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孫權沒有完全聽懂諸葛瑾話中之意,他吃驚地望著諸葛瑾。
“微臣是說,真正的劉璟很多年前就死了,這個劉璟是假冒,他真實身份不知,此人一直在冒充劉表之侄。”
“荒謬!”
孫權根本不會相信這種鬼話,他有些不悅地搖搖頭,“他若是假冒,瞞得過劉表嗎?劉表會讓假冒侄子當江夏太守,子瑜,你在哪裏聽來這些鬼話?”
諸葛瑾歎口氣,他知道這種事情很難讓人相信,連他自己剛開始也不相信,更別說吳侯了。
“回稟主公,這是劉備親口對我所言,而且劉表之前從未見過自己侄子,劉璟父母雙亡,才把他接到荊州,而且唯一知道他身份的舅父一家,也在幾年前喪生大火,真的可疑。”
孫權沉思不語,以劉備的身份,他不會做這種幼稚愚蠢之事,難道真有問題嗎?
他拾起兩封信,仔細地看了一遍,這是劉度和劉磐之信,信中說劉璟在小時候摔斷腿,腿微跛,但他看到的劉璟卻是行走矯健,沒有半點跛態。
還有現在的劉璟當時沒有山陽口音,是劉備幫他掩飾過去,劉度早就發現有點不對,但又不敢亂說。
雖然這些證據並沒有完全讓孫權相信,但至少他有點動搖了,他知道不會空穴來風,心中已有四成相信了劉備的指證。
沉思良久,孫權把信還給諸葛瑾,對他道:“劉璟是真是假,對江東來說並不重要,我們應該關心江東的利益,和江夏結盟更加符合江東的利益,就這樣,這件事就當從未發生,明白嗎?”
“可是……”諸葛瑾還有一些道德上的擔憂,江東怎麽能和騙子結盟?
孫權冷冷注視著他,“諸葛參軍,我已說過了,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我希望你不要對外宣揚此事,不要因為你兄弟諸葛亮而損害江東的利益。”
孫權這話說得極重,諸葛瑾的臉煞白,他搖搖頭,“我絕不會因私而廢公,隻是道德使然,如果揭露劉璟身份會傷害江東的利益,那微臣將不會對任何人泄露此事。”
孫權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便放寬口氣,語重心長對諸葛瑾道:“子瑜,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天子已經封劉璟為荊州牧,而且曹操為了讓劉璟投降,許他為襄陽王,子孫永為荊州牧,如果劉璟投降曹操,對江東將是致命一擊,所以我必須把劉璟和江東的利益牢牢綁在一起。”
諸葛瑾這才恍然,原來主公是害怕劉璟投降曹操,他也是有見識之人,立刻想到了劉璟投降曹操的後果,他默默點了點頭,半晌又問道:“那劉備怎麽辦?”
沉思片刻,孫權緩緩道:“我現在就去拜訪劉備,和他談一談。”
……
陶家江東有兩座大宅,一座在東吳城內,而另一座則位於長江邊的丹徒縣,陶家在丹徒縣還有二十幾座大倉庫,丹徒才是陶家的經濟重地,而東吳城隻是為了方便和官府聯係。
目前陶家在江東的貿易由陶烈的三子陶原負責,不過這幾天他正好去了徐州,不在江東,盡管如此,劉璟入住陶宅還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陶宅占地約二十畝,位於東吳城西,門口是一條可行五百石貨船的河流,直通胥江,最後可進入長江。
早在劉璟到來之前,東吳陶府便接到了陶勝的指令,早早地開始布置起來,為姑爺入住做準備。
陶家管家姓韓,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細心周到,極為精明能幹,他甚至為劉璟的手下士兵也準備了住處。
“姑爺請盡管放心,我們宅子很大,住五六百人沒有問題,而且東吳城最大的酒館冠雲樓也我們陶家的產業,我都安排好了,食宿絕對不成問題。”
劉璟的隨行士兵約兩百人,還有二十幾匹戰馬,都被韓管家一一安排妥當,士兵們兩人一間屋,食宿條件都非常不錯,戰馬也專門的馬夫照顧,讓劉璟十分滿意,他真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多謝韓管家,讓你們費心了。”
“姑爺不用客氣,姑爺可是我們的榮耀,我們走出去都臉上有光,大家歡喜還來不及。”
韓管家很會說話,他將劉璟安排住進一間獨院,有專門的侍女伺候,李孚和蔣琬則住進隔壁院子。
吃罷午飯,眾人都小睡片刻,一洗旅途的疲勞,劉璟稍微洗漱片刻,便負手走進隔壁小院,這裏是李孚和蔣琬的住處,卻隻見蔣琬一人,李孚不見了蹤影。
劉璟笑問道:“李主簿到哪裏去了?”
蔣琬連忙道:“李先生中午就出去了,說去逛街,很快就回來。”
劉璟聽劉敏說起過李孚的一個癖好,估計是找女人去了,他也多問,便坐下來對蔣琬笑問道:“我大概在二月時給公琰寫過兩封信,不知公琰是否收到?”
蔣琬搖搖頭,“正旦祭祖後,我便離家出門了,一直沒有回去,很抱歉,沒有見到公子的信件。”
劉璟點點頭,又笑道:“其實我是想和公琰治國之道,我聽劉別駕說過,說公琰在治國方麵獨有心得,他還曾向荊州推薦,可惜州牧認為公琰年輕,不肯啟用,我倒願意洗耳恭聽。”
蔣琬是個豁達之人,他知道劉璟是誠心請教,謙虛幾句,便欣然笑道:“老子曰,治大國如烹小鮮,很多人都認為民富方能國強,其實也須分為短期和長期來看,一國強盛在於物資的豐富,短期內可以貿易買賣,可以采礦鑄錢,短短幾年,國家倉稟就會充足,這實際上是把別國的物資買來,一旦別國反應過來,斷絕貿易,財源也就斷了,所以隻能是短期可為。”
“那如果長期呢?”劉璟又問道。
“長期關鍵在於人口多寡,必須有足夠的人口,有人種田,有人手工,有人經商,有人畜牧,人民安居樂業,財富逐漸積累,十年二十年後,國家焉能不強盛?”
停一下,蔣琬見劉璟聽得全神貫注,便又繼續道:“漢末黃巾作亂,軍閥並起,互相征戰,苦的是平民,我在外遊曆多年,深感各地人口銳減,尤其中原地區,常常走十餘裏也見不到人影,村莊荒蕪,良田長草,荒涼之極,相反,荊州、巴蜀和江東卻因少受戰亂而人口滋生,加上大量北方人口南逃,人口數量倒超過了中原。”
劉璟默默點頭,他歎息一聲,“可我感覺荊州的人口還是太少。”
“不!”
蔣琬搖了搖頭,“荊州的人口並不少,關鍵是官府戶籍人口少,大量的人口淪為豪強附庸,光黃祖所控製附庸之民就近八萬,還不用說蔡家、蒯家這些大世家,公子若能打破豪強控製荊州的割據,荊州實力必將再上一個台階。”
蔣琬的話都說到了劉璟的心坎上,不愧是曆史的蜀漢名相,看問題很透徹,劉璟起身,向蔣琬深施一禮,誠懇地說道:“劉璟心懷天下,卻苦於人才困乏,懇請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蔣琬雖然沒有收到劉璟的信,卻早在兩年前便收到了師尊劉先的信,要求他出仕江夏,劉敏和周不疑也先後寫信邀請他。
隻是蔣琬覺得自己學業未成,才遲遲沒有去找劉璟,而這一次在江東相遇,可謂水到渠成,他見劉璟頗有誠意,便笑道:“若公子不嫌蔣琬愚鈍,願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
就在蔣琬最終決定效忠劉璟之時,在東吳貴賓館,孫權也正和劉備相談甚歡,劉備有名滿天下的聲望,婦孺皆知,這使他具有人格魅力,使人願意和他交往。
另一方麵,劉備在當年平定黃巾之亂和攻打董卓之時,和孫權之父孫堅頗有交情,從這一點,孫權對劉備便頗為敬重。
不過,無論是心懷敬重還是相談甚歡,孫權都沒有和劉備談及正事,隻是敘敘交情,也是對前幾日冷落劉備的一個補償。
專程上門拜訪,實際就是一種尊重的姿態,給足了劉備麵子,使劉備因被冷落而心生的不滿一掃而空。
“嗬嗬!遙想吳侯先人,當真是勇烈蓋世,還記得我和先師盧公被數萬黃巾賊所圍,幾番殺不出重圍,在危機之時,正是令尊率一千精銳殺至,勢如破竹,竟將數萬黃巾賊擊潰,現在想一想,仿佛就是昨日之事,可一晃已快二十年過去了。”
孫權聽得很專注,他從小崇拜父親,但父親的事跡他卻知之不多,難得從劉備這裏聽到一點,他深深行一拜禮謝道:“感謝皇叔告之家父往事,我現在才知,原來皇叔和家父竟有如此深的淵源,仲謀失禮了。”
劉備連忙虛托笑道:“吳侯不必客氣!”
在孫權身邊除了諸葛瑾外,張昭也同時在座,他和劉備也是舊交,特地陪孫權上門拜訪。
張昭見時辰已不早,便輕輕咳嗽一聲,提醒孫權可以說正事了,孫權心裏明白,便把話題轉到正事上。
沉吟一下,孫權便笑眯眯道:“其實這次請皇叔和璟公子前來江東,主要是我想做一個和事佬,促成武昌和江陵和解,使你們能結為同盟,共同討伐蔡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