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勝是陶烈的長子,今年約五十歲,身材中等,笑容和藹,是一個脾氣極好的父親和丈夫,也是一個寬容的家主、孝順的兒子,同時他也精明能幹,將陶氏家族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

無論是家族還是外人,對他無不交口稱讚,但陶勝也有一個弱點,那就是性格略有些軟弱,正是受他這個性格影響,陶家這些年在遇到欺辱時,大多是忍氣吞聲、息事寧人。

盡管如此,他還是靠誠實的人品和豐厚貢利贏得了劉表和孫權的肯定,在兩大諸侯之間遊刃有餘。

不過這些天陶勝的心情不好,他的妻子黃氏在五天前意外病倒,而且來勢洶洶,會傳染人,她的兩個丫鬟也跟著病倒了,為了不影響家人,陶勝特地將妻子安置在城西的一座比丘庵中,與家人隔絕。

但今天一早,醫匠帶來消息是,妻子的病沒有半點起色,反而更加沉重,讓他憂慮萬分。

陶勝和妻子共育有三子兩女,另外還有一個妾給他生了個小兒子,長女在三年前嫁給了世交長沙韓家的長子,次女九娘年方十五,待字閨中,不過小女兒的婚事也讓陶勝著實感到煩惱。

大約從去年中秋後,黃祖的次子黃勇忽然看中了九娘,幾次上門威脅,逼迫陶勝把女兒嫁給她。

和黃祖聯姻,陶勝倒也不反對,在某種程度上,這反而是好事,但陶勝不喜歡黃勇的暴戾凶狠,他那種氣勢洶洶的架勢,就儼如要強搶民女一般,打傷了自己的管家,讓陶勝極為厭恨。

而且黃祖隻肯讓兒子納自己女兒為妾,這讓陶勝更為不滿,不滿歸不滿,陶勝也無可奈何,他隻能選擇躲避,將女兒藏在深宅內,隻是黃勇一次又一次的上門騷擾,令他不勝煩惱,他讓女兒去襄陽,多少也有一點躲避的意思。

就在剛才他聽管事說起碼頭上的士兵已經停止搜查,黃勇帶兵離開了,這讓他長長鬆了口氣,隻是黃勇為什麽會停止騷擾,他也不清楚其中原因。

“兄長!”

陶勝剛走到中庭,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一回頭,見他的兄弟陶利,正匆匆向他走來。

陶利不久前在襄陽遭遇一場災難,竟被張允誣陷私運兵器,險些引發陶家巨大動蕩,多虧劉表之侄將這件事解決,此事在陶家也隻有幾個核心人物知道,連父親也不敢告訴。

陶勝很清楚這件事對陶家的影響,雖然這件事結束了,但它所帶來的影響卻極其深遠,因為這件事牽動了整個荊州官場的格局。

張允被貶,蔡家沉寂,意味著劉表荊州對世家的打壓開始,也不知道這次權力動蕩何時能結束,也不知道陶家會被卷入多深?

這件事比妻子生病還要令陶勝憂心忡忡。

“二弟什麽事?”

陶利快步走到兄長身邊,附耳對他低語幾句,陶勝一驚,“此事當真?”

陶利點點頭,“剛才聽趙管事說了一點,璟公子被黃勇追殺,但黃祖及時出現,挽回了局麵,具體情況我也不太了解。”

陶勝眉頭一皺,“趙管事在哪裏?”

“就在前院。”

“讓他立刻來見我!”

陶勝心中急切萬分,他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覺得這裏麵有很多細節要弄清楚。

.......

“趙福拜見大東主!”

房間裏,趙管事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一個拜禮。

“坐下吧!有些事情問問你。”

陶勝讓他坐下,又道:“我想了解碼頭上發生的事情,你把事情經過詳細地告訴我,一點也不準遺漏。”

“是!”

趙管事隨即將碼頭上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甚至連是陶湛派他前去迎接劉璟也告訴了家主,沒有一點隱瞞。

陶勝越聽越感到驚奇,這件事裏麵蘊含了太多的信息量,他女兒和劉璟是什麽關係?劉璟怎麽會知道黃祖躲在旁邊船上?而且感覺最後是劉璟給了黃祖一個下馬威。

最讓陶勝驚訝的是,黃祖竟然躲在一旁,這就說明,真正要對付劉璟之人,是黃祖而不是黃勇,黃祖為什麽這樣做?

他看了一眼陶利,眼中滿是疑惑,陶利笑了笑,對趙管事道:“你先退下吧!”

趙管事退下,房間裏隻剩下陶氏兄弟二人,陶利這才緩緩道:“大哥沒發現這些天九娘的異常嗎?”

陶勝眉頭一皺,思索片刻道:“感覺她這幾天有點憂心重重,有點心神不安,我一直認為她是為母親病情擔憂。”

“憂心重重是為母親擔憂,但心神不安卻不是,她其實是在等一個人。”

陶勝這才明白兄弟的意思,“你是說劉璟?”

陶利緩緩點頭,“我在樊城便發現了,九娘和劉璟交往密切,恐怕她是對劉璟有點心思了.”

陶勝半晌沒有說話,這怎麽可能,劉表的侄子,“那劉璟又是什麽態度?”

“大哥,張允的案子,可劉璟一手替我們扭轉的,他不惜得罪張允和蔡瑁,大哥想一想,我們陶家和他有這麽深的交情嗎?”

陶勝歎了口氣,他能理解,一個年輕人,隻有對一個女人愛之彌深之時,才會這樣不顧一切地討好對方,難怪黃勇這麽痛恨劉璟,非要置他於死地。

陶勝心裏很煩亂,他們陶家和劉家的門第差異太大,這門婚事恐怕陶家高攀不上,至少劉表絕不會答應,劉表那麽看重名望之人,怎麽可能和商人之女聯姻。

而且他聽說,劉璟將娶的妻子是蔡瑁之女,難道是想娶他女兒為妾嗎?可若是那樣,他又不肯答應,自己的寶貝女兒怎能委屈為別人之妾。

這時,陶勝又想起一事,連忙問道:“那他怎麽會知道黃祖藏在附近,而且感覺這件事是黃祖在幕後所為,這裏麵又隱藏著什麽秘密?”

陶利搖搖頭,“說實話,我也一樣困惑,不過我感覺劉璟來者不善,黃祖非常忌憚他,或許和荊州的權力鬥爭有關。”

陶勝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似乎隱隱意識到了什麽。

.......

陶湛離開內堂,去了一趟大門口,沒有看見劉璟他們到來,又返回自己的房間,此時她心中也很亂,一方麵她固然為劉璟的到來感到欣喜,但同時她又擔心黃勇會傷害到他,那個蠢夫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另一方麵母親病倒了,病勢沉重,使她沒有心情考慮個人問題,更不知道該怎麽向父親和族人們介紹劉璟,當然,劉璟是劉表之侄,是陶家的貴賓,他會受到盛情款待,可陶湛是希望祖父衷心喜愛他,哎!祖父似乎更喜歡書生。

陶湛在房間裏坐立不安,又胡思亂想,或許他的到來隻是一種禮貌而已,並非是為了自己,他冷靜下來,發現他們之間門第懸殊,這時候他又覺得蔡家之女更適合他的功業,男人嘛!總是會以功業為重。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奔跑聲,她的貼身侍女阿嬌飛奔而來,“姑娘,來了!來了!”

“什麽來了?”

阿嬌氣喘籲籲道:“璟公子來了,我還見到了小包子。”

陶湛一下子站了起來,心中緊張萬分,她又問道:“他們看見你了?”

“小包子看見我了,她問你為何不出來?”

陶湛拍拍胸脯,不管怎麽說,劉璟是自己請來的客人,她總要露麵去寒暄幾句,這樣也不顯得失禮,她披上一件短衫,雙臂繞上絲帛,便快步向陶府大門走去。

......

陶府大門前張燈結彩,掛滿了色彩豔麗的綢緞,大門兩邊,每株大樹上都掛著名貴的宮燈,看起來氣勢不凡,上次黃府請客,要顯得比這個寒酸得多。

劉璟帶著徐庶和十幾名手下正站在台階前等候,他在好奇地打量著這座堡宅,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建築結構,四麵居然有兩丈寬的護宅河,看起來河水很深,一座長三丈的吊橋成為陶府和外界的唯一通道。

當然,他發現也可以乘船離開陶府,通向漕河,最終駛入長江,形勢危急時,陶家完全可以乘船離開陶府,而且就算不離開,陶府的高牆深院易守難攻,至少要數千士兵才能攻破。

劉璟心中暗忖,將來自己也要建一座這樣的雄堡之宅。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即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嗬嗬笑聲,“不知璟公子到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隻見大群家丁仆役簇擁著兩名中年男子出來,其中一人劉璟認識,正是在樊城被抓的陶利,中間一人身材稍胖,皮膚白皙,相當清秀,眉眼之間長得有幾分陶湛的影子。

劉璟立刻判斷出,此人一定就是陶湛的父親陶勝了,陶家家主。

他連忙躬身施禮,“小侄劉璟特來陶府拜壽,來得倉促,未備禮儀,隻帶了一點薄禮,請家主收下!”

他回頭使個眼色,兩名手下抬一隻描金木盒子上來,裏麵是劉表給他準備的幾樣禮物,連他也不知是什麽?

徐庶卻微微一怔,他竟不知劉璟準備了禮物,早知道,自己就教教他,陶勝也略略愣了一下,一般上門拜壽隻送禮單,具體實物交割是由管家去做,從來沒有像劉璟這樣把禮物直接抬上來。

陶勝和陶利對望一眼,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孩子倒是挺有趣,陶勝連忙招呼管家把東西抬進去,笑眯眯道:“公子太客氣了,快請進!”

就在這時,陶湛卻飛奔而至,正好和劉璟麵對麵,陶湛一下子停住了腳步,目光相對,陶湛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心中異常慌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