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一片誠意舉行的酒宴,卻被蔣幹酒後失言掃了興,最終不歡而散,劉璟回到自己座船,負手站在窗前望著黑沉沉的江麵,他心中頗為得意,蔣幹此人確實能幹,希望他將來還能為自己所用。
不過諸葛亮也是大才,在關鍵時刻替自己出力,雖然他是為了劉備,但憑他今天的表現,將來也可以饒他一次。
這時,門外傳來沈彌的聲音,“州牧,卑職回來了!”
“進來!”
沈彌走進房間,躬身施禮道:“卑職已打聽到,蔣幹向吳侯請辭,要連夜離開蘄chun縣了。”
劉璟點點頭,看來這個蔣幹還算是聽話,“吳侯準他走了嗎?”劉璟又接著問道。
這才是關鍵,如果孫權準許蔣幹離去,那就說明孫權完全放棄曹cao了,不過按常理來說,孫權應該不會再攔蔣幹,今晚發生了這些事,就算孫權還想拿蔣幹做棋子,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吳侯準他離去,還派船護送他!”
劉璟負手走了幾步,他還是有點擔心江夏將領會在江中截殺蔣幹,便對沈彌道:“你立刻兩百弟兄乘一艘大船遠遠跟隨,務必保護曹cao使者的安全。”
“卑職遵令!”
沈彌匆匆走了,劉璟坐下,他鋪開紙,提筆寫下了‘禁航令’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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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魯肅帶著一名隨從,拎著一隻食盒找到了諸葛亮的坐船,他的隨從上前喚道:“諸葛先生休息了嗎?”
船中燈亮了,傳來諸葛亮一聲咳嗽,諸葛亮問道:“是子敬來找我嗎?”
魯肅大為驚訝,上前問道:“孔明怎麽知道是我來了?”
“進來再說吧!”
魯肅上了船,把食盒遞給小童,笑道:“把酒溫好端進來!”
他挑簾進了船艙,船艙內,諸葛亮靠窗而坐,他穿著一身細麻禪衣,頭戴平巾,輕搖羽扇,滿臉笑容道:“這個時候除了子敬,沒有誰會來找我。”
魯肅立刻搖頭,“這個理由不充足,萬一是吳侯或者劉州牧派人來找,也很有可能。”
諸葛亮用羽扇一指窗子笑道:“我從窗縫裏看見你了,這個理由充分嗎?”
兩人一起大笑起來,魯肅這才坐下,讓小童擺上酒菜,對諸葛亮道:“在酒宴上喝酒不太愉快,我們再喝一杯。
諸葛亮卻驚訝道:“今晚我覺得很愉快啊!莫非子敬心中是希望吳侯和曹cao結盟?”
“你在故意奚落我呢!”
魯肅苦笑一聲,“我若心中不暢快,會來找你喝酒嗎?隻是發生了不愉快的事,但結果卻讓人大喜過望。”
諸葛亮喝了一口酒,靠在船壁上笑道:“江東將領們怎麽說我?是不是恨不得食我肉,寢我皮?”
“這是曹cao齷蹉,和你有什麽關係,不過公瑾說你玲瓏心竅,落井下石之術無人可及。”
諸葛亮哈哈大笑,“你家都督太高看我了。”
他笑聲一收,又淡淡道:“我算什麽,真正的權謀高手你們還沒看到呢!”
魯肅遲疑一下,問道:“你是說....劉璟?”
諸葛亮注視著魯肅,“你看出什麽了嗎?”
“我倒沒看出什麽,不過我知道一點事。”
諸葛亮jing神一振,連忙問道:“什麽事?”
諸葛亮確實是七竅玲瓏心,他雖然不知道劉璟和蔣幹有什麽關係,但事態的發展卻是對劉璟百利無一害。
而蔣幹最後更是斷絕了孫權和曹cao結盟的希望,他不由產生了懷疑,劉璟和蔣幹配合得如此默契,難道他們真沒有什麽關係嗎?
盡管諸葛亮也沒有證據,但他總覺得蔣幹不該說出大喬之事,就算酒再喝多,也不能如此侮辱江東。
而且諸葛亮和蔣幹對麵而坐,他看得很清楚,蔣幹前後一共隻喝了三杯酒,三杯酒絕對不會有這個效果。
現在魯肅話中似乎有話,諸葛亮立刻感興趣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魯肅。
魯肅猶豫半晌才歎歎息道:“其實可以猜到,蔣幹來蘄chun必須經過江夏,很可能他被江夏攔截住了,劉璟從中做了手腳。
“不對!”
諸葛亮搖搖頭,“子敬,你言不由衷,你實在如果不願說,我也不勉強。”
魯肅咬一下嘴唇,看一眼外麵,諸葛亮會意,連忙讓小童下船去玩,他這才道:“這艘船上現在隻有你我二人,你說吧!”
魯肅被逼無奈,這才壓低聲音道:“我母親之墓在廬江郡,年初我去給母親掃墓,遇到了廬江郡丞蔣濟。
此人原來是黃祖幕僚,他也是蔣幹的族叔,我們聊天時說到了蔣幹,才知道蔣幹是柴桑人,他的父親現在還在柴桑,他並沒有對吳侯說實話。”
諸葛亮眼睛眯了起來,緩緩點頭,他明白了,一定是蔣幹被劉璟攔截,然後以他父親為把柄,最後蔣幹屈服了,出賣了曹cao,再聯係今天發生的事,諸葛亮倒吸一口冷氣,劉璟此人竟是如此可怕。
“子敬,此事你還告訴了別人嗎?”
魯肅搖搖頭,“此事隻有你我知曉,再無第三人知道,連公瑾我也沒有說。”
諸葛亮又叮囑他道:“此事事關重大,一旦泄露,恐怕劉璟會立刻進攻江東軍。”
魯肅嚇了一跳,“不會吧!”
“你不信嗎?”
諸葛亮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曹cao給出的條件一定非常優厚,甚至包括把南荊州劃給江東,絕對沒有江東軍不準過蕪湖的說法,你覺得這樣的條件,吳侯會倒向誰?”
魯肅心中直冒冷氣,他了解吳侯,如果真是這樣,吳侯肯定會和曹cao聯合攻打荊州,諸葛亮又接著道:“如果是那樣,劉璟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利用曹cao在江陵練兵的機會,以雷霆之勢攻打江東軍,利用火油徹底打垮江東。
“不要再說了!”
魯肅完全明白了,他心中十分擔憂,搖搖頭道:“此事我覺不會告訴任何人,也請孔明發誓,絕不泄露!”
諸葛亮笑道:“如果泄露出去,南荊州也就完了,你以為我會說嗎?”
“不!事關重大,還是煩請孔明發一誓。”
“你呀!真是一個強牛脾氣。”
諸葛亮無奈,隻得舉手發了一個誓言,魯肅大喜,端起耳杯笑道:“預祝明天的談判成功,我們飲了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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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幹的連夜離去使江東和江夏的聯盟沒有了任何懸念,雙方帶著最大的誠意重新坐在一起。
次ri一早,在孫權的六千石坐船上,一間光線明亮的船艙內,雙方展開了正式談判。
一般而言,這種談判是不需要雙方主公參與,由各自的全權代表出麵,江東方麵是由軍師張昭為全權代表,魯肅為副職,而江夏方麵則是由主簿馬良為全權代表,劉敏副之。
可以說雙方的職務並不是很對等,張昭是江東軍師,是文臣之首,江夏隻有派徐庶或者賈詡前來,才能和張昭相對而坐,因此張昭明顯有點不太高興,冷冷道:“我不太明白,這是兩家軍政結盟的大事,為何隻派一個小小的主簿前來,似乎貴方誠意不足啊!”
馬良心中大怒,這讓他極感恥辱,他取出劉璟的金牌往桌上一放,有些激動說道:“我需要提醒**師,在你坐的不是什麽馬主簿,是荊州牧的全權代表,我可以代表荊州牧決定一切條款,如果**師一定要對等,那好,你們可以同樣換一個主簿來談。”
魯肅連忙打圓場道:“季常誤會了,我家軍師並不是瞧不起主簿之職,而是擔心馬使君不能做主,影響了談判進程。”
“我已經說過了,我可以代表荊州牧決定一切條款,如果還不相信,那麽請先去向我家主公確認。”
“嗬嗬!那就好,確認就不必了。”
魯肅又對張昭笑道:“軍師覺得呢?”
張昭冷冷道:“我並沒有懷疑他不能做主,我隻是覺得不太禮貌,當然,我可以不計較,反正這是你們的安排,失禮也是你們自己的事,既然不肯換人,那就開始吧!”
魯肅脹得滿臉通紅,張昭同樣也不給他麵子,他心中惱恨,隻得忍下了這口氣,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馬良肅然道:“考慮到戰場在夏口一帶,而且需要兩軍事先聯合演練,我們還是希望江東水軍能駐紮到邾城,希望這一點先明顯下來。”
張昭笑了起來,傲然道:“駐紮到邾城不是不可以,但有個原則要事先確定,江夏和江東,誰為主,誰為從?”
“江夏和曹軍作戰多次,屢戰屢勝,最近又全殲安陸郡之敵,經驗豐富,而且我家主公將親自率軍出戰,戰場又是在江夏郡內,自然是由我們為主,江東軍為客,這是人之常情,難道江東軍還要反客為主嗎?”
馬良的話有理有節,說得張昭半晌無一言,他剛要擺實力反駁,這時,一名從事匆匆進來,將一張紙條遞給張昭,張昭側身在桌下打開,看了一眼,是吳侯給他,上麵隻有一句話,各自為主,不分主從。
看來吳侯也意識到局麵的被動了,張昭將紙條捏成一團,淡淡道:“雖然我們不是吳侯掛帥,但軍隊卻是江東之軍,是吳侯之軍,我們不希望外人來指揮我們軍隊,我們的方案是,各自為主,協調作戰。”
馬良和劉敏對望一眼,這是江東讓步了,馬良立刻點頭道:“其實這樣最為公平,我們完全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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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談判船艙的三樓,劉璟和孫權在低矮的船窗前相對而坐,一邊喝茶,一邊閑聊,作為上位者,他們不需要參與具體談判。
他們的態度和意見都已經明確交代給了下屬,他們此時隻要保持一種親密良好的關係,就是談判最重要的大氛圍。 “賢弟,我打算在這場戰役後,將都城遷到京口,我幾個月前已下令在京口修築鐵甕城,你覺得京口如何?”
劉璟一笑,“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北固山風光雖好,卻不是帝王氣象,吳侯為何不考慮秣陵紫金山?”
孫權嗬嗬一笑,“看來你和張紘的意見是一致了。”
他沉吟一下又道:“實不瞞賢弟,紫金山雖有江山氣象,我隻是擔心龍藏浦斷了龍脈,不是長久之地。”
劉璟沉思片刻,微微一笑道:“秣陵紫金山乃龍興之地,兄長可考慮先在此地建帝業,將來再遷都中原,這不就避開了風水之忌嗎?”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說到考慮,孫權又想起一事,笑道:“賢弟真不願意做我的妹婿嗎?我那妹子可是對你念念不忘。”
劉璟搖了搖頭,苦笑道:“兄長說笑了,當初我答應令妹一個月後受她三箭,結果我卻一走了之,她當然對我念念不忘了,再說,我家已有糟糠之妻,吳侯之妹做我的平夫人也不現實,此事就當是個玩笑吧!”
孫權倒不是考慮什麽平夫人,而是他若和劉璟聯姻,那必然會涉及到雙方的各種利益,現在確實還不到考慮這件事的時機,對他而言,名分不重要,利益才是第一位,他也一笑了之。
“此戰結束後,賢弟還是決定把州治放在武昌嗎?”孫權試探著問道。
劉璟搖了搖頭,“我可以明確告訴兄長,此戰結束,我會把州治轉回襄陽,然後集中兵力攻打南陽,幾次襄陽之戰,宛城都是曹軍的後勤重地,對襄陽壓力極大,隻有拿下南陽,襄陽才會有戰略縱深。”
孫權心中暗喜,他也很希望劉璟轉回襄陽,向西北發展,如果留在江夏,必有向東擴張的意圖,這絕不是他願意看到之事。
沉吟一下,孫權又試探道:“可如果賢弟意圖北顧,南方不穩可不行啊!”
他就是在暗指荊南劉備,想了解劉璟對南荊州的態度,劉璟當然也明白孫權的意思,他淡淡一笑道:“我會以長江為界,長江以南地區我不想過多考慮了。”
他這就是在暗示孫權,江東軍可以取荊南,他不會幹涉。
事實上,劉璟雖然用反間計破壞了孫權和曹cao的結盟,但他心中也清楚,他雖然一時蒙騙了孫權,但不可能永遠瞞下去,孫權也並不愚蠢,遲早會知道真相。
所以結盟這種東西,你不可能一點好處不給別人,該讓步就必須要讓步,反正荊南是在劉備手中,如果孫權意圖奪取,他不妨做個順水人情。
所以他畫下了長江為線,就是告訴孫權,長江以南隨便他,但長江以北他不準動。
孫權聽懂了劉璟的深意,心中大喜,卻故作姿態道:“我也是和賢弟一樣,考慮北顧,我計劃奪取合肥,拿下合肥要地,可保江東京城無恙,至於南方地區,我現在也還沒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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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樓下的談判已經到了關鍵之處,張昭已經明確提出,希望江夏能把衡陽、桂陽、零陵、武陵四郡讓給江東,雖然這四郡都在劉備手中,但他希望江夏軍不要參與和江東軍的爭奪。
但馬良隻承諾江夏軍可以放棄爭奪衡陽郡,其餘諸郡都是荊州祖業,劉琦尚不肯放棄,江夏又怎麽能放棄,這一點雙方僵持住了。
“請**師諒解,雖然我們暫時不想南下奪取荊南四郡,但也絕不會承諾放棄,畢竟是前州牧留下的家業。”
“但它們並不在你們手上,對不對?”
“的確如此!”
“既然是這樣,假如江東軍進攻桂陽,江夏軍會協助劉備抵抗嗎?”
“這個倒不會,不過我們不會承認江東軍對桂陽郡的占領,或許有一天我們會重新奪回來,所以我們絕不會承諾放棄荊南四郡,除了衡陽郡以外,這已是我們最大的讓步。”
雙方都沉默了,沉默了足足半個多時辰,張昭起身去更衣,剛走出艙門,有人將孫權的一張紙條遞給了張昭。
張昭迅速撇了紙條一眼,上麵隻有四個字,‘不談荊南’,張昭立刻明白了,必然是主公和劉璟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
張昭又轉身回來,打破了雙方的僵持,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既然無法彌補分歧,那我們暫不討論荊南四郡的歸屬,我們先明確一個原則,我們雙方以長江為界,江東軍永遠不會進攻長沙、安陸和江夏三郡,但也希望江夏軍永遠不要踏入蘄chun郡和豫章郡,至於荊南四郡,現在談還有點言之過早。”
這也劉璟給馬良的底線,絕不在書麵上將荊州四郡讓給江東,馬良緩緩點頭,“誠如君所言!”
雙方最終達成了統一意見,這就意味著江夏和江東達成了正式聯盟,但正式盟約中也同時埋下了伏筆,那就是荊南四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