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在成都的府宅位於城南,是一座占地三十畝的大宅,劉璋在去年賞賜給了雲紹,以表達劉璋對雲氏的寵愛,對雲家的眷顧,大宅內住著雲紹和他的兩個兒子。

雲家原本隻是商人,可自從女兒成為劉璋寵妾後,雲家的生活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們不再經商,光城外的五百頃良田的田租就足夠他們一家人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更不用說劉璋賞賜的大量金錢。

不過雲紹也有煩惱,他心裏很清楚劉璋未必能長久,怎麽才能長久保護家族的利益,便是讓雲紹睡不著覺的大問題,直到最近,他才終於找到了解決這個問題的希望。

雲紹從州衙出來,匆匆返回了家,他顯得心事重重,一直來到後宅的一間院子前,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正在院中清掃,雲紹連忙問道:“請問司馬先生可在?”

“我正在等雲公呢!”

司馬懿從一棵大樹後轉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本書,滿臉笑容道:“雲公回來了?”

司馬懿在蜀中已活動了數月,他主要是依靠董和與法正的關係,董和也就是董允之父,官任蜀郡太守,同時也是東州士領袖人物,在他的引薦下,司馬懿頻頻和東州派係的官員會麵,成功地獲取了他們的支援。

但在巴蜀本地派係上,司馬懿卻遇到了挫折,巴蜀本土係對劉璟戒心很大,不願和荊州合作,他派人冒充信使給他們送劉璟的信,包括吳懿、張鬆在內本土派領袖都不願接劉璟的信,將信使拒之門外。

但通過鄧芝的引薦,司馬懿認識了雲紹,這個巴蜀最得寵的權貴外戚,同樣,司馬懿的到來也給雲紹帶來了一線希望,雲紹不屬於巴蜀本土係,也不屬於東州係,他骨子裏是商人,他關心的是自己的利益。

很顯然,劉璟的本錢要比劉備大得多,處於安全和利益上的考慮,雲紹毅然選擇了與劉璟合作,他不僅將司馬懿藏匿在自己府中,還按照司馬懿的部署,一步步影響劉璋。

雲紹拱手道:“有重要事情和司馬先生商議。”

“請屋裏談吧!”

兩人進裏屋坐下,不多時,鄧芝也匆匆趕來,三人分賓主落座,司馬懿的貼身隨從楊順端來三杯茶獻上,又退了下去。

雲紹喝了一口茶對司馬懿和鄧芝笑道:“果然不出先生所料,今天張鬆再勸劉益州,劍指巴東龐太守,引起了劉益州的反感,下午劉益州便召見了我。”

“現在劉璋是什麽態度呢?”司馬懿不露聲色問道。

雲紹無奈歎息一聲道:“雖然我按照先生的意思,點出了劉備才是想奪益州的主謀,劉璋也看似相信了,但他一向沒有什麽主見,今天我把他勸過來了,明天吳懿再勸勸他,估計他又會懷疑劉荊州,所以我覺得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兩個都懷疑,都不肯信任。”

停一下他又道:“要想讓他相信劉備謀巴蜀,關鍵是要有確鑿證據。”

司馬懿點點頭,這也是董和告訴他的話,劉璋此人生性多疑,又優柔寡斷,很多事情要到臨頭他才會動一動。

雲紹又道:“這麽多年來,劉璋一會兒偏向東州士,一會兒又偏向巴蜀本土係,弄得兩邊人都對他不滿,我看張鬆也是想暗通劉備,如果司馬先生不反對,我可以派人盯著張鬆的府邸,我相信他必會暗中和劉備往來。”

一句話倒提醒了司馬懿,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拖住劉備向巴蜀滲透,為荊州爭取時間,如果能夠截獲張鬆和劉備的書信往來,倒是一個阻擊張鬆的好辦法。

想到這,司馬懿立刻道:“一切就有勞雲公了,雲公的功績,我一定會原原本本稟報我家主公,將來絕不會虧待雲公。”

雲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司馬先生放心,我馬上就安排人手監視張鬆府邸,一旦有發現,我會立刻通報先生。”

旁邊鄧芝也道:“為了萬無一失,我立刻趕回巴東郡,和龐太守安排攔截人手,這邊若攔截不成,可立刻通知我,我們在巴東郡攔截。”

司馬懿點了點頭,“若有消息,我會讓隨從趕去巴東郡!”

張鬆一早在劉璋那樣碰了一個釘子,心中著實有些惱火,傍晚回到府中,他隨即命人去請中郎將吳懿。

不多時,吳懿匆匆趕到張鬆府邸,吳懿年約四十歲,身高八尺二,相貌威猛,武藝高強,他和綿竹張任、巴郡嚴顏一起被稱為蜀中三將柱柱,其實也就是三個手握軍權的重臣。

嚴格說起來,吳懿並不是巴蜀本土派係,他是陳留人,他妹妹嫁給劉璋之弟劉瑁為妻,同時他本人又娶了費家之女為妻。

費家被稱為巴蜀第一大外戚,是劉璋母親的娘家,劉璋又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嫁給了費觀,使費家在巴蜀極有權勢,而新貴雲家和費家相比則相差太遠。

正是這層姻親關係,使吳懿和劉璋關係非同尋常,也深得劉璋信任,視他為軍師,讓他執掌成都三萬守軍,是巴蜀數一數二的權臣。

為了在巴蜀立穩腳跟,吳懿也把自己劃為巴蜀本土派係,他和張鬆交往極深,他不支持劉備入蜀,更不支持劉璟入蜀,為了自身利益,他更傾向於保護劉璋在巴蜀的地位。

“別駕這麽急著找我來,有什麽事嗎?”一進書房門吳懿便問道。

張鬆恨恨道:“今天早上,我勸主公調離龐羲,不要讓龐羲勾結劉璟,不料主公卻懷疑我有私心,著實令人氣惱。”

張鬆長得矮小瘦弱,從後麵看,就儼如孩童一般,和身材高大的吳懿站在一起,更顯得高矮懸殊,頗為滑稽,所以張鬆一般都是坐著見客,他發泄了怒氣,又擺擺手道:“將軍請坐!”

吳懿知道他的心病,便也不跟他客氣,笑笑坐了下來,對於張鬆的怒火,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他了解張鬆為人,是那種有錯都屬於別人,自己永遠光輝偉岸之人,吳懿沉吟一下問道:“別駕的意思是說,主公並不太相信劉璟要進攻巴蜀?”

“主公的心思三天兩變,誰能摸得清楚,但你我應該知道,劉璟在解決完江東後顧之憂後,一定會調頭向西,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劉璟已經準備將州治遷回襄陽了,這就證明他一定會西征巴蜀,我想請將軍和我共同行動,阻止劉璟西征。”

“可是江夏軍並沒有西征,拿不出證據,怎麽勸主公?你也知道主公是那種不見棺材不落淚之人,我也不好勸他啊!”

“但你可以勸主公把龐羲調離巴東郡,防止龐羲和劉璟勾結。”

吳懿這才明白張鬆的意思,他其實是要對付龐羲,他說服不了劉璋,便拉自己來替他助陣,這可不好辦?吳懿雖然自詡巴蜀本土派,但他畢竟不是本地人,對東州士的私怨並不深,他知道彈劾龐羲就等於得罪了東州士,這樣的事情他可不想幹。

想到這,吳懿便笑道:“關鍵是沒有證據,憑空說龐羲勾結劉璟,這估計難以讓人服氣,不如再等一等,我派人去收集龐羲勾結劉璟的證據,有證據在手,我一定第一個彈劾他。”

張鬆見吳懿並不熱心,他心中著實有些苦澀,便幹笑一聲道:“既然如此,就拜托將軍派人去收集龐羲的證據。”

吳懿告辭走了,張鬆卻心情更加惡劣,背著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事實上,他想幹掉龐羲是為了讓巫城的劉備軍進入巴東郡,現在秭歸被江夏軍所斷,使劉備軍主力無法在巫城集結,隻能依靠巫城的七千軍隊。

而巴東郡有四千地方軍,如果他能將巴東郡換成自己人,那麽劉備的軍隊就能增加到一萬一千人。

這個兵力便可以和巴郡嚴顏的一萬軍隊相博,拿下巴郡,進軍巴西郡,如果能拿下巴地三郡,奪取巴蜀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張鬆之所以急於讓劉備入蜀,根本原因是他已不看好碌碌無為數十年的劉璋,同時更害怕代表東州士利益的荊州劉璟入川,那必將嚴重損害巴蜀本土係的利益。

張鬆從抽屜裏取出一封信,這是劉備五天前給他的信件,希望他能說服劉璋換掉巴東郡的龐羲,打通入蜀道路,張鬆沉思良久,提筆寫了一封回信。

放下筆,他又從抽屜裏取出一本圖冊,這是他精心準備的西川行軍圖,包括蜀中各處關隘的兵力、糧草、何人領兵,以及數十條官道小路,可以說,得了這本圖冊,取巴蜀易如反掌。

張鬆又找來自己的一名心腹家人,名叫張易,此人是張鬆的馬僮,從小跟隨張鬆,對張鬆忠心耿耿。

張鬆把裝有信和圖冊的油紙包遞給他,再三叮囑道:“小心過巴東郡,到了巫城,將此物交給劉封將軍或者龐軍師,切不可丟失。”

“老爺放心,我絕不會誤事!”

張鬆又囑咐他幾句,給了他盤纏,這才讓他連夜上路。

張易從馬房內牽出一匹馬,翻身上馬,催馬向南城奔去,就在張易剛走,馬房對麵小巷裏,幾個黑影催馬飛奔而去,向南麵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