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賞賜你的身份。”

“不比了, 算你贏了。”

江月白收回視線就要離開。

景馳抓著江月白的手更用力了,很惡劣地扯起嘴角:“早些時候暗算我信手拈來,現在光明正大的對決不敢接?”

“嗯, 不敢了,”江月白把認輸的話說得極為自然, “早上抱你的時候崴了手腕了, 要養幾天。”

景馳又一次被噎得說不出話,

隻惡狠狠地盯著江月白吞咽喉結。

狼王粗野的喉結像一顆彰顯惡欲的果實。

赤|裸裸展示在江月白麵前。

穆離淵氣得要吐血了。

他太理解這種肮髒的眼神了。

有一瞬間他甚至不想忍了, 想直接衝過去把這個滾動著的喉結捏碎!

可一想到自己要是發瘋暴露了本性,很可能就得不到江月白的憐愛了。

還是硬生生攥著手指忍。

“那我, ”景馳一字一頓地說, “等著你,養好。”

“可以啊。”江月白語調很隨意, 抽回手撩開衣擺進了門, 沒再看他, “院子裏還有空房, 你挑一間住吧。”

“哎, 這......”柳韶真欲言又止。

很是為難。

他看看頭也不回就走的江月白, 又看看麵色猙獰的景馳。

最後歎了口氣:“你們隨便吧,別把我的藥材弄壞就行。”

......

靜夜明月高懸。

但回春手的醫館裏氣氛卻劍拔弩張。

原本安靜的院落因為人多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

黃鶯與綠籬兩個少女在煮藥, 被湧進來的一大幫人嚇了一跳。

尤其是那個綠眼高鼻頭發狂亂身材魁梧的巨人。

讓她們感覺是熬夜晚睡從而出現了幻覺, 見到了書裏描述的野人。

景馳毫不見外, 挑了一間緊挨著江月白的房間。

一進去就讓手下把裏麵堆著的雜物全扔了出來!

兩個少女趕忙移開院子裏的藥爐,看到被扔出來的還有椅子和軟墊, 抱怨道:“怎麽連家具也要扔出來呀!難道不坐不躺了嗎?”

江月白正踩著台階往自己房間走, 聞言停頓了一下。

“野狼麽, ”江月白回頭瞧了一眼, 淡淡評價了一句,“當然習慣睡在地上。”

柳韶真麵對一團糟的院子簡直頭都要大了。

可他又不能趕人走。

這堆人全是衝著江月白來的。

想攆走他們要先請走江月白。

那是絕對不行的。

他為了請江月白來他這裏小住一段,信寫了幾百封。

好容易收到回信後高興得把這座院子重建翻新了一遍,花花草草裝飾擺件全是專門按江月白的喜好布置修繕的。

江月白在門前回過身,

目光掃過院子裏神色各異的一張張人臉。

最後視線落在惜容身上。

“小花進來。”江月白輕聲說,“今晚與我睡一間吧。”

“啊?”穆離淵脫口而出,“那我呢?”

他站得最靠前,一直等著江月白點“小草”的名字。

結果沒想到失寵來得這麽快,原先還能睡屋裏的地板,現在連進屋的資格都失去了。

江月白垂眸看了看他。

穆離淵抿著唇,臉上擺出幹淨清爽且正直無害的表情。

“一起進來吧。”江月白說。

穆離淵立刻轉悲為喜,小跑上台階跟了過去。

柳韶真本來要走,但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

莫名其妙的,他竟感到這夜的風裏隱隱有著點危險殺氣,讓他很不放心。

進屋後,江月白吩咐穆離淵把門關嚴了,而後領著惜容往屏風後走。

穆離淵很不放心,也想跟著,卻被江月白製止了:“你在外麵守著。”

穆離淵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壓抑住情緒:“哦......”

這麽近距離陪在江月白身邊,他一天要吃一百次醋生一千次氣,簡直生不如死。

要不是幾千年的磨煉讓他承受能力比之前強了不少,估計要氣得再死一次。

他很不爽地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屏風外麵。

托著下巴觀察裏麵的人影。

到底要幹什麽呢。

還需要人守著門?

江月白不僅遮了屏風,還放下了簾子。

人影成了模糊的兩團。

江月白的嗓音也被層層障礙模糊了:“好了,別跪了。”

穆離淵仔細地聽著。

隱約有木製品磕碰與紗幔拉開的聲響。

而後是一句很冷淡且隨意的:“躺著,我幫你脫。”

穆離淵腦袋裏“轟”地一聲,猛地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

以往當遊魂時,每一次看到江月白同別人夜晚同住,他難受得心都碎了。

想飄進去看看,又怕自己承受不住,直接魂飛魄散了。

但現在近在眼前,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雖然他隻是個小跟班,沒資格幹預江月白什麽,不過憤怒衝頂的時候豁出去了。

穆離淵剛準備向裏麵走,

身後忽然傳來極其急躁的敲門聲。

聲音過大,幾乎是在砸門了。

他咬牙糾結了一下,

還是轉身往門口去。

“誰?”他隔著門沒好氣問。

對方不回答,繼續凶狠無禮地砸門。

穆離淵知道是那個一頭亂發的狼人,他現在本來就心煩意亂,現在恨不得直接衝出去和對方打一架,好好發泄發泄。

背後屏風微動,江月白拉開了簾子。

江月白的衣衫不是很亂,隻整了整袖子。

緩步走到了門口,手放在了穆離淵肩膀——是個無言的安撫,示意交給自己就好。

“夜深了,不方便,”江月白沒給景馳開門,“什麽事明早再說吧。”

穆離淵聞到了江月白指尖的淡香。

那是非同一般的香氣,像是某種香膏。

他有些呼吸錯亂的頭暈。

不是迷失在這樣的香味裏了,而是因為江月白這個近似擁抱的輕摟。

以前江月白從不會隨意對誰做這樣的動作的。

景馳的嗓音粗粗悶悶的:“打擾到岱公子春宵了?”

“嗯,”江月白的語調帶著點敷衍的慵懶,“差不多吧。”

人聲與敲門聲都不再響起了。

靜默片刻,隻傳來了一陣走遠的沉重腳步。

穆離淵轉過頭,

發現江月白也正看著他。

“主人,你......”穆離淵努力調整好語氣,用很小心很卑微的語氣試著問,“你們在裏麵......”

江月白放在他肩膀的手收了回去。

“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江月白的嗓音依然是溫和輕緩的,“知道了麽。”

穆離淵立刻閉了嘴。

因為他從溫和裏聽出了冷。

“去盯著那個景馳,”江月白說,“別讓他做出什麽過分的事。”

江月白說完就往內室走了。

穆離淵咬著牙忍了半晌,而後猛地拉開門,離開了房間!

夜晚的風很冷。

但吹不散他滿腔的火氣。

少年人的殼子很好地隱藏了他所有肮髒的欲望。

但現在他很需要一個肮髒的殼子。

出了門,院子裏沒一個人搭理他。

興許是他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對江月白的占有欲太強,與這些同樣對江月白心懷不軌的人天生就氣場不和。

不過他不在意,反正他也根本不想搭理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要不是顧及江月白的感受,他恨不能全殺了。

夜深了,眾人都回了各自房間,隻有穆離淵一個人坐在院子角落裏生悶氣。

他咬著自己的手指,反複地想,又反複地推翻,再反複地想......一直自我折磨到天都快亮了,才終於完成了自我寬慰——惜容明顯不是江月白喜歡的類型,肯定是自己太敏感太多疑想多了。

想通之後,呼吸順暢了不少。

但火氣還是沒消。

他把自己少年人的殼子放在角落的草堆裏,仔細擺好睡覺的姿勢。

而後很潦草地捏了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殼子。

衝進景馳的房間就是一頓狠打!

說不來為什麽,比起相貌英俊到近乎完美的惜容,這個看上去粗糙甚至野蠻的人讓他更有種奇怪的敵意。

也許是這人方才握住江月白小臂的手實在太用力。

也許是因為一雙異族的眼睛。

——那像是包裹在雜色厚重泥灰裏的原石,偶爾能窺見奇特的、別有韻味的光澤。

沙漠的狼王在睡夢中挨了凶狠的暴揍,反應過來後立刻翻身躲避。

旁邊三五個手下被驚醒,紛紛翻身爬起來,想要去幫忙。

但全被掀翻在地。

黑暗裏根本什麽都看不清,景馳感到拳頭像鋪天蓋地的巨石,鹹腥的血味充滿了口鼻。

他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被這樣瘋狂地毆打。

狼狽應對中,他艱難地拔出自己的彎刀,想要與這個比自己還蠻橫無禮的壯漢拚命。

身前人卻忽然消失了——

讓他一下子撲了個空!

重重摔在地麵。

景馳粗喘著爬起來,捂著斷裂流血的鼻梁,跌跌撞撞走出屋子。

烏雲遮月,寂靜的黑夜裏除了幾絲陰風,什麽都沒有。

......

雨過天晴,第二日的清晨陽光大好。

江月白很愜意地在院子裏煮茶。

似乎心情也和陽光一樣好。

江月白的表情越舒適,

就顯得另一個越陰鬱。

“你昨夜,”景馳肩膀和手臂的衣衫都浸著血色,臉上的傷口也沒處理,幾道暗褐色的傷痕顯得狼一般的眼睛更凶了,“又暗算我?”

江月白半躺在藤椅裏,沒起身,隻微微側眸看了他一眼。

“冤枉,”江月白的嗓音輕飄飄的,“忙著享受春宵,沒空。”

景馳的瞳仁緊縮著。

他忽然大步上前,傾身抓住了江月白拿茶杯的手!

旁邊蹲著分撿藥材的小花小草黃鶯綠籬一起站了起來!

景馳盯著江月白粗重地喘著氣:“我要和你比試。”

江月白抬起眼睫,但隻抬了一點點——這樣的目光有些輕視和漠然的意味。

“我要贏你。”景馳說。

江月白手被這用力一握弄得微晃,手裏的茶灑了一半。

茶水順著袖子流淌進了小臂的線條,像是某種淡色的筆尖在身上勾勒。

“我說了,這隻手抱你傷到了,”江月白語氣慢條斯理的,“還非要抓我這隻手的手腕。”

景馳盯著江月白看得太仔細認真。

看得小花小草都氣得冒煙了。

景馳的眼裏是殺意。

但除了殺意還有別的。

他看了江月白一會兒,忽然奪過了江月白手裏的茶杯。

猛地仰頭把剩的半杯一飲而盡!

“你想幹什麽!”穆離淵實在忍不住了。

江月白看著景馳的動作,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唇角。

景馳扔了杯子,惡狠狠,用奇怪的口音一字一句道:

“我記住,你的,味道了。天涯海角,你都,逃不掉的。”

江月白眸子裏映著一頭凶獸,但眸色仍然是冷淡的。

“嗯,知道你們這種動物嗅覺不錯。”他輕聲說。

這是一句明目張膽的侮辱。

毫無疑問會惹怒暴躁的狼王。

果然,下一刻,景馳猛然拔出了彎刀——

但穆離淵比他更快,狠擊了他後心一掌,而後一腳踹在了他膝窩。

這套動作太流暢了,從起手到結束幾乎隻是彈指一瞬,根本讓人看不清楚。

景馳兩眼一黑雙腿發軟,

重重跪倒在了江月白身前!

......這是極端屈辱的事情。

大漠的狼王讓天際的雄鷹畏懼、成千上萬的狼群臣服......

他從不會跪,

隻有旁人虔誠地親吻他的垂地的衣擺。

這是比死亡還要嚴重的羞辱。

景馳寧願前日和奪寶的其他人一樣,直接摔死在懸崖,不要被這個對手恥辱地救下!

死亡比現在跪在這個人麵前的滋味好受得多。

憤怒的火點燃了全身,他猛地暴起伸手去抓江月白——

卻被江月白率先掐住了咽喉!

景馳感到強大到恐怖的壓製力,想要怒吼,嗓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深綠的眼眸混著血絲,成了寶石般的奇異。

江月白全程都沒有從椅子裏起身,隻微微傾身垂著眼,語調淡漠得如同一聲輕歎。

“做我的手下敗將不好麽,嗯?”

傷痕順著江月白卡著景馳喉結的手指,在景馳的脖頸漫出一圈紅紫。

像是給凶惡的狼套上了一個強硬的項圈。

景馳在這劇痛的一刻感到困惑。

又感到一絲奇怪的清明。

“難道你看不出來麽,”江月白輕聲說,“這是我專門賞賜給你的身份。”

【作者有話說】

小江最喜歡寶石一樣的眼睛。

想拿來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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