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續發了幾天的高燒,深度昏迷中,不斷的看見已經逝去的所有人,涼介,父親,有紗,母親,還有,三井,三井在喊我,仁美,仁美啊,我要走了,你保重。我猛的驚醒過來,心髒劇烈的跳動,渾身已經被汗濕透了。

“姐姐,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梨乃在一邊擦著眼淚說道:‘你突然就暈了過去,已經昏迷了三天。”

“三井呢?三井還好嗎?”我張開幹的脫皮的嘴唇,微弱的問道。

“三井哥?他怎麽了?好好的突然提到他幹什麽?”

“他還活著嗎?他是不是還活著?”我的眼睛裏流出混濁的淚水,期望的看著梨乃。

梨乃哭出來:“你等著,我一定去找到他,誰也別想攔住我。”

我靠在病**,阿姨喂我吃著小米粥,健一走了進來,接過碗,示意阿姨離開。門被關上了,隻剩我和健一兩個人,我扭開臉,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健一沉默了一會:“仁美,先吃點東西,你還在生病。”

我哭著揮開碗,使出全身力氣推打著健一:“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仁美,你身體不好,別這麽激動。”健一急忙過來抱住我,輕輕拍打著我的背。我發瘋的掙紮,哭的快要斷氣,健一更加用力的抱緊我,我已對他恨到無以複加,張嘴對著他胳膊就狠狠的咬下去,健一的肌肉繃緊了,卻始終沒哼一聲,任我發泄。

“讓我走。”我充滿恨意的仰頭對視著他。

“不行。”

我聽到他這麽說,又開始發瘋了,哭著,尖叫著,拚命的捶打他,但卻依然被他牢牢的抱在懷裏。“為什麽,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為什麽還不讓我走。”

健一閉上眼,痛苦的說:“即使是假的,也想要擁有。”

深夜,梨乃偷偷的溜進我的病房,急促的叫醒我:“姐姐,姐姐,快醒醒,快點。”

我睜開眼,茫然的看著她,她從包裏拿出一套衣服,慌慌張張的開始伸手脫我的病服

“快點,快點,我把衣服給你拿來了,趕緊換上,三井哥在樓下等著,我帶你下去,快點,別被發現了。”

我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他為什麽會來,我們去幹嘛?”

梨乃一邊忙活一邊說:“別問那麽多了,先跑了再說,哥哥瘋了,不能和他在一起。”

梨乃帶著我,沿著安全通道小心翼翼的下樓,避免被健一的手下發現,穿過醫院的小花園,三井正在樹叢邊等著我

“仁美!”三井見到我跑出來,激動的衝上來緊緊抱住我,卻被梨乃著急的拉開:“趕緊走趕緊走,被發現就完了。”

我們披著夜色,心驚膽顫的趕到火車站,梨乃把包遞給我:“這裏有幾件衣服,還有錢,你的證件也在裏麵,先找個地方躲一陣子吧。”

“那你和秀吉怎麽辦?”我緊緊握住梨乃的手。

“別開玩笑了,我是他妹妹,他能把我怎麽樣,最多罵一頓,關起來,倒是你們自己要當心,哥哥的勢力很大,肯定會派人四處搜查你們的,不行就出國吧,暫時別想著家裏,別和我聯係,我絕對不會說出你和三井哥一起走了,你們自己保重吧。”梨乃眼淚汪汪的。

再度乘上火車西行,這一次,卻不知道目的地。我緊緊的依偎在三井的身邊,現在能夠依靠的,隻有他了。

我們盡可能的往遠走,在大阪又轉了一次車,我的病還沒好,火車的顛簸讓我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三井很焦急,一直將我抱在懷裏,時不時問我還能撐住嗎。

在終點站的倒數第二站小丸川,我終於支持不住了,三井抱著我急忙下了車,這是關西一個極小的沿海小城市,三井背著我四處打聽醫院,最後找到了一個私人診所,好心的醫生得知我們是初次來到這裏,介紹了親戚家的房子租給我們。

“仁美,今天感覺好些了嗎?”三井摸著我的額頭關切的問。窗簾被風吹的輕輕飄起,雖然是夏季,可是在海邊的這所小房子裏,卻感覺不到炎熱,整個城市都被清爽的海風帶著潮濕的腥味包圍。

來到這裏已經三天了,我已經可以起床活動了,在陽台上眺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麵和船隻,心情無比開闊,我笑著對三井點點頭,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今天吃什麽,我的大廚師?”

“昨天我路過一家小餐館看起來還不錯,既然你好一些了,就帶你出去走一走,熟悉下環境。”

窄窄的街道彎彎曲曲,兩旁都是我們住的那種兩三層的小樓,很少有樓房,更不用說東京的高樓大廈了,路上行人很少,偶爾麵對麵走過,還會禮貌的點點頭打個招呼,我緊緊的拽著三井的手,抿嘴看著他笑個不停。

“什麽事笑的這麽開心?”三井被我笑的有些摸不著頭腦,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牽手,就在我17歲生日參加完鬆本的葬禮那天,還下著雪,你把我的手揣進自己的荷包裏。”

三井停下腳步,眼睛有些濕潤,捧起我的臉使勁的吻了一下,摟過我的脖子繼續向前走:“是呀,你現在比那會可老了好幾歲,還是已婚婦女,我卻依舊這麽帥,你可真是幸運呀。”

“討厭,你這個自戀狂。”

“三井,暫時這麽生活一下沒問題,可是以後怎麽辦呢,你失蹤這麽些天,球隊和家裏肯定都在找你,而且好不容易得到今天這個成績,我不想你放棄。”

三井不以為意的吃著飯:“人呐,不可以貪心,不可以樣樣都想得到,能得到最想要的已是不易,犧牲掉其他的東西,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的母親曾經勸我不要為了你的前途犧牲掉寶寶,說需要犧牲的愛情,不是愛情。真正的愛情,是榮辱與共,共同麵對的。”

“誰的話你都當真理,就是不聽我的,你要早點聽我的,至於受這麽多苦嗎?”三井想到這兩年的事情,有些激動:“你看,我以前就說健一太陰險,不能跟,不過沒想到他這麽瘋,這麽變態。”

我慚愧的低下頭,不敢多言語。正說著話,電視裏的一則新聞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東京警察廳廳長竹內加也於當地時間十七日淩晨兩點在家中被害身亡”

而接下來的則是讓我們目瞪口呆“據現場搜集到的線索,東京體育大學三年級學生,現服役於東京鳳凰籃球隊的三井壽為重大嫌疑人。”

三井的照片和體態特征赫然出現在電視上,我們反應過來後立刻結賬離開了餐館,跑回租的房子收拾好所有東西迅速離開了。

三井身材高大,即使戴著帽子和眼鏡還是很醒目,我們隻好在海邊的岩石旁呆著,打算等到天黑再離開。

“佐藤健一,我要殺了他,這個畜生,居然把這種事嫁禍我。”三井憤怒的將一顆石子狠狠的扔向遠處。

“我之前就想到了,他肯定不會放過竹內的,隻是沒想到會嫁禍你,日本這麽大,他想找我們也不算容易,隻有這樣才能盡快將我們逼出來。”我抱著三井的胳膊欲哭無淚:“健一真的瘋了,他現在已經失去理智了。我再像媽媽,我畢竟不是啊,也不值得他殺這麽多人啊!”

“誰能理解一個瘋子的思想。”

我倆有些頹然的靠在石頭上,呆呆的看著麵前的大海。

“要不然我們就回東京吧!人畢竟不是你殺的,十七日的時候我們已經離開東京了。”

“別開玩笑了,回東京不是自動送上門嗎?他能夠嫁禍我,我回去他就不能繼續冤枉我了嗎?到時候我去坐牢,你又被他抓回去,他可徹底贏了。他媽的,真該死!”

天色漸漸的暗了,我們一籌莫展,日本這麽大,一夜之間竟無我們能夠安生的地方。

“不然,先找個偏僻的鄉下地方呆幾天,看看情況再說。或許警方有別的線索也說不定呢?”

“隻有這樣了。”

我們搭上小巴士,來到小丸川的近郊,周圍是茂密的森林,幾戶農家零零散散的分布在這個村莊的各個角落裏。我們挑了山腳下最偏僻的一戶人家說明了來意,疲憊又不安的住下了。

第二天,我們起的很早,吃過早飯,沿著小道散步向樹林裏走去,清晨山裏的空氣帶著露珠的清香煞是好聞,我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感覺胸中暢快無比。

“其實這裏也挺不錯的,環境好,生活簡單,也不用花什麽錢,我們幹脆在半山腰蓋個房子,在這裏住下好了。”三井笑嘻嘻的說。

“哎,我都愁死了,你還笑呢。”

“已經這樣了,愁也解決不了問題啊,想想也夠刺激,逃犯呐,這下全國都認識我了,比打籃球的知名度響多了。”

我好氣又好笑的打了一下他,什麽時候了,還能開這麽無聊的玩笑。

山裏的消息比較蔽塞,雖沒有人發現三井嫌疑人的身份,但想知道事件的進展也沒那麽容易。

過了兩天,我打算進城看看,三井死活非要跟著,理由是死就死一塊,也比其中一個被抓了好。

小城市裏依然安靜無比,和路人麵對麵走過的時候,也依然對著我們點頭微笑,似乎沒有人為了遙遠的東京的一個嫌疑犯費神,我們的心漸漸的放下了。

“也許換個城市能行,通緝也就電視上播那麽一下,誰會一直放在心上呢。”

“可是我們要生活呀,錢就這麽多,花完了怎麽辦,要是去銀行取錢,一下就會被發現行蹤。”

“那我們回去整理一下,看看還能撐多久,盡量節約一點,過段時間這事淡了,我去找找工作看。”

我始終心有不甘:“我還是覺得不好,你是冤枉的,怎麽能背這麽大一個黑鍋,再說,你好不容易打進聯盟賽,前途光明,偷偷摸摸的在外麵做些低級的工作,像什麽話。健一有勢力,你爸爸不也有權嘛,肯定能幫你洗脫罪名。”

“仁美,你還是喜歡把外在的東西看的那麽重,前途不前途的又怎樣呢,這也僅僅就是完成了一個夢想,要是沒有你來分享,又能有什麽喜悅可言。何況我都不在意,你有什麽好在意的。”

我搖搖頭,歎口氣:“你太理想主義了,既沒吃過苦,又沒吃過虧,不是樂觀就能解決問題的。唉,先回去吧。”

走到村口,發現一輛警察停在前麵,我和三井大驚失色,急忙躲在樹叢裏張望著,麵麵相覷,警察居然找到這麽偏僻的山裏了,看來必須馬上走了。我拉拉三井,悄悄從樹林的小道往山下走去。

“還好現金都在身上,扔了幾件衣服而已。不然真沒轍了。”

“不行,這樣下去,在這邊如果被抓住,健一肯定馬上就會收到消息,到時候肯定會出事,我們回川崎找你父母幫忙。”

“這樣灰頭土臉的回去?我不要!”

“都什麽時候了還要麵子!你是被冤枉的,但如果一直跑下去,你父親的地位也不保了,你忍心讓你父親被你牽連嗎?不是更無辜嗎?你犧牲了前途,你父親也犧牲了前途,即使這樣,我們能在一起,又如何安心的了?”

在我的極力堅持下,三井終於妥協了。第二天深夜,我們經過乘船,多次倒換火車,回到了川崎。

走出火車站那一瞬間,我們立刻被一群人圍住了,三井的父母走上前,對我點點頭,示意手下將三井抓住,三井大為震驚,轉頭卻看到我一臉平靜的表情,便又疑惑的看看父母,隨後目光落到麵前停的兩輛黑色的小車上,當他看到後麵那輛車上坐著的人時,瞳孔頓時放大,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突起,拚命的掙紮,大吼大叫,卻被幾個人牢牢的按住,他看著我,雙眼通紅,咬牙切齒的說:“仁美,你騙我!”

“你會沒事了。”我忍住眼淚,向三井的父母深深的鞠了一躬,轉身走向了後一輛轎車,森田為我打開車門,健一靠在後座上,衝著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