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勉強睜開眼,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昨夜在海裏折騰了太久導致我現在全身稍稍一動就疼痛無比。我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三井被驚醒了,拉住我的胳膊:“你去哪?”

“失蹤了一整天,又沒個交代,大家肯定都在找我,我得趕過去一趟。”

“不要,你一出這個門又會變了,你渾身還疼著,現在這麽晚去了能幹嘛?”

“無緣無故被綁架了一通你就不惱火嗎?我去一趟交代點事情,然後我會再過來的。”

“你說的!”三井聽我說還會回來,又高興起來,綁架對他來說壓根就已經不算個事了。

我站在四丁目的街邊,一輛黑色的本田緩緩靠邊停下,我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對森田說:“這兩天會所裏有沒有陪酒女沒來上班?”

一旁跟隨的青木野彥說道:“有三個沒來,其中一個沒請假,已經曠了兩天工。”

“去仔細查一下什麽情況,看最近和什麽人來往過,然後把人給我找來。”

青木野彥下車後,我對森田說道:“派人去跟蹤早尾有紗,她每天做了什麽,和誰打交道,都要詳細的報告。”

三天後,警方在東京灣沙石礫中發現了一具**女屍,經查證身份,證實是會所裏突然失蹤的陪酒女鈴木雅子。

一個從關西鄉下來的年輕陪酒女郎,又是個孤兒,在這個擁擠的城市裏也不過是一縷孤魂,無人在意,竹內將凶手交給了我,對外則公布為自殺身亡。

今次的例會,我稱有重要事情商量,強行將會議地點改在海灣附近的貨倉中,這次例會擴大了人員範圍,早尾有紗也在其中,每位成員進貨倉時均被搜身解下了武器。

和往常一樣對最近的業務做了總結以後,我坐在中間,淡淡的講述了前幾天被綁票的事情,引起大家不安的**,然後殺害鈴木雅子的凶手被帶了上來。

大家吃驚的看著跪在麵前的男人,我眯著眼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混身是傷的男人的肩膀,說道:“水澤雅史,我把你從警察手裏贖回來,是想和你做個交易,我給你一個生的機會,隻要你說出誰是背後指使你的人。”

無人說一句話,大家都緊張的盯著水澤,水澤抬起頭,驚慌的環顧了一周,不安的抖動著身體,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就有點麻煩了,不過也不是不能解決。水澤,機會隻有一次,你還有點時間考慮。”我衝青田點點頭,幾個手下為每位成員都端上一杯紅酒。

我麵對大家,攤開雙手:“我捫心自問,對得起你們每一位,尊重你們,保護你們的利益,為什麽你們之中還會有人處心積慮想置我於死地?”此話一出,大家都坐不住了。

我嚴肅起來:“你們每個人麵前都有一杯紅酒,其中一杯是有毒的,但無辜的人不會喝到。”

我手一揚:“請。”

長輩們立刻發怒了:“我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誰知道你是不是打個幌子來來借機殺人。”

“萬一你搞錯了怎麽辦?那不是白死了?”

我緊緊的抿著嘴,看了一眼森田,森田一招手,七八個手下端著槍圍在了周圍。

“各位長輩,都是對社團有功的人,也是看著我長大的,素來知道我的為人,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我不會出此下策。”

我看了一眼水澤,繼續說:“我是個好說話的人,如果現在願意承認,我依然會給一條生路。”

大家互相看來看去,嘰裏咕嚕的說著話,但依然無一人站出來。

“看來還是不行,請沒有做過這件事的人將酒喝下,我在此向各位長輩保證,如果是我弄錯了,我會讓出位置,並自殺謝罪。”我眼神淩厲起來,再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最年長的長輩顫巍巍的站起來,端起酒,有點黯然的說:“仁美啊,你的作風越來越像佐藤了,我帶頭先喝吧。”

我心裏有些難過,我一向稱山本為爺爺,他對我一直都很支持,此時我隻能深深的鞠躬。

山本帶頭喝了酒,咂咂嘴,大家緊張的盯著他,他聳聳肩,沒事,坐了下來。我微微一笑。接下來,每個人輪流喝下了自己那杯酒。

輪到早尾有紗的時候,她站起來,麵無表情的端起酒,看了我一眼,從容的喝了下去,森田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不多會,有紗額頭開始冒汗,捂住肚子,長輩們有些慌亂的站開了,有紗跌跌撞撞的向前幾步摔倒在地上,水澤張大嘴驚恐的看著。

我不發一語的看著,等待著。水澤突然回過神般,對我大叫:“我是無辜的,都是早尾有紗指使我幹的……”有紗扇了大喊大叫的水澤一巴掌,抬頭恨恨的看著我:“是我做的又怎樣,殺了一個看不順眼的陪酒女…..”

沒等她說完,森田拿出一卷錄音帶:“這是鈴木雅子偷偷錄下來的,藏在了衛生間,裏麵是你們談話的內容,想必也是猜到了今天,是否要放給在座各位聽一下?”

有紗捂著肚子,指著我:“是的,是我做的,但是我沒有想殺了你,我隻是想把你送到國外,你好毒,你居然給我喝毒酒,我名義上還是你的母親!”有紗最後一句話有些歇斯底裏。

我對著各位長輩說道:“事情已經弄清楚了,麻煩各位跑了一趟,還受了些委屈,實在對不起。”我深深的鞠了一躬:“現在,請各位回吧,我要處理一些家務事。”

成員陸陸續續都離開了,手下也出去了,青木則走到門口守著,我拖過一把椅子,坐在有紗麵前,有紗今年大概有32了,和我母親去世時年齡相仿,這些年養尊處優,她把自己保養的很好,依然明豔動人,還有一些成熟少婦的風情。

“有紗,我從未叫過你一聲媽媽,但是,作為父親的繼室,你名義上是我的母親,所以我對你一直都是很尊重的。你了解我,知道我性格溫和不忍害人,所以你剛才賭了一把,將酒喝了下去。”我看著她,笑笑:“你賭對了,我不忍殺你。”

有紗猛的抬頭,吃驚的看著我。

“酒裏不過是一些混合藥罷了,過一會你肚子就不疼了。”我歪著頭看著她:“現在沒人了,你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麽?我的位置?錢?權?”

有紗哭起來,哭的撕心裂肺,我靜靜的等待著,過了很久,有紗擦擦眼淚咬牙切齒的說:“這些我都不要,我就要健一死!”

這話讓我吃了一驚,愣了半天:“健一怎麽你了,你這麽恨他?”

“我知道你和竹內走的近,說明健一也會回來了,他回來了,你的位置還是他坐,他精明又強幹,誰都拿他沒辦法,到時候想殺掉他就更難了,不如讓他死在國外,反正什麽也落不到。”

“所以你覺得把我鏟除了,健一也就回不來了。然後你順理成章接替這個位置?”我有點好笑,有紗喊著眼淚點點頭:“為什麽?”

有紗極力的抑製住激動的,說道:“健一殺了涼介,害死了你的父親,這種深仇大恨,你讓我怎麽咽得下去!”

我驚得向後靠在椅子上,健一殺了涼介的事情,我之前已經猜到了,可是父親?“你是為了挑撥我和健一之間的關係所以才這麽說的嗎?”

“根本就不是!”有紗抬頭憤怒的嚷起來,我仔細看著她的臉,激動的顏色通紅,不像說假話:“我用不著去挑撥你們的關係,因為我知道健一的為人,他完全將你操控住了,挑撥有什麽用?我一直都沒將這個事情告訴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會相信,而且讓健一知道了我告訴你,我也會沒命的。”

“你們都以為我是為了錢才嫁給你父親的,其實在你母親去世之前兩年我就已經和你父親在一起了,我那時候是陪酒小姐,有一次被喝醉酒了的客人拖出門打我,剛好你父親路過,替我教訓了客人,我們就這樣認識了,我知道他有家室,所以盡量避免和他進一步接觸,你父親沒有勉強我,但是對我非常好,還給我租了一個很大的公寓,讓我不要去陪酒了,他去幫我找個其他的工作。”說到父親,有紗嗚嗚的哭起來。

“我很感動,我這輩子都沒有男人對我這麽上心,這麽好過,後來我懷孕了,沒多久你母親剛好去世了,你父親就娶了我。”說到這段往事,兩個人的臉上都有些黯然。

“我對你父親是真的有很深的感情,我很尊重他,也想象你母親一樣能幹,能夠幫到他,但是,但是我又沒什麽能力……”

“所以你勾引了冰見涼介,想利用他為你做事,結果最後你愛上了他。”我淡淡的說道。

有紗有些驚訝,隨即點點頭:“我敬重你父親,但是卻無法真正愛上他,我有努力過,但是後來和涼介在一起…….”我擺擺手,讓她說下文。

“健一的勢頭太猛,讓你父親很頭疼,我的初衷隻是想利用涼介和健一的關係,來打探一下健一的動向,結果,結果,他們是從小到大的兄弟,健一怎麽能夠下得了手呢,他太狠心了!”失去愛人的痛苦,讓有紗潸然淚下。

“你們從一開始對我就有敵意,但是我從來沒有想要害過你們的性命,我知道你一直懷疑那場車禍是我做的,我以秀吉的名義起誓,絕對,不是我做的。”我皺皺眉,又想起了森田那天說的話,隨即示意有紗繼續。

“你和健一要結婚,你父親根本就是反對的,他不希望你摻和到黑道中來,他認為你的母親性格太偏執,偏激,獨斷專行,根本無法溝通,他希望你能夠嫁一個普通人,和黑道完全脫離關係,不要再過這種生活。所以你父親認為健一是在利用你上位,他和健一有過交涉,並且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我眉頭皺的更緊了,這個事情我一無所知:“那你怎麽知道父親是被健一殺的?”

“因為,因為”有紗絞著手指頭,內心十分掙紮:“婚禮上,你父親派了人想要槍殺掉健一。”有紗抬頭看著極度震驚的我:“所以,即使沒有殺掉健一,就更不可能殺掉自己!殺手說有當時分明就有兩派,一派是我們,另一派則是槍殺掉父親的人,你父親和健一在婚禮前已經鬧翻了,雖然我確實沒有實在的證據指證健一,但是我深信不疑!”

我已經震驚的說不出半個字,隻呆呆的看著有紗

“我對健一恨之入骨,連累到你,也是沒辦法的事,做過的事,覆水難收,請你處治我吧。”

我沉默了很久,叫過森田:“將夫人送走,離開東京,隨便去哪裏生活,我會派人監視你,不要再有任何動作了。”

有紗顫抖著嘴唇:“請讓我把秀吉一起帶走吧!秀吉是我的親生兒子,他還是需要母親的年齡。”

我冷笑一聲:“在秀吉這個年齡,梨乃已經失去了母親。而且秀吉是神宮家的人,不可能讓你帶走,我會將他好好撫養,等他成年,我會讓他去看你。在那之前,你就好好活著吧。”

森田將哭的撕心裂肺的有紗帶走了,空空的貨倉隻剩下我,還有忽明忽暗的燈,我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假的。

回到銀座四丁目,直木其大道上人來人往,我向前慢慢的走著,腦子一片混亂,來到一座大樓前,向上看去,十五樓麵朝大街的房間裏,燈正溫暖的亮著,我微笑起來,還有一個人,始終幹淨。我快步跑上去,敲門,門開了,三井滿臉笑容的說:“你回來了。”