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龐統帶著自己書童和兩名仆人抵達了秭歸城,劉璟已經下令將他釋放,這讓龐統又是慚愧,又是慶幸,慚愧是劉璟不計前嫌,沒有將他視為戰俘關押,而是放了他,準他還鄉,這個人情讓龐統心中不安。

而慶幸是自己用一種體麵的方式脫離了劉備,不用跟他去交州,他從內心深處不想去南方荒蠻之處,此時龐統歸心似箭,一心隻想盡快返回家鄉。

他們進了秭歸城,已是中午時分,秭歸城內已經恢複了從前的平靜,對於秭歸而言,糧食就是最好的穩定劑,糧食到手,民眾感恩戴德,自然也就不會再鬧。

不過不少店鋪開張,但十幾家酒館和旅舍卻沒有一家開門,它們的恢複還須時日,可對於腹中饑餓的龐統等人卻不是好事了,他們就指望來秭歸縣好好吃一頓,居然一家都沒有營業。

街角,龐統伸長脖子等待仆人的消息,他的一名仆人正在對麵酒館交涉,不多時,仆人悻悻回來道:“公子,他們說主要是沒有食材,以前店裏的存貨全被劉備軍隊收走了,現在還來不及準備,恐怕要十天後才能開業。”

龐統心中失望之極,早知道他臨走時就該接下劉正送的那一袋米,當時想要清高,現在卻餓肚子了,他也一籌莫展,不知道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快步走上前,拱手笑道:“請問可是龐先生?”

“在下龐士元。”

龐統有些奇怪,一個衙役怎麽會認識自己,他屢遭挫折,過去了清高脾氣已經改了不少,雖然對方隻是一個衙役,但這裏是人家的地盤,更重要是他腹中饑餓,正無計可施之時,龐統便也十分客氣,含笑問道:“請問有什麽事嗎?”

“我家縣令有請,請先生隨我來。”

龐統猶豫一下,便帶著隨從跟著衙役向縣衙走去,縣衙的後宅和倉庫已被燒毀了,但前麵的主體還保持完好,不少民眾正在自發地清理被燒掉的廢墟。

龐統走進縣衙,迎麵走來一名三十歲左右的文士,拱手笑道:“龐先生辛苦了。”

“這就是我們縣令。”旁邊衙役笑著介紹道。

龐統沒有見過此人,笑問道:“請問縣令尊姓?”

“在下司馬懿!”

龐統一下子愣住了,司馬懿不是劉璟軍師嗎?怎麽變成了秭歸縣縣令,這是怎麽回事?

司馬懿微微一笑道:“秭歸縣縣令、縣丞尚在南郡,還沒有趕來之前,我先代管幾天,過一過縣老爺的癮。”

龐統這才明白過來,他連忙又施禮道:“原來是司馬軍師,龐統失敬了。”

司馬懿嗬嗬笑道:“龐先生先去吃飯,吃完飯我們聊一聊,我可是久仰鳳雛之名了。”

龐統臉一紅,自己進城一路打聽酒館,估計司馬懿都知道了,雖然有點難為情,但腹中饑餓難忍,他也顧不上麵子了,便拱拱手道:“多謝司馬軍師了。”

司馬懿命衙役帶他們去後麵吃飯,他負手望著龐統的背影,雖是初次見麵,但他已經感覺到了龐統的落魄氣息,他不由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吃罷了午飯,龐統精神好了很多,他坐在議事堂上,慢慢地喝一杯熱茶,這時,司馬懿快步走了進來,歉然道:“事情太多,怠慢了龐先生了。”

“哪裏!多謝司馬軍師的招待。”

司馬懿也坐了下來,笑道:“龐先生不知準備去哪裏?如果要去公安縣,我們可以提供船隻,讓先生坐船前往。”

龐統搖搖頭,“我已經和荊南沒有關係了,我打算回鄉,回襄陽隆中。”

“哦!原來如此,那龐先生以後有什麽打算嗎?”司馬懿試探著問道。

“本想回鄉種田,可估計我這身體不行,所以打算收幾個生徒,教書為業。”

司馬懿點了點頭,“以龐先生大才,收幾個生徒可惜了,前些日子令叔希望荊州書院在增加一個副院主,看龐先生願不願意屈就?”

龐統愣住了,原來是想讓他去荊州書院,不過龐統還以為司馬懿是想勸降自己,那樣他就有叛主之嫌,但如果是去荊州書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荊州書院本來就是和龐家的鹿門書院合並,他去書院協助叔父,正是天經地義。

不過心中雖然很願意,但話不能說得太直接,他沉吟一下,“讓我和叔父商議一下,聽聽叔父的意見,如何?”

司馬懿心中暗喜,這就是答應了,他笑嗬嗬道:“沒有問題,我會派人送龐先生回襄陽,一路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這一次,龐統沒有再拒絕,他捋須笑道:“那就多謝司馬軍師的安排。”

想了想,龐統又讓書童從書箱裏取出一封信,這本來是他準備給劉備的巴蜀策,但現在他不想給劉備了,便遞給司馬懿道:“這是我對奪取巴蜀的一些想法,希望能對司馬軍師有用。”

.........

送走龐統,司馬懿又趕到城外大營,他剛走到中軍大帳前,便有親兵笑道:“州牧說請軍師直接進帳,不用稟報。”

“你們這幫懶家夥,喊一聲不行嗎?萬一州牧有什麽不方便之事呢?”司馬懿笑著批評幾名親兵道。

幾名親兵吐一下舌頭,連忙高聲稟報:“啟稟州牧,司馬軍師到來!”

“請進!”大帳內傳來劉璟的聲音。

司馬懿用手點了點幾名親兵,這才快步走進大帳,大帳內,劉璟正獨自一人吃飯,隨手翻一本書,他見司馬懿進來,便笑道:“軍師沒吃午飯吧!一起來用餐。”

“多謝州牧,微臣已在縣衙用過午飯,州牧請自用。”

劉璟點點頭,把手中肉饢吃掉,又喝了一碗湯,吩咐親兵道:“收拾一下吧!”

幾名親兵進來收拾了餐桌,又給他們上了兩杯熱茶,劉璟這才笑問道:“怎麽樣,見到龐統了嗎?”

“見到了,感覺他有點落魄!”

司馬懿笑道:“他們已經斷糧一天了,進城便找酒館,結果一家沒有開業。”

劉璟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會如此狼狽,難道劉正沒給他們糧食嗎?”

“肯定是給了,估計他比較清高,不肯收下,另外龐統已經答應出任荊州書院的副院主,隻是他表達比較委婉,需要和叔父商量一下。”

“這樣最好,慢慢地讓他效忠於我,以後還是要重用他。”

這時,司馬懿從懷裏取出龐統的信,遞給劉璟笑道:“這是他寫的取蜀策,說是給我參考,實際上就是讓我轉給州牧,從這點可以看出,他的入仕之心並沒有冷卻啊!”

劉璟對龐統的取蜀策頗有興趣,他接過信打開迅速看了一遍,淡淡笑道:“他是建議利用劉璋對龐羲的猜忌,以及東州士和巴蜀本土係的矛盾,用二桃殺三士之策,挑起他們自相殘殺,然後從中取利,這應該是龐統給劉備的建議,不過也有可取之處。”

司馬懿低聲道:“所謂二桃,一桃為巫城,一桃為秭歸,而三士,一為龐羲,二為嚴顏,三則為劉璋,此計可行。”

劉璟點了點頭,“應該說,一桃為建平郡,一桃為上庸郡,一士為劉璋,一士為張魯,再一士為劉備。”

兩人對望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在劉備奪取秭歸縣之後,巴東郡太守龐羲也緊張起來,他意識到劉備是準備攻打巴東郡了,立刻向成都求援,劉璋從成都一時調兵不及,便命巴郡太守嚴顏率軍一萬,趕赴巴東郡增援。

但龐羲並不希望嚴顏來援,他和嚴顏一向交惡,兩人雖然隔郡為鄰,關係卻勢同水火,這其中固然有東州士和巴蜀係之間的矛盾,但主要原因卻是當年趙韙叛亂時,龐羲和嚴顏曾交過一戰,龐羲大敗,被嚴顏殺了不少部眾,兩人在那時結下了仇怨。

在與劉備軍隊對峙之時,兩人各率一萬軍,距離巫城約二十裏,不過兩座軍營之間卻相隔十裏,彼此互不聯係。

嚴顏今年約六十歲,頭發已半百,身高八尺二,使一把六十斤重的五丁開山刀,有萬夫不當之勇,在巴蜀有北槍南刀,北槍是成都張任,而南刀就是巴郡嚴顏。

嚴顏為人嚴厲,不苟言笑,他所在嚴氏家族同時也是巴郡第一士族,他本人又出任巴郡太守,這便使嚴顏成為了南益州的士族首領。

大帳內,嚴顏正和他的幕僚彭羕商議對策,彭羕是廣漢人,原本是張鬆手下書佐,受張鬆案牽連,被剃發為奴,他和嚴顏關係極好,便躲進嚴顏府中,成為他的幕僚。

就在今天上午,嚴顏接到了劉璋的密信,命他接管建平郡,同時奪龐羲軍權,這讓嚴顏感到十分為難,如果在巴郡,他可以辦到。

但這是在巴東郡,是龐羲的地盤,龐羲在巴東郡為官對年,根係已深,他怎麽可能奪龐羲軍權?劉璋有些想當然了。

彭羕身高也有八尺,相貌偉岸,隻是被剃了頭,他隻得戴一頂軟帽,他低聲道:“劉璋向來猜忌龐羲,但這麽多年都沒說要動他,現在卻要奪他軍權,這必然是張任和吳懿的慫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