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的從法院出來,耳邊傳來雷聲滾滾,眼前出現了還陣陣的閃電,半睜著眼抬頭,卻發現太陽高照,我昏昏沉沉的回到住處,倒在**就睡,一旦睡醒就給自己猛烈的灌酒,我不想醒來,這個世界太殘酷了。

我的枕頭和床單全是濕的,但我不記得是否流了眼淚,我蜷縮在**,像街邊的一條流浪狗。

電話鈴好像一直在響,響吧,就像世界末日般。而我,隻想睡覺。

三天,也許五天,我的門被幾個人撞開了,他們搖晃著我,大喊著我的名字,我渾身燙的厲害,眼睛勉強睜開了一條縫,隨即又閉上了,這幾個人手忙腳亂將我抬起。

當我再次睜開眼,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有些刺眼,我試圖用手遮住眼睛,一個縹緲的聲音對我說別動,正在輸液,你躺著好好休息。啊,我需要休息,我閉上眼,再次陷入混屯中。

黑夜,是黑夜,我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躺在黑暗中,腦子卻開始清明起來,仁美,仁美啊,我該怎麽辦,一夜,在我的輾轉反側中過去了。

白天,又是白天,我討厭這種亮光,手上插著引流管,幹什麽,我沒有病,我掙紮著起身,我要去找仁美,幾個人按住了我,我聽到誰在哭。

半個月過去了,我的身體終於開始有了點感知,媽媽擔心的成天守著我,怕我想不開。木暮和赤木經常來探望我,櫻木和宮城有時也跑來打鬧一番,我分明感到我的臉上在笑,但那笑好像是被畫上去的。我的心裏有一個傷口,在滴著血,無法愈合。

一個月過去了,父親動了所有關係,將仁美轉到了川崎監獄,我知道,她愛那裏,這七年的日子倘若在那裏,她也許會稍微快樂一點。仁美,仁美啊,想到她的名字,我心裏的傷口又被撕開流血。這七年,我要怎麽過呢,沒有了仁美,我該怎麽過呢?

七年,該有多漫長……

直到失去仁美,才發覺曾經的糾結和吵鬧都是那麽的渺小,我不斷的,不斷的回憶,到底是哪一步,導致我們到今天這步。又不停的,不停的責備自己,如果當初我勇敢和堅定一些,一切是不是都會變個模樣。

當我在醫院醒來,得知仁美替我頂了罪,我瞬間崩潰了,梨乃讓醫生給我打了鎮定劑。再次醒來時,發現雙手被綁在了病**,梨乃神色莊嚴的告訴我,這是仁美自己的選擇,她選擇了一條能夠贖罪的路,希望有一天如果再有機會麵對我,是幹幹淨淨的。

我跪在父親的麵前,抱著他的腿,涕淚橫流的哀求他,即使丟掉官職,也請為仁美打贏這場官司,沒有仁美,我活著沒有任何意義。父親沉默了很久,終於點點頭。

等待結果的日子裏,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每一天我都發自內心的祈禱著。最終,此案因牽涉到黑社會,縱火,黑道大哥,影響惡劣,仁美還是被判處七年有期徒刑,聽到判決的時刻,我的頭皮發麻,腦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梨乃在我身邊哭著,我茫然的看著她被庭警帶走,才突然被重擊一下,我要失去仁美了,撕心裂肺的感覺呼嘯而出,整個心髒被一隻手突然而迅猛的揪掉了,仁美啊,我隻剩下一具空殼,一聲哀嚎。

伊藤組迅速瓦解了,偷稅三億日元,販毒,殺害竹內加也,一件一件事情全都浮上水麵,一個曾在東京雄霸一方的勢力組織,一夜之間,覆滅了。所有的產業被沒收,被封,梨乃和秀吉頓時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我又打起了精神,回到球隊,更為拚命的打籃球,仁美永遠想要犧牲自己來保護我的夢想,卻讓這個夢想的代價太過於昂貴,我一度想要拋棄,此時卻不得不堅持下去。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替仁美照顧尚未成年的妹妹和弟弟,

三年後

“三井哥,我要出門啦,你還有什麽交代?再晚我就趕不上去看姐姐的車啦。”

梨乃蹦蹦跳跳的奔向門口,從窗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多麽希望她回來的時候旁邊多一個微笑的身影。

“哥哥,你又發呆了,想去就和姐姐一起去嘛,真是奇怪的個性。”我回過神,拍了下秀吉的腦袋:“小孩子懂什麽,做你作業去。”

“我有什麽不懂,是你自己還懵懵懂懂的吧,晚熟。”秀吉癟癟嘴,一臉鄙視的繼續做作業。

秀吉已經十二歲了,上國中一年級,去年我進入國家隊,收入增加了不少,於是帶著梨乃和秀吉搬到目黑區平町的一個兩層小樓裏,二樓的窗戶可以看到木根公園。秀吉就在附近的國中上學,而梨乃已經是京都大學三年級的學生了,明年畢業後原本打算送她出國進修,可是她卻說,如果連她都走了,姐姐就太孤單了。

三年多來,梨乃每個星期都會去看望仁美,真澄,裏美,木暮,赤木,宮城,櫻木……每一個人都去過,除了我。每個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理解仁美的選擇,除了我。每個人都寬慰和安撫我,卻讓我的心時刻都隱隱作痛。我沒有辦法去麵對仁美,我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有一陣沒來,墓碑的周圍又長了一些小雜草,我將花放在一邊,蹲下來,默默的清理著。健一死後,按仁美的要求,將他和仁美的母親伊藤繪裏香合葬在一起,看著墓碑上微笑著的兩個人,我歎了口氣,人死後,曾經的一切都成為過眼雲煙,就請繼續,好好的,守護你愛的人吧。

周末的時候,我回了趟家,在國家隊效力一直都很忙,連回家陪爸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了,心裏有些內疚,這幾年,為了我和仁美的糾纏,爸媽也操了很多心,仁美判刑時,也四處奔波找關係,說情。去年,爸爸的任期滿了,雖然政績良好,卻沒有繼續連任,徹底退出了政治圈。繼續管理家裏的醫院,爸爸說太勞心勞力了,不如當個醫生救命治病來的簡單省心。人老了,也不圖那麽多了,一家人都好好的,就行了。

“阿壽,我前些天去監獄時,獄長告訴我,仁美表現很好,可以爭取減刑,從七年減到五年,那樣的話,還有一年多就可以出獄了。”媽媽突然說道:“本想事情確定後再告訴你,不過應該是沒有問題,就想早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

我頓了頓,繼續大口的吃飯,眼淚卻一滴一滴的掉進碗裏,再被我咽下。

“這孩子,哭什麽呢,開心才對啊。”媽媽拿過紙巾給我擦了擦臉:“隻要一年多,眨眨眼的功夫,很快的。”

新年過後,仁美就要出獄了,曾經湘北高中的朋友們在我家開了一個聚會,此時大家都已經有了各自的變化,木暮繼續在東京大學攻讀研究員,赤木進了東京一家國際公司工作,真澄留校做助教,裏美一畢業就嫁給了藤井並且生了一個小寶寶,宮城終於和彩子走在了一起,櫻木和流川楓即將搭檔去美國打籃球,一桌人熱熱鬧鬧的,仿佛幾年前,那時,還有仁美在一起。

“三井,你老發什麽呆,還是快想想,過些天,要怎麽去接仁美吧。”裏美朝我扔過一顆花生。

“我賭三井哥是不會去的啦,哦!應該是不敢去。”梨乃在一邊插嘴。

“三井,都五年了,你一次都沒見過仁美,你是怎麽想的啊。”宮城搖搖頭。

“三井學長,雖然仁美學姐替你頂罪了,不過我覺得你還是不太懂她的用心,如果她讓你坐了牢,加上她原本就背負的負擔,估計自殺都是可能的。雖然時間久了點,可是讓她有一個時間去淡忘過去的事情,和過去做一個徹底的了斷,再以一個新的麵貌去麵對你,你們才更有機會重新開始。”流川楓開口了。

“唉喲,你這個狐狸,不要老是說實話,你就讓小三愧疚下去好啦,他才能一輩子給學姐做牛做馬,任勞任怨嘛。”櫻木笑嘻嘻的說道。

這一天終於來到了,我躲在房間裏,聽著外麵一堆人,鬧哄哄的說話,然後不知是誰大喊一聲:“三井,我們走了,你就挖個洞繼續呆著吧。晚一點會把仁美送回來,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我雙臂環抱著膝蓋,靠在**,聽著這團鬧哄哄的聲音漸漸遠去,心情卻開始緊張起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不安的在屋裏來回的走著,把所有的東西不斷的整理收拾,唯恐有一絲不整潔。

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我卻沒有感受到饑餓,渴望見到仁美的心隨著天色漸晚,越來越膨脹,指針已經指向了九點,我的心已經幾乎要跳出胸腔外,我焦急的朝窗外張望著。

當指針指向十點的時候,我的承受力終於到了極限,我回到房間,關上燈,在黑暗裏將自己藏起,安撫著顫抖的四肢。

砰,關門聲響起,我跳了起來,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汗一滴一滴的從額頭流下。

腳步聲在我的房門前停下,猶豫了一會,終於輕輕的推開了門,走了進來,我口幹舌燥,艱難的從嗓子裏冒出奇怪的聲音:“仁,仁美,是,是你嗎?”

“三井,好久不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我登時熱淚盈眶,上前一把將這清瘦的人影抱入懷中,任何言語都是多餘,唯有緊緊的,緊緊地將她抱住,此生餘下的日子,也要緊緊的抱住她,永遠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