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返回了自己官房,他慢慢翻開一本厚厚的廢卷者名冊,足有一百多頁,密密麻麻寫滿了考生的名字,他一邊看,一邊用筆圈出了一些比較**的名字。
這時,徐庶和蔣琬、龐統三人也匆匆趕來,徐庶並不插手書院考試,作為最高政務大臣,他隻負責提供一切必要的資源,但到了第二輪吏考,徐庶便成了主考官。
“請坐吧!”
劉璟請三人坐下,他將廢棄考生的名冊遞給蔣琬,“這裏麵有一個漏洞,很可能我需要的考生也在被廢棄的名單之中,這樣會損害荊州的利益,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蔣琬接過名冊,他明白劉璟的意思,他和龐統交換一個眼色,立刻點點頭道:“我們迅速整理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補救。”
“希望這種事情不要再讓我來提出,像我用筆圈的一些人,如此多**的名字,你們居然視而不見!”
劉璟語氣中有些不悅了,“第三頁上的第一個人,潁川荀誌,這明顯就是荀家之人,你們居然直接作廢,不給任何說法,這不就是把荀家的誠意拒之門外嗎?你們還真以為我要所謂的公平?”
說到最後,劉璟的態度變得十分嚴厲,他心中非常惱火,他再三強調這次考試主要是為了籠絡天下士族之心,錄用他們的子弟,建立起一座與北方士族聯係的橋梁,沒想到自己的三令五申還是被當成了耳旁風。
蔣琬也感覺劉璟發怒了,他心中有些慌亂,連忙起身行禮道:“啟稟州牧,事出有因,請州牧聽微臣解釋!”
“你說!”
“回稟州牧,來參加考試的世家子弟確實有不少,有些是以私人身份前來,有些又是以家族的代表前來,很難區分,如果潁川荀氏,參加考試的荀氏子弟一共有九人,裏麵有荀家的嫡係子弟,也有偏房遠親,我們不能因為他姓荀就要刻意錄取,再比如第一頁上的晉陽張全,州牧也畫了圈,難道他姓張,就是晉陽張氏望族嗎?而且時間非常緊,我們來不及一一核對,所以在難以兩全的情況下,我們也隻能按照規則辦事。”
這個解釋,使劉璟的怒氣稍稍緩和,他沉思片刻又道:“現在我需要一個說法,你們準備怎麽補救?”
這時龐統上前施禮道:“或許我們可以給考試優異者一個重考的機會,另外一些**的名字,我們也會給他們一個重考的機會。”
這個方案劉璟可以接受,他又語重心長對三人道:“你們一定要明白這一點,所謂公平考試隻是一個噱頭罷了,我舉辦這才公開取士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和北方士族建立聯係,要優先錄取他們的子弟,甚至荊州和益州的士子都要次於北方士族子弟,至於公平,不是不可以,而是現在還不行,等我們奪取天下後,你們想怎麽公平,我都可以答應,各位明白了嗎?”
三人一齊起身施禮,“微臣明白!”
劉璟負手走了幾步,又回頭囑咐三人道:“裏麵還有一些細節要把握好,一但最終發榜出來,一些人肯定會看出端倪,有議論不可避免,但要把這種影響降到最低,所以,書院榜發布後就要想辦法趕士子回家,等最後吏考發榜時,我希望絕大多數人都走了,留下來的士子都是通過了書院考的利益相關者,就算議論也無妨,這一點很重要,你們切不可大意。”
蔣琬和龐統匆匆先走了,徐庶卻留了下來,他微微笑道:“很少看見州牧發怒啊!今天居然遇到了。”
劉璟歎息一聲說:“我知道蔣琬和龐統的骨子裏都希望公平,但從古至今,哪有什麽公平之事?我發怒就是因為他們的書生氣太重,非要我提醒他們才能醒悟,若我沒有注意到,那豈不是壞了大事。”
徐庶笑道:“他們是想平衡,既要注重公平,又要考慮利益,所以在一些細節上就難免考慮不周,不過既然州牧已經說得這麽明確,我想他們就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劉璟點了點頭,又問道:“長史覺得龐統此人如何?我是指才華。”
徐庶沉吟一下說:“我和士元相交多年,當年他為譽為鳳雛,和孔明是襄陽的大才,確實是才華橫溢,所以襄陽人常說,臥龍、鳳雛,得一人者得天下,但這些年鳳雛卻表現平平,坦率地說,讓人失望。”
“我也聽到不少人說他徒有虛名,真是這樣嗎?”
徐庶搖搖頭,“不是!他的表現平平,我覺得和劉備沒有用好他有關,從這次公開取士便可看出,他的能力非常強,從士子的食宿登記,到考場安排,規則製定等等,如此紛繁浩大的事務,他在短短的兩個月內都準備得非常妥當,尤其十萬人參加考試,居然沒有出任何亂子,這種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但龐統的才華並不是政務,而是軍事。”
“可他在劉備那裏卻沒有什麽出色的軍事表現,遠不如諸葛亮。”
“問題就在這裏!”
徐庶歎息一聲,“這就叫既生龍,何生鳳,龐統和諸葛亮為同僚,他當然難有出頭之日,而且龐統善於臨敵戰術,諸葛亮善於長遠戰略,偏偏在實力強大的江夏軍麵前,再好的戰術也沒有意義,這就讓龐統沒有發揮自己才能的機會,而到了後期,龐季投降曹操嚴重影響到了劉備對龐統的信任,在巫城,劉封根本就不用他,還監視他,這才使他對劉備徹底失望。”
劉璟負手走了幾步,又回頭問道:“如果我想用他為副軍師,長史覺得可以嗎?”
徐庶沉思片刻道:“龐統確實有軍師之才,但他在劉備那裏遇到的挫折太多,對自己也不太自信了,而且他沒有出色的表現,如果貿然用他為軍師,恐怕會讓眾人不服,我建議州牧可以先把他壓低一點,先任命他為軍師從事,參與軍事策劃,讓他立功績後再升為副軍師。”
如果僅僅從才能上評價,劉璟對徐庶的評分並不是很高,隻能算中上,沒有蕭何、張良的大才,也比不上諸葛亮的睿智。
但劉璟卻非常信任徐庶,徐庶做事腳踏實地,清廉正直,尤其他對人一向評價公允,沒有私心,他的人事提議,劉璟基本上都采納,所以往往他的態度就能決定一個人命運。
劉璟點了點頭,“長史所言極是,就這麽決定了。”
這時,徐庶又想起一事笑道:“還有就是蒯公,估計他快要從益州回來了,州牧準備如何用他?”
蒯公就是新任荊州別駕蒯越,二十天前他來荊州上任,劉璟便打發他去益州考察風土民情,從時間上算,他是快要回來了。
劉璟淡淡一笑:“蒯公雖然與我有舊,但在最關鍵時他棄荊州而走,這是他對荊州的不忠,盡管我也知道他想回來,可是已經不可能了,如果他能替我和朝廷保持良好關係,那麽我或許會重用蒯氏子弟。”
徐庶沒有再多說什麽,他很了解劉璟的意誌,很多事情可以商談,如果說得有理,劉璟也會讓步,但涉及到原則上的問題,劉璟絕不會有分毫讓步,對於蒯越而言,曾經的背叛就是原則,無論蒯越如何有恩於劉璟。
可惜蒯越沒有堅持,但他當初不走,憑借他對劉璟的大恩,他現在應該是除劉璟之外的荊州第一人了,徐庶不由暗暗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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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眾矚目之中,第一輪書院考終於發榜了,五千五百人榜上有名,從早上開始,荊州書院內便人潮洶湧,數萬士子從四麵八方湧來,每個人都在密密麻麻的名單中尋找自己的名字,好在名單是按照郡縣籍貫來公布,這樣就稍微好找一點。
不斷看見有人歡喜得跳起來大喊大叫,但更多人是黯然離去,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十萬人參加考試,二十人中隻能錄取一人,對荊州官府而言,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公平,甚至連八千份廢卷中的成績優異者,也得以重新補考的機會。
荀誌便是補考者之一,他的糊名紙條因沒有粘牢而脫落了,但他的成績卻非常優異,甚至能進入前十名,由此得到了一次補考的機會。
荀誌的補考在昨天便結束了,他和其他兩位好友一樣,在上午得到了通過書院考的消息,無論是他還是崔實,或者鄧宏,對通過書院考並沒有太多的驚喜,他更關注接下來的吏考,那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不過通過書院考試也算是獲得了吏考的資格,憑這一點,也該好好慶祝一番,隻是樊城和襄陽的各大酒館都已爆滿,三人便在旅舍裏請掌櫃做了幾個菜,溫一壺酒,一起圍爐小酌。
“這次補考真的很出人意料!”
荀誌喝了一口喝酒歎道:“我聽一名考官說,這次一共有八千多份廢卷,我也是其中之一,本來沒有機會再補考一次,但由於劉州牧的震怒,所以有三百餘人又得到一次補考機會,我們都感到慶幸。”
“劉州牧為何會震怒?”鄧宏有些不解地問道。
荀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大家都在猜測,估計是劉州牧怕人才流失吧!”
崔實冷笑一聲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參加補考的士子都是世家子弟吧!”
“此話怎麽講?”荀誌和鄧宏一起問道。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腳步聲,隻見旅舍的掌櫃在院子裏高聲道:“崔公子,有客人找!”
崔實一怔,起身向窗外望去,隻見院子裏站著幾人,確切說,是幾個隨從簇擁著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崔實隻覺這個男子依稀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
隻是他正和好友聚會小酌之時,有人貿然來造訪,讓他有些為難,荀誌笑道:“把客人請進屋吧!讓別人在外麵等候,有點不太禮貌。”
崔實點點頭,開門迎了出來,拱手笑道:“這位先生很麵熟,請恕崔實無禮,實在忘記先生是誰了?”
男子微微一笑,“請屋說吧!”
這個聲音著實令崔實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