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大軍是在傍晚時抵達西城,他們並沒有靠近西城,而是在距離西城約十裏外的一片曠野裏紮下了大營,大營內曹軍士兵在紛紛忙碌,大帳內,曹操正在聽取大將臧霸關於攻防戰的報告。
夏侯淵成功地抵禦住了漢軍的猛烈進攻,導致漢軍近五千人的死傷,這讓曹操頗為滿意。
這可以說是曹軍少有的戰勝漢軍的例子了,這也說明了他的預見完全正確,漢軍在南方水澤之國能戰勝曹軍,但到了北方,漢軍的優勢便消失了,未必是曹軍的對手。
曹操負手走到帳前,久久凝視著夕陽西下,遠方的巍巍群山染上了一層殷紅血色,他心潮起伏,這幾年他一直被劉璟的崛起壓得喘不過氣來,而這一刻,他竟有一種撥雲見日的豁朗。
西城之戰就像一麵鏡子,讓他看到了劉璟軍隊的另一麵,離開了南方,漢軍就像離水之魚,他們不可戰勝的神話在西城一戰中被打破了,這讓曹操看到了希望。
想到這,曹操回頭對臧霸笑道:“臧將軍且去休息片刻,我等會兒再找你。”
“卑職遵命!”臧霸匆匆行一禮,便退下去了。
這時,曹操對荀攸笑道:“公達可有新的想法?”
荀攸沉思片刻道:“微臣希望丞相不要因為劉璟一次攻城失利,就生出輕慢之心,事實上,漢軍攻城失利是因為西城居高臨下,漢軍的投石機無法發揮作用,否則戰局的結果還無法預測。”
曹操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半晌,他默默點了點頭,“公達說得對!”
荀攸又笑道:“雖然漢軍的戰鬥力很強,但我們的策略已經接近成功,現在劉璟暫時已無計可施,我想他很清楚久拖對他的軍隊極為不利,這時候就是我們使出殺手鐧的時候了,不過使出殺手鐧之前,我建議再虛晃一槍,給劉璟造成一種錯覺。”
曹操對荀攸的策略是言聽計從,他笑問道:“不知這虛晃一槍是指什麽?”
“很簡單,劫漢軍糧道!”
荀攸又附耳對曹操低語幾句,“找一個有可能會投降劉璟的將領.......”
曹操連連點頭,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失敗後,劉璟收兵回營,他並沒有發動第二次大規模的進攻,而是召集所有副校尉以上將領和謀士匯聚大帳,檢討這次攻城戰失利的原因。
“從地形上來說,我軍確實處於一種不利的位置,但我覺得這不是主要原因,原因是我們很多將領,包括我劉璟在內,都對曹軍有了輕敵之意,總認為曹軍不堪一擊,可別忘了,那是在江南,在漢水和長江之上,而現在我們在北方,曹軍才是北方的霸主,我們在挑戰北方霸主之時,居然有了輕敵之意,這是危險的信號!”
劉璟的態度十分嚴厲,大帳內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羞愧地低下頭,這時,趙雲歎口氣道:“這次攻城失利,我負有主要責任,我願承擔責任,請州牧處罰!”
劉璟搖了搖頭,“我並沒有說一次攻城戰失利就是失敗,攻城戰失利是很正常之事,但如此慘重的死傷卻不正常,歸根到底是我們輕敵所致,今天我要和諸位檢討的是輕敵,而不是失利。”
劉璟見眾人都有羞愧之意,知道檢討點到為止便可以了,他便對眾人道:“大家回去吧!希望大家能夠保持沉默,這次檢討隻限於我們在座諸位,不要再擴大,以免影響軍心士氣。”
眾人都紛紛起身告辭去了,大帳內隻剩下劉璟、趙雲、法正和龐統四人,法正這才誠懇地對劉璟道:“州牧,請恕微臣直言,我覺得這次攻城戰其實是州牧有點操之過急了,沒有準備充分,這才是我們失利的真正原因,倒並不是輕敵的問題。”
龐統也道:“我也感覺到了,我感覺州牧在過了祁山後,顯得有點急躁,其實這次攻城戰明擺著對我們不利,不應該打,應該在對峙中尋找機會,孝直說得對,操之過急才是這次攻城失利的主因。”
劉璟沉默了片刻道:“兩位軍師說得不錯,我確實有點急躁了,主要是我們的糧草隻夠維持十天,而戰線拉得太長,補給成了問題,每兩天才能送來一次糧食,卻隻夠七萬大軍食用一天,軍糧壓力很大,這種糧草運輸問題是我們以前沒有遇到,如果這樣打長期持久戰,我們負擔不起,偏偏曹操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必須在曹操主力到來之前攻下西城,但現在看來,這個想法似乎不太現實。”
趙雲在一旁建議道:“曹軍主力也不過是六萬軍隊,和我們力量相當,其實我們可以迎戰曹軍主力,命一萬軍隊盯住西城,如果能擊敗曹軍主力,西城也就破了。”
“不妥!”
法正和龐統異口同聲反對,法正肅然道:“曹軍互為犄角,有相互支援之利,如果我們進攻曹軍主力,西城三萬曹軍必然會全麵出擊,從後麵進攻我們,使我們腹背受敵,甚至隻要截斷我們糧道,我們就會不戰而潰,這是兵家大忌,我們切不可冒然出擊。”
劉璟點點頭,“我之所以沒有北上迎擊曹操,就是因為城中軍隊太多,不適合圍城打援的戰術,現在要麽軍隊後撤,要麽對峙等待戰機,暫時還沒有更好的辦法。”
三人都沉默了,後撤顯然不太實現,那麽也隻能暫時對峙了,法正和龐統也一時無計可施,就在這時,一名親兵飛奔至帳門口稟報:“啟稟州牧,斥候發現曹軍異動,一支約三千人的軍隊抄小路深入我們後麵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曹操故技重施,派軍隊去劫他們的糧道了,劉璟重重哼了一聲,隨即對趙雲道:“張任雖然隨軍護糧,未必會有準備,子龍可帶五千人南下堵截,務必將這支偷襲糧道的曹軍全殲!”
“微臣遵命!”
趙雲抱拳行一禮,便匆匆離去了,劉璟走到帳門前,負手望著北方自言自語道:“曹賊,恐怕會讓你失望了!”
漆黑的夜色籠罩著莽莽群山,沒有星辰月光,烏雲低垂,夜色格外深沉,在黑暗的崎嶇山道上,一支三千人的軍隊正疾速向南行軍。
這便是去襲擊漢軍糧道的曹軍,由大將夏侯蘭率領,夏侯蘭是常山真定人,是夏侯淵的部將,因為同姓而被夏侯淵重用,官封副校尉。
夏侯蘭率軍於昨天出發,從西麵的小道繞過漢軍大營,目前正在祁山西道一帶,他們準備繞到黑鬆嶺,那一帶有利於曹軍襲擊糧道。
此時已是四更時分了,山道越來越難走,前方已經看不清道路,這時,一名心腹牙將牽馬走到夏侯蘭麵前,低聲道:“將軍,休息一下,天亮後再走吧!”
夏侯蘭搖了搖頭,“我們昨天已被漢軍斥候發現,後麵必然已有追兵,不能休息,繼續行軍!”
“可是前方道路十分險峻,夜間摸黑走非常危險,漢軍也不會在黑夜中追趕,還是停一停,讓探子先去探探路。”
夏侯蘭沉思片刻,這倒也可以,反正丞相臨走時的交代,並不是為了劫糧,而是要把動靜鬧大,索性打一仗也正好符合丞相的要求,想到這,夏侯蘭立刻命令道:“讓弟兄們就地休息兩個時辰!”
牙將大喜,連忙上前去傳令,“將軍有令,就地休息!”
曹軍士兵紛紛尋一塊幹燥之地坐了下來,喝水吃幹糧,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至,向夏侯蘭稟報道:“啟稟將軍,前方二十裏外發現漢軍的一支運糧隊,有數千頭牲畜,大約有一千軍隊護衛。”
夏侯蘭騰地站起身,厲聲喊道:“全部起身,準備出發戰鬥!”
二十裏外的一條山穀裏確實有一支北上糧隊,由三千頭騾子組成,運送八千石糧食和三千擔草料,這些糧食還要包括一千多名騾夫和一千名護衛士兵的路上糧食消耗,運到前線大營也隻剩下五千石糧食,草料基本就不剩了。
這支送糧隊隻是祁山道上十二支送糧隊中的一支,十二支送糧隊輪流運送糧食,源源不斷,以保證前線七萬大軍糧草的供應,由於夜裏漆黑,出於安全考慮,這支送糧隊便沒有走夜路,而是在山穀內過夜。
此時已經過了五更,天色漸漸有些青明了,不再漆黑一片,依稀可以看清前麵的山路,在軍隊的喝喊聲中,騾夫們紛紛催動運糧騾馬起身,將卸在一旁的糧食重新放上騾背,給騾子飲了水,收拾行裝準備出發了。
就在這時,前方一名巡哨飛奔而至,急聲大喊:“快撤退!前方有曹軍殺來,已在兩裏之外。”
這個消息頓時使糧隊亂成一團,騾馬隊有的人茫然無措,有的人拉著騾子向回跑,這時,護衛糧隊的牙將馮敬大喝道:“糧隊立刻南退,軍隊隨我去穀口阻擊曹軍。”
他回頭對一名軍侯喝令道:“吳軍侯,你率兩百弟兄速帶糧隊南撤!”
在混亂之中,糧隊調頭南下了,八百士兵奔至穀口隱蔽起來,他們張弓搭箭,準備伏擊曹軍,不多時,夏侯蘭率領三千疾奔而至,天剛麻麻亮,光線昏黑,曹軍沒有發現穀口的伏兵,他們立功心切,極速奔向穀口,一直奔到距離穀口還有數十步之處。
就在這時,山穀內忽然傳來一陣梆子響,山穀兩邊忽然亂箭齊發,密集的箭矢射向曹軍,曹軍措不及防,衝在前麵的士兵紛紛中箭倒地,死傷了百餘人,慘叫聲響成一片,曹軍士兵紛紛後退。
夏侯蘭也吃了一驚,大喝道:“有盾牌的弟兄上前!”
曹軍中立刻衝出數百名執盾的士兵,迅速在山道上形成一道盾牆,開始緩緩向前推進,與此同時,曹軍密集的箭雨射向穀口,漢軍也出現了傷亡,此時,牙將馮敬見弓箭失去了作用,他大喝一聲:“殺上去!”
八百漢軍齊聲喊殺,從隱蔽處衝出來,手執長矛戰刀向曹軍殺去,曹軍也大喊著衝上前,兩支軍隊轟然相撞,在穀口外的曠野裏血腥廝殺起來。
就在這時,張任率領三千漢軍從南方疾速趕來,衝進了山穀,在數裏外的戰場猛撲而去。
而與此同時,趙雲也率領五千軍隊從北麵趕來,從後麵對曹軍發動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