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禁是在中午時分得到了曹操的撤軍命令,和李典、臧霸的撤軍命令完全一樣,曹操並沒有考慮到他的軍隊離漢軍最近,沒有讓他視自身情況來決定是否撤退。

曹操命令非常堅定,讓他立刻燒糧北撤,也就是說,於禁要承擔巨大的撤軍風險。

這便讓於禁陷入極大的苦惱之中,他當然希望是撤軍,可如果撤軍失敗,他遭受伏擊,造成重大損失,這個責任誰來承擔,丞相會不會承認這是他的命令導致?

於禁非常了解曹操,曹操不會承認是自己責任,還是會讓他於禁擔責,可如果不撤,劉璟的七萬大軍就在山下,他又能堅持多久?

於禁很清楚黑鬆寨的防禦,對付趙雲的一萬先鋒沒有問題,可是七萬主力,他怎麽可能抵擋得住,就如王平所言,敗在劉璟的手中,丞相不會責怪他。

這時,副將王平快步走進帳,躬身向於禁行一禮:“參見將軍!”

於禁歎息一聲問道:“子均,我現在該如何是好,是撤還是不撤?”

王平沉吟一下道:“我不能說責任問題,但有一點我知道,不撤,我們沒有退路,一旦劉璟軍隊攻破營帳,我們將全軍覆沒,如果撤,有可能我們會遭遇追擊,死傷慘重,但不至於全軍覆沒。”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還是應該撤?”

王平點了點頭,“其實我們以前死守黑鬆嶺還有一點希望,那就是李典和臧霸會支援我們,但現在支援也沒有了,一旦漢軍殺上山脊,從另一麵進攻我們,隻需要十架重型投石機,我們營寨就會被擊垮,然後兩萬軍隊殺進來,我們沒有逃生之路,其實丞相也知道我們守不住,與其全軍覆沒,不如選擇損失稍小的撤軍。”

於禁點了點頭,王平的建議最終說服了他,他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們今晚就撤退,可設虛實兩軍,虛軍迷惑敵人,實軍撤退,王將軍可願為虛軍之帥?”

“卑職願為將軍斷後!”王平毫不猶豫道。

當天下午,於禁便傳達了準備撤軍的命令,糧食軍械等大量物資全部丟棄。

按照曹操的命令,糧草都要焚毀,物資也要銷毀,盡管於禁害怕點火燒糧會引起漢軍的懷疑,但曹操軍令如山,他不敢違抗。

在離開營寨前,於禁命令士兵將一萬餘石糧草澆上火油全部燒毀,又下令毀掉了所有的庫存軍械,弓箭砸碎,戰刀折彎,長矛斬斷,士兵們皆輕裝簡備,便於逃跑。

入夜,黑鬆寨內火光衝天,兩支軍隊在夜色的掩護下從黑鬆嶺的北麓和東麓分頭下了山。

北麓下山的軍隊約四千人,由於禁率領,他們是北撤的主力,另一支軍隊隻有千餘人,從東麓下山,他們是擔任掩護主力撤退,由副將王平率領。

王平心中很複雜,他知道自己麵臨的危險,他也不想前去送死,但軍令難違,更重要是他出身巴蜀,從曹操到曹彰都對他有偏見。

他心中憋足了一口氣,他帶著一種賭氣的心理,想讓曹氏父子看一看,他王平才是真正的棟梁之才。

“將軍,我們去哪裏?”一名牙將低聲問道。

王平沉吟片刻道:“主力撤走,漢軍必然追擊,我們可在半路伏擊。”

他回頭一擺手,大喊道:“跟我來!”他率領千餘曹軍向西北方向趕去。

就在曹軍離開黑鬆嶺軍寨的同時,漢軍斥候便發現了他們的動靜,立刻趕回大營稟報,漢軍也隨即出動,劉璟親率兩萬軍出營追擊。

夜幕中,龐統催馬趕上劉璟,低聲道:“於禁必然會留下一軍牽製我們追擊,我懷疑路上會有埋伏,州牧還是小心為好。”

劉璟深以為然,點了點頭笑道:“既然曹軍想釣魚,那我就送一條魚上門。”

他回頭對大將馬岱笑道:“煩請武長將軍做一條誘網之魚如何?”

馬岱和龐德都不再跟隨馬超,龐統被任命為文聘副將,鎮守新野,率三千軍和南陽曹軍對峙,而馬岱則跟隨在劉璟身旁,被封為牙門將,統帥劉璟帳下直屬的兩千騎兵。

馬岱不明白什麽叫誘網之魚,他猶豫了一下,劉璟又笑了笑,解釋道:“前方必有埋伏,你可前去誘引埋伏之軍,不過不用騎兵,率三千刀盾軍便可。”

馬岱這才明白,立刻抱拳道:“卑職遵命!”

他調轉馬頭,率領三千刀盾軍沿著官道向西北方向奔去,劉璟隨即下令,“分兵三路前進!”

王平的軍隊埋伏在官道旁的一片樹林內,一千士兵手執軍弩,耐心等待漢軍追擊之軍到來,王平心中還是有一點擔憂,他畢竟隻有一千士兵,倘若漢軍追軍超過一萬人,他的攔截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事實上,他可以斷定,追擊之軍一定超過萬人,隻希望他們是分兵追擊,或許他還有一線希望。

就在這時,一名探子迅速跑回來,低聲稟報道:“一支敵軍正沿著官道向這邊趕來,約三千餘人。”

王平精神一振,這支隊伍不多不少,正好夠他伏擊,隻要他伏擊成功,必然會將漢軍主力吸引過來,從而掩護於禁撤退。

他立刻喝道:“準備伏擊!”

一千士兵紛紛舉弩,瞄準了官道,這時,不遠處出現一條細長的火龍,這是手執火把的隊伍,正急速向這邊趕來,所有曹軍士兵都興奮起來,等待發射的命令。

三千漢軍越來越近,漸漸進入了射程,馬岱帶領的是三千刀盾軍,刀盾軍使用大盾,這種盾牌和普通士兵使用的輕盾不同,和弓弩兵使用的罩盾也不同,而是一種重盾,因盾麵上繪有猙獰的虎頭圖案,又被稱為虎盾。

盾牌高五尺,寬兩尺五,材質使用堅固核桃木製成,外麵又覆蓋兩層生牛皮,浸油後曬幹,反複三次,全部製作需耗時一年,重約十斤,是盾牌中的極品,六十步外可以抵禦五石強弩的穿透力,一般隻有刀盾軍才裝備。

三千刀盾軍列成三隊前行,中間一隊士兵手執火把,兩邊士兵各執盾牌,從側麵遮住了身體,這實際上就是防禦官道兩邊的伏兵射箭。

王平也發現了這支隊伍防禦嚴密,但此時他心中還有一絲僥幸,便大喝一聲,“射擊!”

樹林內梆子聲響起,密集的箭矢射向官道上的漢軍,此時漢軍早已繃緊了弦,聽見梆子聲響,他們霍地半蹲,藏身在巨盾後,隻有數名士兵反應不及,被密集的箭矢射中,慘叫著跌倒,他們空出的位子立刻被中間的刀盾軍補上。

漢軍事先已有防禦,使曹軍的伏擊沒有產生任何效果,刀盾軍喊殺聲大起,如潮水般向數十步外的樹林湧來,王平隻覺頭皮一陣陣發炸,他知道自己落入了漢軍的陷阱,頓時心急如焚,急聲令道:“立刻撤退!”

一千曹軍跟著他衝出樹林,向北麵狂奔而去,但他們剛出樹林,兩邊卻殺出了兩支軍隊,各有數千人,火光四起,將曹軍左右截住,後麵刀盾軍也截斷了他們的退路。

為首大將金盔鐵甲,手執長戟,正是漢軍主帥劉璟,劉璟大笑道:“王平將軍,此時不降,還待何時?”

王平心中慌亂,左右調轉戰馬,卻無路可退,左有張任,右有魏延,後麵是馬岱,將一千軍團團包圍。

這時,張任厲聲大喝:“王平,這是楚公在勸降爾,若不投降,你還有何麵目去見巴郡父老!”

王平認識張任,從前的益州軍的第二號人物,他便知道眼前金盔將必然是劉璟了,此時他想起曹氏父子對自己的不仁,不由長歎一聲,喝令道:“不得抵抗,全軍投降!”

曹軍士兵紛紛跪地投降,王平也丟下長刀,翻身下馬,匍匐在路旁,高聲道:“王平願投降州牧!”

劉璟也下馬將他扶起,柔聲安撫他道:“王將軍是巴蜀豪傑,劉璋無能,不識英雄,我劉璟用你。”

王平想到從前的種種遭遇,他心中感動,哽咽道:“王平迷途多年,今日歸蜀,州牧大恩,我唯有粉身碎骨報效。”

劉璟點點頭,“我封你為精武校尉,願你在漢軍再立奇功。”

“末將謝州牧之恩!”

劉璟隨即命張任收編曹軍,他又率領諸軍,沿官道向北追擊。

.........

黑鬆嶺距離祁山約五十餘裏,其中十餘裏依然是盆地,道路比較開闊,但過了盆地後便是近四十裏的崎嶇山道,於禁率軍一路疾奔,半個時辰後,他們通過了北山隘口,進入了地勢崎嶇的山區,從這裏向北,道路十分艱難,四千曹軍的行軍速度也慢了下來。

“將軍!”

部將張德從後麵騎馬追了上來,對於禁道:“弟兄們都很疲憊了,稍微休息一會兒吧!”

“放屁!”於禁氣得破口大罵道:“這才跑半個時辰就要休息,停下來,追兵就殺來了,不準停,誰敢停下來格殺勿論!”

於禁猛抽一鞭戰馬,加速向前方奔去,部將張德無奈,隻得回頭嗬斥士兵,“我們現在是在逃命,懂不懂,快跑!”

士兵們無奈,隻得一邊低聲咒罵,一邊加快了速度,又跑出七八裏,前方又出現一座山坳。

祁山一帶的大山都比較**,一座座大山巍然矗立,使得這種山坳、山穀比比皆是,一般也沒有什麽名字,於禁也不在意,加快馬速衝進了山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