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鴉雀無聲,寂靜異常,在蔣治的身後站著他的十幾名部下,在大帳另一邊,也聚集著張碩的二十幾名部下。
但這數十人並沒有因為蔣治被殺、張碩被抓而混亂,一方麵固然是因為主將蘇飛還在,令一方麵也是懼怕劉璟的威望。
一場柴桑之戰使劉璟在江夏郡的威望達到了頂點,不僅讓普通民眾敬仰,就連從前的黃祖軍中,也無形中樹立了巨大的威望。
這時,劉璟又提刀向張碩走去,眼中殺機熾盛,對敢阻他收兵權之人,他一個不饒。
張碩盯著劉璟滴血的戰刀,他心中絕望了,他哀求地望向蘇飛,張碩跟隨蘇飛多年,兩人交情深厚,在夏口大營內,正是張碩將蘇飛救出,對蘇飛有救命之恩。
蘇飛於心不忍,連忙上前躬身求情,“張將軍雖然冒犯璟公子,能否請璟公子看在我的麵子上,饒他一命。”
黃忠也忍不住道:“璟公子,也能否給我一個麵子。”
張碩最初是黃忠的部下,對黃忠敬重有加,眼看張碩要被殺,黃忠於心不忍,也向劉璟求情。
如果說蘇飛的麵子還擋不住劉璟的殺機,那麽再加上黃忠的麵子,最終使劉璟這一刀沒有能劈下去。
他收刀回鞘,冷冷道:“按照軍規,不服軍令者斬,看在蘇將軍和黃老將軍為你求情的份上,我饒你一死,但活罪不饒。”
說到這,劉璟喝令左右道:“革去他的軍職,趕出軍營!”
幾名士兵一起動手,剝掉張碩的盔甲,將他押出大帳,直接攆出了軍營。
收拾了蔣治和張碩,劉璟高高橫舉戰刀,厲聲對滿帳軍官喝道:“我劉璟接管軍權,還有誰不服!”
幾名機靈的軍侯當即跪下,“願為璟公子效命!”
大帳內近百名軍官紛紛跪下,“願為璟公子效命!”
蘇飛暗暗歎息一聲,他終於領教劉璟奪權的鐵血手段了,如果他真的投降劉表,那麽此時被砍掉腦袋之人,就不是蔣治,而是他蘇飛了,他不得不慶幸自己的明智。
劉璟點了點頭,“為我劉璟效命者,我必會厚待於他,請各位將軍放心,我不會再清洗,這是我給諸位的承諾。”
這個承諾是及時雨,大帳諸將頓時心中大喜,他們最害怕的事情終於解決了,有了劉璟的承諾,他們前途又重新光明起來。
“願為璟公子效命!”眾將再次齊聲喊道,這一次的語氣中比剛才多了幾分臣服。
劉璟心中也鬆了口氣,對眾人笑道:“從今天開始,蘇將軍就不再擔任軍職,而是轉任江夏郡丞,以後我們軍糧就要仰仗蘇郡丞了。”
大帳內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蘇飛苦笑一聲,對眾將解釋:“雖然是郡丞,但以後大家還是兄弟,諸位有什麽困難,我蘇飛會盡力相助。”
說到這,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妥,連忙補充道:“當然,有璟公子在,諸位的困難也就能迎刃而解,不用我多事了。”
蘇飛向劉璟行一禮,暫時離開了大帳,他既已經正式交權,就不宜再呆在大帳內。
大帳內此時變成了劉璟對部下的訓話,劉璟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負手走了幾步,這才沉聲對眾將道:“剛才蘇郡丞也說了,江東軍停駐在彭澤,雖然他們再進攻江夏的可能性已不大,但我們還是要防防萬一,必須要立刻加強軍隊戰力。”
劉璟率領柴桑軍擊敗了江東軍主力,他說的話自然有一種不容辯駁的威信,眾將無人有異議。
劉璟又望著帳中將領一眼,繼續緩緩道:“柴桑軍最終能戰勝江東軍,主要原因就在於平時的嚴格訓練,所以我準備從訓練著手,對武昌駐軍苦練七天,在以後的七天內,就由黃老將軍全權負責訓練,魏將軍和甘將軍協助,以後七天,就辛苦各位了。”
眾人麵麵相覷,很多人都沒有想明白劉璟的真實用意,難道真是為了防禦江東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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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從來都是一種最有效的控兵手段,在訓練中兵將交換,所有將領都會麵對新的部眾,這樣就無法挾兵自重。
按照經驗,在一場嚴格的訓練後,軍隊就會牢牢地控製在訓練者的手中,這就是劉璟的目的,也是他所期待的結果。
從軍營出來,按照計劃,劉璟要去郡衙掌握政務,但剛走出大營,劉璟便停住了腳步,他想起一件重要之事。
他回頭對跟隨他的軍侯李青冷冷道:“你帶幾個弟兄去找到那個張碩,將他宰了,提人頭來見我。”
盡管看在蘇飛和黃忠的麵子,劉璟沒有在軍營中殺掉張碩,但並不意味著他會放過此人。
張碩是黃祖十八名牙將之首,在江夏軍中頗有威望,若不徹底鏟除他,他遲早會成為自己的後患。
事實上,一場柴桑戰役,劉璟的軍隊也同樣傷亡慘重,等黃忠率軍回長沙後,他手中的軍隊就所剩無幾,他必須要大量用江夏軍來補充兵源。
他不希望這個過程中出現任何幹擾和意外,尤其張碩被自己趕出軍營,他絕不會甘心,必然會破壞自己掌控江夏軍,所以,必須要將他斬盡殺絕,不留後患。
軍侯李青和王泰一樣,也是當初劉璟釋放的黃巾軍奴之一,對劉璟忠心耿耿,在這次柴桑戰役表現尤其卓著,被從屯長提升為軍侯,替代王泰的位子。
李青單膝跪下應道:“卑職明白,立刻去搜尋那個張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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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郡衙位於武昌縣城北麵,靠近北門,是一座占地百畝的建築群,這裏多年來一直是黃祖的官衙,劉璟吞並江夏,這座江夏郡官衙自然也便歸劉璟所有。
從軍營出來,劉璟轉道來了江夏郡衙,蘇飛已經先到一步,和郡衙的眾官吏打了招呼,等劉璟到來,蘇飛又領官吏們一一前來拜見。
劉璟並沒有為難這些中低層小官吏,這些官吏對他也極為重要,他們能保證江夏郡的正常運行。
劉璟好言安撫,說俸祿、講待遇,折騰了足足半個時辰,才把眾官吏打發走,他長長鬆了口氣,站起身打量他的這間臨時官房。
坦率地說,他很喜歡這座郡衙,寬敞、氣派,又不失精致典雅,處處可見小景,看得出黃祖在這座官衙上下了不少功夫,他這間官房也明亮寬敞,各種家具都是上等楠木製成,十分精細考究。
在這裏辦公,確實讓人有一種手握大權之感,不過劉璟還沒有考慮好,自己以後是否要遷來武昌,還是繼續留在柴桑。
同時,他還有另一個想法,他想在夏口築城,那裏扼漢水和長江,戰略地位極其重要,在夏口築城,有利於他北窺襄陽。
這時蘇飛在門口笑道:“璟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
蘇飛走進房間,他身後跟著兩人,一人是武昌縣令鄧龍,出身南陽鄧氏,是荊州治中鄧義的幼弟,和黃射是同窗學友,兩人頗有私交。所以南陽鄧氏和南陽黃氏雖是世交,但黃祖還是任命鄧龍為武昌縣令。
另一人劉璟卻認識,正是從前的周家家主周穀,周家在去年離開柴桑,遷來武昌,不料世事難料,黃祖被殺,周並投降,劉璟吞並了江夏郡,那麽周家的日子又開始難過了。
不過蘇飛的妻子便是周家之女,正是因為這層關係,周穀便托了蘇飛人情,希望能得到劉璟的諒解,畢竟這一年多來,周家再也沒有侵犯到劉璟的利益,而且他們一直很低調,備受黃射的報複。
“原來是周家主,好久未見了。”
劉璟向鄧龍點頭打了招呼,又對周穀笑道:“令弟去了江東,我還以為周家會跟去。”
周穀的臉色刷地變白了,劉璟這句話就意味著江夏官場不會再用周家,他心中又是絕望又是緊張,顫抖著聲音道:“周家....根在江夏,怎會去江東?”
劉璟感受到了周穀的緊張,他忽然明白過來,周穀是誤會自己的話了,他笑了笑道:“周家隻要積極交納田賦,支持江夏軍隊,在我眼中,周家和朱家、陶家沒有什麽區別,我會一視同仁。”
劉璟的話又給了周穀一線希望,他連忙道:“周家會全力支持璟公子,絕不會心向江東。”
劉璟不過是給蘇飛一個麵子罷了,周家的事情很難說,如果周並被孫權利用,難保周家不背叛江夏,畢竟是前科的家族,以後再觀望吧!他又安撫周穀幾句,周穀便起身告辭而去。
實際很多事情劉璟都想知道,隻是一直沒有時間細問,直到周穀離去,他這才找到了機會,問蘇飛道:“蘇郡丞可有黃射的消息?”
這是劉極為關心的消息,他知道黃射軍隊被周瑜擊潰,卻不知道細節,黃射的下落也不知道,關鍵是黃家在江夏影響極大,一旦劉表又把黃射任命為江夏太守,恐怕對自己不利。
蘇飛搖了搖頭,“我隻知黃射在亂軍中逃脫,他去了哪裏我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逃走時身邊已無一兵一卒,下落不明,或許會去襄陽投靠蔡家,公子不必把此人太放在心上。”
“為何?”
旁邊縣令鄧龍笑了起來,“黃射在江夏軍中的口碑不好,屢戰屢敗,在民間也不受愛戴,更重要是,黃家的根已經被孫權徹底鏟除,黃射就算回江夏,也不會有什麽作為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劉璟不解地問道:“什麽叫‘黃家的根已經被孫權徹底鏟除’?”
“公子還不知道吧!黃氏山莊已被孫權派人屠殺一光,黃家子弟,上至八十歲老翁,下至三歲幼兒,男女老幼數百人一個不留,我前天才去了黃氏山莊,竟然找不到一個黃姓之人。”
這個消息令劉璟又驚又喜,他確實不知此事,他也正在發愁處理黃家,卻沒有想到孫權送了他一個大禮,把他的煩惱鏟徹底除了,這再好不過。
劉璟又想起一事,連忙問道:“那黃家的財產和土地呢,現在怎麽處置?”
鄧龍看了一眼蘇飛,蘇飛接口道:“有一件事卑職需要說明白,黃家的三萬石存糧已經被我運走,用做五千士兵的軍糧,至於其他財物,卑職一物未取,皆封存在黃氏山莊。”
劉璟點點頭,這很正常,蘇飛的五千軍隊需要軍糧,他是江夏本地人,不可能搶掠民糧,取黃家糧食是在情理之中,他不會責怪。
不過劉璟更關心黃家的良田,他知道黃家號稱荊州第三大世家,僅次於蔡、蒯兩家,幾乎擁有江夏郡一半的良田。
他又問道:“那麽土地呢,土地情況如何?”
“回稟璟公子,黃氏家族的良田一共有九千四百頃,分布在武昌和夏口,現在所有的地契都在縣衙,至於怎麽處置,卑職和郡丞都認為,應該由公子來決定。”
劉璟想了想,便笑道:“明天一早,我們去一趟黃氏山莊,看看會有多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