是應該是屯放物資的帳篷。”

這時,一名鷹擊軍斥候爬上山崖,小心翼翼來到任平身旁道:“王將軍和馬將軍已經部署好了,王將軍說,我們隨時可以行動。”

任平點點頭,他又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經快到黃昏了,他又對幫助他們找到敵人藏身之處的獵戶林進笑道:“你回漢中吧!這裏沒有你的事情了,我們會替你報仇。”

林進咬緊嘴唇,堅決搖了搖頭,“我不走,我一定要親手報仇。”

任平無奈,隻得對他道:“你實在想報仇,就下山去,等會兒打起來,胡人一定會衝出山穀,那時隨便你怎麽殺人。”

林進沒有吭聲,也沒有動,任平又拍拍他的肩膀勸道:“我們馬上要潛下去,你跟著我們會暴露,反而會拖累我們,下山去吧!山下也有漢軍,你可以和他們一齊殺敵。”

林進低下頭,他忽然站起身,快步向遠處的樹林跑去,任平望著他走遠,心中有點惋惜,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其實是想加入漢軍,隻是鷹擊軍要求嚴格,不是隨便可以加入,他便沒有開這個口。

不多時,夜幕便悄然降臨,任平趴在懸崖邊,耐心地等待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天終於黑盡,一輪彎月在雲層中穿行,月光時隱時現,萬籟俱寂,動手的時間到了。

任平將一根長四十餘丈的長索輕輕拋下了山崖,另一端綁在崖頂的一棵大樹上,一共有三名士兵,一人在山頂配合,任平和另一名士兵下去。

他們將兩袋三十斤重的火油皮囊背負在身上,拉拽著繩索慢慢下去了,大約下了三十丈,他們找到一塊突出的岩石,白天時他們便找到了這個落腳點,這個落腳點距離帳篷還有五十餘步,否則他們倒可以直接將火把扔在帳篷上,用火箭也不行,成功的可能太低。

上麵的士兵將繩索拋了下來,他們又將繩子綁在一塊大石上,任平和手下又繼續緩緩向下滑落,此時,下麵已經能看見他們了。

不過他們是從山穀最裏麵潛入,這裏沒有哨兵,盡管如此,兩人還是異常小心,幾乎是貼著石壁一點點向下移動,最後輕輕一躍,無聲無息地落在雪地之中。

兩人都披著白色的披風,伏在雪地裏一動不動,他們聽見有人哼著小曲向這邊走來,是一個喝得醉醺醺的胡人士兵,他是來這邊方便,這名胡兵剛剛解開褲帶,任平一躍而起,將胡兵撲倒在地,幾乎在撲倒的瞬間,他手中鋒利的匕首已經割斷了對方的咽喉,幹淨利落。

兩人將屍體拖進亂石堆中,用雪掩蓋了,這才迅速向數十步外的大帳奔去,他們已經觀察了四周的情況,除了穀口那邊有崗哨外,裏麵卻沒有敵軍哨兵。

但意外還是這時發生了,就在他們離大帳還是十幾步時,正好有兩名胡兵說說笑笑從大帳內出來,和他們兩人迎麵相遇,相距隻有五六步。

“是什麽人?”一名胡兵大喊起來。

任平一眼不發,猛撲上去,一刀刺穿了胡兵的胸膛,胡兵發出長長的慘叫聲,淒厲的叫聲劃破了山穀中的寧靜,另一名胡兵轉身便跑,任平抽出匕首飛射出去,可惜稍微偏了一點,插在對方的肩胛上,沒有能殺死對方。

那名胡兵一邊狂奔,一邊大喊:“有奸細!有奸細!”

形勢突變,他們已經顧不上追擊敵人,用身上取下火油,噴在大帳上,另一名士兵則點燃了一支火把,直接將眼前的大帳點著了,火苗轟地燃燒起來,迅速蔓延,任平索性撤下披風,揉成團,蘸滿了火油,在火上點著,猛地向前麵一頂大帳扔去,很快,前麵一頂大帳也被點著了。

這時,山穀內到處是喊叫聲,數十名胡兵在首領楊整的率領下下,向這邊猛衝而來,楊整暴凸的眼睛裏噴射著怒火,他手提長柄銅錘大吼道:“收了中間的帳篷,阻斷火勢蔓延!”

氐胡士兵紛紛趕來救火,而楊整卻在尋找放火之人,這時,他忽然看見了,遠處兩個黑影正向崖壁處奔跑,他冷冷一笑,一躍追了上去,相隔還是數十步,他手中銅錘猛地拋了出去,正砸在鷹擊軍士兵的後背上。

士兵慘叫一聲,一頭栽倒在地,當場氣絕身亡,任平見手下慘死,眼睛都紅了,他驀地轉身,拔出刀大吼一聲,迎頭向楊整劈去。

“來得好!”

楊整一聲喝喊,捏住了刀刃,隻聽‘哢嚓!’一聲,他竟硬生生地將刀折成兩段,一腳將任平踢出兩丈遠,他低吼一聲,猛撲上去,任平卻沒有躲閃,就在對方靠近的一瞬間,他靴底彈出一段短刃,一腳踢進了對方的肚子裏。

楊整卻象頭野獸一般,絲毫沒有半點反應,一把掐住了任平的脖子,用力要將他的脖子擰斷,他力大無窮,任平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就在這時,隻見一道寒光閃過,楊整忽然不動了,片刻,一顆鬥大的人頭從他脖子上滾落下來,脖腔裏的血噴出一丈多遠,濺了任平滿身。

任平心中驚訝萬分,一腳將這名凶悍無比的敵將屍體踢開,隻見敵將身後站著一人,手握環首戰刀,正是獵人林進,他並沒有離開,而是尾隨著任平爬下了懸崖,在關鍵時刻救了任平一命。

他一咬牙,轉身向敵軍大營奔去,他要去救自己的妻子,任平喊他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火光之中。

這時,大火已經蔓延開了,一半的營帳都被大火點著了,火勢越燒越猛,濃煙彌漫在山穀內,氐胡首領失蹤,到處人喊馬嘶,山穀內極為混亂,胡人士兵無法滅掉大火,他們紛紛翻身上馬,催馬向山穀外奔逃。

山穀外便是白水,此時在河穀兩邊的冰麵上,站滿了黑壓壓的漢軍,數千漢軍士兵已經準備就緒,數千把弓弩對準了穀口,將兩端的出逃之路完全堵死了。

當第一群氐胡騎兵從山穀內奔湧而出時,兩邊的弩箭幾乎是同時射出,數十名氐胡慘叫著從馬上摔下,戰馬也被密集的弩箭悉數射翻,但後麵的騎兵並沒有意識到外麵已經出事,他們繼續奔湧而出,山穀內濃煙滾滾,烈火衝天,使他們慌不擇路,但迎接他們的卻是漢軍毫不留情地殺戮。

箭矢如疾風暴雨般撲去,戰馬悲鳴,騎兵慘叫,一群群的騎兵被射倒在穀口附近,一連射殺數百人,山穀內的騎兵再也不敢衝出來。

這時,王平親率兩千名漢軍長矛軍列隊向山穀內衝擊,頓時喊殺聲響徹山穀,足足殺了半個時辰,山穀內才漸漸平靜下來,氐胡營地已被燒成了白地,到處是燒焦的屍體,一千三百餘名氐胡被斬殺殆盡。

任平並沒有離開,他在山穀的一個角落裏終於看見了林進,林進已經找到妻子的屍體,她被氐胡淩辱而死,屍體被胡亂掩埋在雪地裏,林進用戰旗裹好妻子的屍體,將她放在柴堆燒化了。

林進默默望著妻子的屍體被大火吞沒,淚水從他臉龐撲簌簌滾落,這時任平走到他身旁,半晌,任平沉聲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我要先把她和孩子葬在一起。”

“然後呢?”

林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沉默片刻,任平歎息道:“我欠你一命,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林進單膝跪下泣道:“感謝任將軍收容,我願為漢軍一員,從此跟隨將軍轉戰四方。”

任平取出一塊軍牌給他,“我們要回西城了,你處理完後世,來西城找我。”

他又拍了拍林進的肩膀,拎著楊整的人頭,轉身快步向穀口走去。

半個時辰後,漢軍士兵收拾完戰場,離開了山穀,啟程向西城而去.

走出白水,馬岱又留下了一千士兵,命他們在白水河畔的一處險要之地修築營寨,駐紮下來,他們雖然全殲了敵軍,但危險的信號已經出現,漢軍必須要防止氐胡繼續從白水道進入祁山。

氐胡騎兵竄入祁山道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它卻預示著漢軍的敵人已不再僅僅是曹軍,還包括了隴西郡的氐胡,兩萬氐胡騎兵已經進入天水郡,再加上五萬曹軍,實力已經遠遠超過漢軍。

此時,僅僅依靠三萬漢軍奪取冀縣似乎已經不太現實,漢軍的增兵便已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