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雖然利用曹軍後部軍紀混亂的機會偷襲得手,擊敗了三千後軍,但畢竟曹軍人數眾多,眼看著中軍和前軍五千餘人殺來,兩倍於自己,龐德便意識到,若能擊殺敵軍主將,或許是一個敗敵的機會。
他一言不發,催馬疾奔而至,挺槍直刺張郃咽喉,張郃被譽為河北名將,使一杆六十八斤重的點鋼槊,有萬夫不當之勇,武藝不在張遼、徐晃之下,龐德雖然勇烈過人,但張郃也不含糊,他冷笑一聲,揮槊反劈龐德,兩馬交錯,兩人激戰在一處。
兩邊軍隊敲打著戰鼓,喊聲如雷,戰場上黃塵滾滾,兩人已戰了三十餘個回合,不分勝負,張郃見龐德槍法整齊,毫無破綻,不由暗暗稱讚,但他沒有時間和龐德長耗下去,他賣了個破綻,脫離了戰圈,舉槊對數千軍隊大喊道:“給我殺!”
曹軍進攻的戰鼓擂響,五千軍隊如奔湧的大潮從三個方向向漢軍殺去,漢軍也迎戰而上,兩支軍隊在曠野裏激戰起來
就在龐德和曹軍在河口鎮附近激戰的同時,樊城外的漢水上也正在大規模撤離民眾和物資。
和新野撤離的狼狽相比,樊城和鄧縣等地的撤離就顯得從容不迫,在漢水上搭建了兩座浮橋,數十艘大船停泊在岸邊,士兵們將樊城倉庫裏的糧食物資搬上船,一次次運回襄陽。
而樊城的數萬民眾則從浮橋上往返,將他們財物全部搬到了對岸,有的人家甚至連院子裏的水缸也不肯留下,商人們則將大量的貨物、錢財搬運到對岸,寄放在陶家的倉庫裏。
這一次的難民待遇比數年前要好得多,在襄陽以南的曠野裏搭建了上萬頂營帳,延綿近百裏,幾乎是一戶人家一頂營帳,和幾年前的一個家族共用一頂營帳,條件已大大改善了。
一方麵是漢水北麵的居民不多,隻有一萬餘戶人家,容易照顧,而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自身的實力漸漸強大,荊州統一,又有了益州和漢中,沃野數千裏,人口數百萬,有了強大的實力為後盾,難民們的待遇自然要比從前好得多。
在漢水南岸的碼頭上,擺放著長長一排桌子,近百名名襄陽士子伏案登記名卷,桌子前排滿了準備登記的難民,他們以家庭為單位,他們排著長長的隊伍,依次進行登記,登記並核對完一戶家庭,則獲得一塊銅牌,憑這塊銅牌可以住宿、領取糧食和毛毯,
襄陽太守蔡琰正帶著十幾名官員視察從北岸逃來的難民,他和郡丞董允分工合作,董允負責難民營的安排,而蔡琰則負責接收難民,將他們一一登記,然後送往城南的大營內。
蔡琰負手站在碼頭前,望著南來北往的浮橋上南來北往的民眾,他心中卻憂心忡忡,樊城和鄧縣的民眾基本上撤離結束了,但新野那邊的民眾卻遲遲沒有到來,難道出事了嗎?畢竟有一萬餘人,如果他們出事,蔡琰擔心自己沒法向州牧交代。
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至,向蔡琰躬身施禮道:“啟稟太守,文都尉有請!”
蔡琰也正想去見一見文聘,他點點頭,跟隨士兵向江邊而去,江邊停泊著一艘千石戰船,文聘便站在船頭等候蔡琰,雖然進軍巴蜀、攻打漢中,以及北征隴西都沒有文聘的份,但並不影響文聘的升官,文聘已被升為裨將,和趙雲同級,他雖然沒有參戰,卻肩負重任,守衛著荊襄的北大門。
這次曹軍再次從宛城南下,便直接衝擊文聘的防禦範圍,文聘站在船頭注視著北方,他這兩年沒有參加漢軍西擴,一直鎮守襄陽,雖然沒有任何戰績,卻能屢屢獲得提升,這已經讓不少漢軍將士頗有微詞,這一點,文聘心知肚明,也正是這個原因,當曹軍忽然從宛城南下,文聘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如果這一戰他打不好,或者說損失慘重,那麽,他就無顏麵在漢軍中立足,此時文聘最擔心的便是龐德軍隊的安危,他已接到龐德派人送來的消息,曹軍前鋒近一萬軍已經南下,龐德率軍迎戰,阻擊曹軍南下,可是龐德隻有兩千五百人啊!
文聘心中微微歎息一聲,他他已派蔡進率百艘戰船沿比水北上,接應龐德軍隊和新野民眾,就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新野的軍隊。
這時,身後有士兵稟報:“文都尉,蔡太守來了!”
文聘一回頭,隻見蔡琰快步上了船,文聘和蔡琰相識已幾十年,再加上蔡琰是他徒弟蔡進之父,兩人的關係自然不一般,文聘迎上去笑道:“把太守請來,打擾太守公務了!”
蔡琰擺擺手道:“文都尉不必客氣,隻是我很擔心新野民眾的情況,文聘將軍是否有消息?”
文聘點了點頭,“我找太守過來正是為了此事,剛得到消息,曹軍前鋒已經南下,被龐德部阻擊,目前新野民眾逃過比水,躲進比水以東的森林內,我派進兒率船隊北上迎接,應該很快會有消息。”
新野民眾躲進森林,這讓蔡琰一顆心稍稍放下,但他隨即又意識危險迫近了,他緊張地問道:“曹軍南下了嗎?”
“應該是!”
文聘點了點頭,“前鋒已經南下,主力大軍最多隻相隔一天出發,我把太守請來,就是想告訴太守,兩個時辰後,我就要拆除浮橋,請太守通知樊城民眾全麵轉移吧!”
蔡琰默默點了點頭,這時他又想起一事,連忙問道:“不知甘將軍的水軍什麽時候才能抵達襄陽?”
“應該已在路上了,估計明天就能抵達襄陽,還有江陵的一萬援軍,也就是這兩天到來,請太守放心,漢水並不結冰,就算是冬天,曹軍也休想突破漢水,隻要把民眾撤到南岸,便可萬無一失。”
蔡琰輕輕歎息一聲,“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曹軍也不讓我們安生!”
他又對文聘道:“另外,我還需要五百士兵替我維持難民營的秩序,蔡都尉能否支持?”
“沒有問題,我等會兒就撥付五百士兵給太守。”
蔡琰稱謝走了,文聘又沉思片刻,他還是不太放心隆中的防禦,現在甘寧未到,他手中戰船不足,一旦曹軍從房陵渡江,對襄陽就有威脅了,他必須在隆中部署防禦線,不能有半點大意。
想到這,文聘立刻對親兵令道:“給我備馬,我要立刻去隆中!”
一支由二百艘戰船組成的船隊正沿著比水向北行駛,戰船幾乎都是三百石到五百石的小型戰船,靠人工劃行,比水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但河水中間沒有結冰,兩百艘船沿著狹窄的河道依次前行,船隊延綿二十餘裏,載有兩千士兵。
為首的大船上,蔡進打手簾遮住刺眼的陽光,向兩岸尋找新野軍民的蹤影,遠處是大片森林,昨晚剛下了一場小雪,使森林披上了一層淡淡銀裝,小雪也覆蓋了地上的蹤影,四周沒有人煙,自從河口鎮當年被曹軍鐵騎血洗後,整個小鎮就廢棄了,再無人居住,使這一帶人跡罕至。
根據他們得到的消息,新野民眾就在這一帶逃過比水,但現在他卻看不見任何逃民的影子,更不用說龐德軍隊了,這讓蔡進有些擔憂起來,難道龐德部已全軍覆沒?曹軍又將新野逃民屠殺殆盡嗎?如果是這樣,也應該看到少數逃亡的士兵或者難民才對,但是他的船隊走了一天,一個人影也沒有發現。
就在這時,有士兵指著遠處森林大喊:“將軍,那邊好像有人!”
蔡進順他手指方向望去,隻見東北方向數裏外的森林邊緣,在雪地上出現了幾個移動的黑點,不象是鹿或者野獸,象是人,蔡進立刻令道:“揮軍旗示意!”
兩名士兵立刻舉起兩丈高的漢軍戰旗,在船上揮動,隻片刻,隻見森林內奔出了大群黑點,確實是人,他們正拚命向這邊跳躍揮手,其中還有孩子,蔡進知道他們找到新野逃民了,他立刻令道,“加快速度!”
船隊加快速度,離人群越來越近,而森林內奔出的人群也越來越多,果然就是新野難民,他們不敢繼續向東走,而躲在森林內等待救援,當漢軍的戰船終於到來時,難民們沸騰了,他們歡呼跳躍,很多人激動得跪在雪地上大哭。
不多時,上萬難民從森林內奔湧而出,他們拿著大包小包,牽著耕牛,背著年邁的父母,抱著孩子,爭先恐後地向比水奔來,歡呼聲響徹雲霄。
戰船上的漢軍士兵打碎河麵上的凝冰,一艘艘戰船緩緩靠岸,士兵們紛紛跳下船,開始幫助民眾上船,這時,護衛難民的漢軍軍侯上前向蔡進行禮道:“啟稟蔡將軍,卑職奉龐將軍之令率五百弟兄保護難民,現已完成任務,特向蔡將軍交令!”
蔡進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們了,民眾都無恙吧!”
“除了昨晚有十幾個老人不幸去世外,其他都還好。”
“不知可有龐將軍的消息?”蔡進又問道。
軍侯神情黯然道:“昨天晚上,曹軍放火燒毀了官道上的大車和糧草,卑職派人去打探情況,但派去的人沒有回來,卑職也很擔心龐將軍的情況,卑職願率弟兄們去接應龐將軍!”
蔡進搖了搖頭,“你們就不用去了,替我做一件事。”
“請將軍吩咐!”
蔡進指了指岸邊的大群耕牛道:“這些牛至少有上千頭,我們船隻太小,無法運載它們,你率弟兄們將牛趕到漢水北岸,那邊會有渡船接應你們渡江。”
“卑職明白了!”
軍侯行一禮,跳上岸,快步向牛群走去,他帶著五百士兵趕著兩千多頭耕牛和騾馬,浩浩蕩蕩向南去了。
這時,一艘艘滿載難民的戰船也緩緩掉頭,向漢水方向駛去,蔡進站在岸邊眺望西麵的曠野,他心中十分擔憂,從軍侯說的隻言片語來分析,既然曹操放火燒毀大車,那就說明漢軍已經兵敗了,就不知龐德能否逃脫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