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祭儀式可長可短,主要是看祭祀規模和等級,比如皇室祭祀宗廟,規模盛大,至少要耗時兩個多時辰,但對於隻有劉璟和劉虎兩個人的祭祀,必然是簡短地走一個形式,不到一刻鍾便結束了。

祭祀結束後,陶湛和孫尚香,劉虎妻子蘇氏以及劉菊先回府宅,而劉璟在祠廟的側房內,接見了從鄴都來的宦官使者米應,米應是這次皇室派出的十名宦官使者之一,他們的公開使命是督促各地皇族做好新年族祭。

但米應同時也是陪同漢帝劉協一起長大的小書童,是劉協最親密和信任之人,他的到來便有了更深一層的含義,這個含義劉璟當然懂。

房間裏已經點上了火盆,炭火燒得正旺,使房間裏溫暖如春,劉璟請米應坐下,旁邊則坐著劉虎,其實劉虎並不想參加這種會麵,但劉璟一定要他留下,劉虎也無可奈何。

米應看了劉虎一眼,尖著聲音笑問道:“今天虎將軍沒事嗎?”

他言外之意就是要劉虎離開,劉璟卻笑道:“米內侍不用擔心,這是我兄長,有話但講無妨。”

米應無奈,隻得從發髻中抽出一張紙條遞給劉璟,“這是聖上給州牧的親筆信,曹賊在宮中戒備森嚴,普通書信難以帶出,隻能寫張紙條,請州牧莫嫌粗陋。”

“這個我能理解!”

劉璟接過紙條,打開看了看,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劉璟看過衣帶詔,知道這確實是劉協親筆信,隻是內容頗為悲切,懇求他早日出兵北上,鏟除曹賊,光複漢室江山,最後一行字卻使劉璟吃了一驚,劉協竟然提出,願意將皇位讓給他劉璟。

劉璟搖了搖頭,歎息道:“劉璟何德何能,敢窺視漢室寶鼎,請內侍轉告聖上,作為劉氏子弟,光複漢室是劉璟己任,但我劉璟沒有任何非分之心,隻要能鏟除曹賊,我一定會恢複君權,讓聖上重新君臨天下,讓天下重沐浩蕩皇恩,我願領一支西征之軍,為聖上開疆辟土。”

米應慌忙擺手,“劉....聖上說誰為帝是將來之事,他隻是懇求州牧能早日北伐,鏟除曹賊,莫讓漢室社稷沉淪覆滅。”

“我知道!”

劉璟不慌不忙沉聲道:“請轉告聖上,劉璟一定會盡力而為,絕不會辜負聖上重托。”

劉璟讓劉虎先安排米應去休息,他有一點心事,負手站在窗前望著樹枝上的積雪,天已經亮了,一縷朝陽透過樹枝射入窗戶,金黃色的陽光映照在劉璟臉上,使他富有輪廓的臉龐顯得格外堅強。

這時劉虎走進房間,施一禮道:“卑職已經安排好米內侍。”

劉璟回頭笑道:“這裏是家廟,隻敘親情,不要管職務尊卑,我們坐下說話。”

劉虎是劉璟最信任的心腹,他累功升為校尉,多年的戰場和人生磨練,劉虎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傻大個,他默默點頭,在劉璟對麵坐下,劉璟笑問道:“你兄長有消息嗎?”

劉虎的兄長便是劉磐,當年收複長沙時,劉磐不肯投降劉璟,棄官去了江陵,後來被劉備任命為衡陽太守,劉虎搖搖頭,“我們一年沒有通信了。”

“應該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麵臨一個新的選擇了,我希望他能回歸荊州。”

劉虎半晌才甕聲甕氣道:“我也希望。”

兩人沉默了,劉璟又看了一眼劉虎,笑問道:“你好像有心事?”

劉虎歎了口氣,“我是親眼看著你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中的艱辛我比誰都清楚,難道你將來真要交權給那個傀儡嗎?”

劉虎說的是剛才劉璟的表態,將來把權力交給劉協,使他心中一直耿耿於懷,劉璟笑了起來,“原來你是為這件事不高興。”

“當然,我們用命換來的江山憑什麽給那個沒用的傀儡?”劉虎憤然道。

劉璟淡淡一笑:“剛才劉協在信中說,願意把皇位讓給我,如果說這不是他的試探,那麽最後一句話就應該是曹操添加上去。”

劉虎吃了一驚,“你是說,這個米應是假的?”

“假倒不假,他確實是劉協最寵愛的內侍,他和劉協的關係非同一般,你看不出來嗎?”

劉璟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他差一點就直呼劉協之名,此人化一下妝,簡直比一般女人還漂亮,不會是假冒。”

“惡心!”

劉虎狠狠呸了一聲,他又疑惑道:“難道他會是曹操的人嗎?可他是從發髻裏抽出紙條”

“你太天真了!”

劉璟冷冷道:“從鄴都過來至少要半個月,他還有什麽必要把信一直藏在發髻中,他是故意這樣做,他若從懷中取出劉協的信,我倒不會懷疑,這就叫欲蓋彌彰,有一點你要記住,劉協派這麽一個心腹人物來荊州,曹操絕不會視而不見。”

“我有點懂了!”

劉虎歎息一聲,“可是這麽簡單的道理,劉協為什麽就不懂呢?”

“劉協不是不了解曹操,而是他不懂這個米宦官,在深宮呆久的人,往往會被一些東西蒙住眼睛。”

........

在劉表時代,旦日要舉行百官大會,荊州各地的官員都聚集襄陽,在氣勢恢宏的州衙主殿拜見州牧。

這實際就是效仿朝廷的新年大朝,有明顯的僭越之嫌,到了劉璟這裏,這個儀式就正式廢除了。

劉璟的理由很簡單,家家戶戶在新年都要拜祭祖先,各地郡縣官員因趕赴襄陽而無法參加族祭,有違人倫。

所以劉璟便取消了劉表搞了近十年的新年百官大會,當然,述職是需要的,在二月到三月之間,各地郡縣主官將陸續抵達襄陽述職。

雖然取消了旦日百官大會,但並不是說這一天劉璟便可以放假,在家中休息,和家人團聚。

事實上,這一天他更加忙碌,要去拜訪一些重要人物,象蒯良、蔡訓、龐德公這些根基依然深厚的荊州大族,還有賈詡、徐庶這些荊州高官,還要去軍營犒勞士兵,去陣亡將士家中去慰問他們的妻兒父母。

不僅如此,如果遇到一些特殊事情,往往就會占據他半天時間,就像此時,劉璟回府更衣,稍事休息片刻,準備去軍營犒勞士兵,可就在他剛走進外書房之時,一名親兵跑了進來,在門口稟報道:“啟稟州牧,漢中有人來了!”

這個消息讓劉璟忘記了休息,立刻令道:“帶他來見我!”

漢中有人來,自然是孟達有消息過來了,這也是劉璟一直在期待的消息,孟達是在漢中布下的最重要一顆棋子,關係到他整個巴蜀戰略的成敗。

不多時,親兵將一名年輕男子領了進來,此人是孟達之弟,名叫孟憂,也是一個頗有頭腦之人,在巴蜀任張鬆的書佐,跟隨兄長一起投降劉璟,被封為主簿,又隨兄長一起去了漢中,他進屋跪下行禮,“參見州牧!”

劉璟擺手笑道:“孟主簿辛苦了,請坐下說話!”

孟憂坐下,有親兵給他上了茶,他喝口熱茶,這才笑道:“兄長不久前替楊鬆押貨去長安,半路上遇到馬超部下化裝成土匪搶劫,結果兄長率十幾名護衛擊敗了一百多劫匪,把貨高價賣了,又將黃金一兩不少地帶回來,更有意思是隊伍中的帳房是楊鬆安插之人,他向兄長建議私分黃金,被兄長嚴詞拒絕,他密告了楊鬆,楊鬆被讚兄長為忠義之人,視為心腹。”

劉璟點頭讚道:“你兄長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我知道他是個人才,在哪裏都能做成大事,將來漢中策略成功,我必會重用你們兄弟。”

孟憂心中大喜,俯身拜道:“願為州牧效死命!”

劉璟微微笑道:“說說漢中的事情。”

孟憂想了想便道:“說起來,張魯將漢中治理也很不錯,民風淳厚,路不拾遺,民眾普遍比較富裕,這其實主要得益於楊鬆。”

劉璟倒有點好奇了,他記得陶利給他說過,當年將西涼馬運來江夏,走的是漢中道,關鍵是給楊鬆行賄了千金,所以楊鬆便給劉璟留下一個極貪賄賂的印象,“怎麽會得益於楊鬆?”劉璟笑問道。

“楊鬆此人將錢看得很重,一方麵他本人是比較貪賂,但另一方麵他極善貿易,生財有道,在巴蜀和關中之間做買賣,販賤賣貴,為漢中積累了大量財富,所以張魯才會十分看重他,對他的建議言聽計從。”

劉璟有點明白了,如果楊鬆隻是一個貪財愚蠢之人,張魯也不會那樣聽從他的話,貪財固然是人品問題,但楊鬆必然也有過人之處,而且貪財之人絕不會容許別人貪自己之財,也正是孟達拒絕貪賂,才得到了楊鬆的信任。

劉璟沉吟片刻又道:“現在既然你們得到了楊鬆的信任,但不要太著急,慢慢來,先賣力做事,等得到楊鬆的完全信任後,再按計劃行事。”

“可事情有變化了!”

孟憂躬身急道:“張魯之弟張衛提出了奪取上庸的建議,張魯頗為動心。”

這個突來的消息讓劉璟吃了一驚,張魯怎麽會想到奪取上庸?他背著手走了兩步,立刻令親兵道:“速去把賈軍師和司馬軍師請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還有徐長史,也請他一並過來。”劉璟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