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在多年前便定下了一個原則,那就是跟著權力中心走,當初江夏軍的權力中心從柴桑轉移到了武昌,陶家也隨即遷到武昌,這次恢複了荊州,權力中心遷回襄陽,陶家也開始向襄陽遷移。

其實不僅是陶家,荊州文武官員們也紛紛賣掉武昌的房宅,遷回襄陽,大家都很清楚,隻有跟隨著權力中心,才會獲得最大的利益。

不過陶家並沒有入襄陽,而是選擇了樊城,一方麵固然是樊城有陶家的房宅和商行,不用重新置業。

但一棟房宅對於陶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所以這並不是主要原因,根本原因還是陶烈的意思,不要離權力中心太近,太近會讓陶湛感到為難。

目前陶烈因為身體原因就留在了武昌,沒有再動,樊城這邊是陶勝和陶利兄弟二人主持,事實上是陶勝在主持,而陶利這次是因為有特殊原因而趕來了樊城。

房間裏,陶氏兄弟正在商議一件大事,那就是陶家資本準備進入巴蜀,自從父親給陶勝講了商人的三個境界後,陶勝就像被一棒子敲醒似的,他終於明白了陶家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他的思路也開始開闊起來,不再讓他父親失望。

房間裏,陶勝問兄弟道:“州牧讓你來襄陽,可是為了去曆陽運送鐵坯之事?”

陶利搖搖頭,“我沒見到州牧,是賈軍師接見了我,很奇怪,他居然問我從前運送戰馬來荊州之事,是怎麽通過漢中層層關卡?”

“這倒有點奇怪了,賈軍師關心這件事做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照實說了,當時是買通了楊鬆,得到楊鬆的特別通行牌,才一路暢通無阻,然後賈軍師又問怎麽買通楊鬆?問得很詳細,我感覺,賈軍師實際上是對楊鬆感興趣。”

陶勝略略思索片刻,他有點懂了,估計荊州軍這是準備對漢中動手了,對於商人來說,這裏麵藏著很大的商機。

但此時的陶勝已經不再僅僅是為了做生意賺錢了,他記住了父親的話,要和荊州軍共進退,成為軍商,這裏麵固然有極大的利益,但真正目的還是要撈取軍政上層的人脈。

“漢中不是關鍵,巴蜀也不是,關鍵是長安,李忠那邊有新消息嗎?”

李通是陶家的大管事之一,半年前他奉陶利之命去長安置辦據點,陶利連忙道:“李忠已經買下了長安最大的三秦酒館,夥計們去了二十幾個,已經穩定下來。”

這是陶家的一貫風格,每擴張到一地,總是要先從旅舍或者酒館入手,便於收集信息,然後再擴張到店鋪、倉庫、船行等等。

陶勝點點頭道:“我估計荊州拿下巴蜀後,下一步就是漢中,然後是關中,我們必須要提前布置,二弟,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大哥放心吧!我會安排。”

就在兄弟二人在商議之時,門口傳來一名管事的稟報:“政公子來了。”

陶勝一怔,陶政不是在武昌嗎?怎麽來了襄陽,他連忙吩咐道:“讓他進來!”

陶政走進房間,跪下給父親行禮,“孩兒拜見父親,拜見二叔!”

“起來吧!”

父親對兒子一般都是十分嚴厲,陶勝也不例外,雖然他兒子已經做了縣尉,但在他眼中依然談不上什麽出息,他臉一沉道:“為何不在武昌好好做事,跑到襄陽來幹什麽?”

陶政垂手而立道:“孩兒是奉州牧之令來襄陽,說有要事。”

“什麽事?”

“是讓孩兒出任蘄春郡丞。”雖然此事現在還不是公布的時候,在陶政不敢隱瞞父親,也不敢說謊,還是說了實話。

“什麽?”

陶勝兄弟對望一眼,兩人眼睛裏都充滿了震驚,並不是蘄春郡歸屬了荊州,而是陶政竟然從縣尉一躍升為郡丞,這是讓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為什麽會”

陶勝驚喜交加,腦海裏一片空白,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為什麽自己兒子會升官?

陶政畢竟在官場中混了三年,他雖然當時也一時不解,但路上卻想明白了,這一定會妹妹有關係,他低聲道:“孩兒想,或許是和州牧要迎娶江東公主有關。”

陶利率先反應過來,笑道:“我明白了,這是州牧給陶家的補償,因為娶尚香公主,州牧對陶家愧疚,所以破格提升政兒。”

陶勝閉上眼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也覺得應該是和江東公主有關,不過不是補償,應該是一種安撫,給我們吃定心丸,州牧意思是說,他不會改變湛兒的地位。”

陶勝其實對劉璟迎娶江東公主並沒有太大的抵觸,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隻要女兒的地位不變,劉璟就算娶一百個女人對陶勝都不會有影響,他在父親的點醒下,思路已經漸漸開闊了,很多事情能看到本質。

但不管怎麽樣,兒子升為郡丞,這確實是陶家天大的喜事,陶勝心中異常興奮,對兒子道:“我要立刻趕回武昌,向你祖父報告這件事。”

陶政來找父親,其實另有想法,因為徐庶暗示了他,如果這一年他能穩住蘄春,那就會考慮升為他太守,而他隻有一年的時間,怎麽樣把事情做好,讓人心歸附,想來想去,隻能懇請家族幫忙了。

陶政呐呐道:“我想能不能請陶家助我一臂之力,盡快讓蘄春能繁榮起來,如果一年之內能出政績,我可能還會升為太守。”

陶勝更加激動了,如果兒子在一年後升為太守,那陶家真的是出人頭地了,本來蘄春人口少,沒有什麽商機,陶家對那裏從不感興趣,不過為了兒子的前程,陶勝決定付出一筆代價。

他點點頭,“我兒放心,陶家會全力支持你治理好蘄春郡,就算是虧本買賣,我們也做了。”

陶利笑了起來,“大哥,這可不是虧本買賣,本錢是下在政兒身上,他能升官,那就是我們陶家最大的利潤。”

時間漸漸到了八月上旬,南方地區進入了最後的處暑時節,俗稱‘秋老虎’,白天依舊炎熱,但早晚卻有了一絲涼意,在江北地區,這種早晚的涼意就更加明顯了。

在江北曆陽縣,這裏也是屬於丹陽郡,不過是位於丹陽郡的西北角,距離廬江郡不遠,曆陽縣對於江東來說,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就相當於荊州的下雉縣,原因是這裏有江東最大的鐵礦和銅礦。

有數萬礦奴在這裏服役,他們有的是罪犯,有的是被俘的山越人,也有為了微薄工錢來這裏出賣苦力的窮人。

每年在礦山開采數百萬斤的礦石,初步冶煉出粗坯鐵銅後,又運到江對岸去繼續精煉,鑄造兵器盔甲,打製工具農具,造錢鑄銅器,官府從中獲取大量的利潤。

也可以說,曆陽縣是江東極其重要的經濟中心,但就在一個多月前,一支從廬江郡殺來的荊州軍占領了曆陽縣,這支軍隊便是由趙雲率領的五千精銳之軍。

他們在江北繳獲數百艘平底礦船,利用這些礦船渡江南下,趙雲率軍奇襲蕪湖得手,又沿溧水進擊溧陽縣,震動東吳城,使江東腹地一片混亂,趙雲卻沒有繼續進擊,又撤回了江北曆陽縣。

目前,趙雲率軍在曆陽縣和周瑜率領的一萬軍隊對峙,雙方沒有發生戰鬥,周瑜也知道,趙雲軍隊遲早會離開,但他卻不能容許趙雲軍隊再一次震動江東了。

趙雲的軍隊控製了曆陽縣城和江邊碼頭,而周瑜的軍隊則在三十裏外的礦山,兩地有一條河流相連,城頭上,趙雲正遠遠眺望著一支由三十餘艘平底礦船組成的船隊緩緩駛向礦山方向,

在碼頭上則停泊著上百艘千石貨船,這是從荊州過來的陶氏商行貨船,按照雙方的協議,江東將賠償江夏一百萬斤粗鐵坯,陶家貨船過來,就是來替荊州官府接運這些粗鐵。

由於小河狹窄,無法行駛千石大貨船,所以必須要依靠礦船將粗鐵坯從礦山冶煉倉庫裏先運到碼頭,然後再轉上大船,運往荊州。

此時趙雲已經接到了荊州的命令,在運完生鐵後,他的軍隊將跟隨運生鐵的貨船返回荊州。

趙雲心中多少有些遺憾,當時他攻下蕪湖時,江東腹地空虛,其實他完全可以攻下東吳城,甚至可以進攻京口,使江東產生更大的震動,不過趙雲也知道,軍事上的勝利未必符合荊州的戰略利益。

他臨出征時,劉璟命令說得很清楚,軍隊以威懾江東為主,引而不發。

剛開始他不是很理解,但隨著張遼率大軍進駐合肥,趙雲終於明白了劉璟命令的深意,一旦江東大亂,得益的並不是荊州,而是曹軍。

“將軍,兄弟們都列隊就緒了,可以出發嗎?”副將李群在趙雲身後行一禮道。

趙雲思緒收回,對李群笑道:“帶兄弟們去碼頭準備上船吧!一路上要辛苦你了。”

“可是將軍隻帶兩百弟兄留在曆陽縣,會不安全啊!”李群擔心地說道。

“無妨事,州牧的船隊就要到了,我這次是要陪州牧去京口,再說,合約已經簽了,江東軍不敢再動我,你就不用擔心,安心去吧!”

“卑職遵命!”

就在這時,城頭眺望塔上有士兵大喊:“趙將軍,有大隊軍船從西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